第三章

第三章

在這漫漫長夜中,他溫熱的胸膛,將她的背也溫暖,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身體無法自主的僵硬肌肉,一束一束的鬆開。

她的小腿抽搐了一下,她知道自己開始放鬆。

恍惚中,她不自覺覆握住他擱在她腰上的大手,摩挲着他手上的粗繭,再次嘆了口氣,然後在下一秒陷入黑甜的夢鄉。

他在晨光中睜開眼睛。

他三年前娶得的那女人已經在浴室里洗臉刷牙。

她是個很安靜的女子,有點小小的神經質,牙膏牙刷一定要放左邊,洗面奶一定要放右邊,用過的毛巾一定好好的攤開在杆子上,出門前還會特地拿到後院去晒乾。

浴室里的水聲停了,她沒出來,他知道她正在裏面梳頭,她每天早上都會梳一百下,晚上睡前也一樣。

他下了床,推開浴室門走進去。

她穿着昨晚那件棉t和小短褲,屏住了呼吸,握着梳子的手停了一下,然後才有繼續。

“早。”他咕噥着說。

“早。”她悄聲回答。

她剛起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莫名的性感,像某種滑順又香濃的香草冰霜淋,讓他想吻她,但他不認為她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他還沒刷牙。

他站到她身邊,她習慣性的從鏡子前讓開一點,讓他方便拿起自己的牙刷,沾了水和牙膏,對着鏡子開始刷牙。

這間浴室的空間不大,即便已經過了三年,他看得出來,當他全luo時,她還是有些不自在,她往旁看了一眼,他知道她在考慮離開浴室到房間裏梳頭,但她已經梳到一半了,而且到房間梳頭,會讓頭髮也掉在那裏,這樣就要掃兩邊的地板。

她是有點神經質,但也沒有勤勞到天天掃地。

她把視線拉了回來,決定待在原地繼續梳她的頭。

一百下。

他慢慢的刷着牙,從鏡子裏不着痕迹的看着她,覺得她這個小小的強迫症有點可愛。

當她抬起眼時,他低頭吐掉一口泡沫,那漱口杯漱口,然後聽見她在身邊問。

“你這次的工地附近有手機繳費的門市嗎?”

“有。”

“那這個月的賬單給你繳。”

“好。”

她把房貸做了自動扣繳,但水電和瓦斯,以及手機電話費,都沒有這麼做,每個月都是受到賬單採取繳。

有一次他問她,為什麼不全都辦成自動扣繳?

她告訴他,因為自動扣繳就會扣得不知不覺,一點也不心痛,若是收到賬單,就會看見數字,還得從錢包里掏錢付賬,感覺起來就會不一樣,若上個月太超過,看到賬單后,這個月就會警醒的節制一點,而且若有異常消費,兩人也才能及早發現。

他不是很在乎那些花費,不覺得差那幾塊錢有差,可她在乎,所以他配合她,他知道她花了心思在上面,她省錢是為了準備存錢買房子,只要她高興,他不介意多走那幾步路去繳錢。

這城市的房價很貴,他知道他也不是真的想要買在地段昂貴的市區,而是遠一點、便宜一些的住宅區,她婚後半年那時就很細心的說明了一切,關於他為什麼需要買間房子來住的理由,雖然他沒仔細聽,那些數字、理由、原因,沒在腦海里停留太久,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但他知道她是為了他好。

所以,他把薪水都交給她,不去煩惱那些。

漱完了口,他抬起頭,看見她梳完了頭,正低着頭把梳子上的頭髮清到垃圾桶里,過肩的發被她梳得萬分柔順,輕柔的垂在她白凈的小臉旁。

他考慮着將她拉進懷裏親吻,但她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回,她沒有把門帶上,他知道她之前會關門是為了怕吵到他,她習慣早上都要做瑜伽,做完就會淋浴,如果時間充裕,她每天早上都要在浴室里耗上三四十分鐘,把自己弄得清爽又整齊。

她今天睡晚了,所以才顯得有些匆忙,不然平常他起來時,她早已穿好上班的衣褲。

他一邊洗臉,一邊從鏡子裏,看着半開的門外,女人在房裏來回的身影。

她從衣櫃裏拿出襯衫,背對着他,脫掉了上衣,露出她誘人的luo背,然後套上內衣。

他看着她略微傾身調整內衣,再支起身子,動作輕柔的把肩帶順好,跟着穿上了襯衫,白色的襯衫,略微透着光,光線清楚勾勒出她的身影,她一顆一顆的把紐扣扣好,把黑髮從襯衫里撈出來,在彎腰脫下那小巧的短褲。

她不高,但身材很均勻。

他喜歡它們在他手裏的感覺。

她套上略帶一點彈性的西裝褲,讓剪裁適中、略微收腰的白襯衫蓋住她的腰tun,然後拿發圈把那豐厚的黑髮綁成馬尾,再伸手用那纖細的手指,順了下襯衫的衣領,跟着稍稍拉停上衣,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在娶她之前,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女人穿衣可以那麼性感,不像他,她的動作向來很優雅,總是不疾不徐的。看着她那樣小心仔細的穿着衣服,把自己打扮整齊,總讓他有種想把身上衣服剝下來的衝動。

那也不是個好主意,她是個秀氣又容易受到驚嚇的小東西,所以他從來沒有真的那樣做過。

聽着她在廚房裏活動的聲音,他打開水龍頭,低頭捧着冰冷的水,沖洗滿是泡沫的臉,

那沒有太大的幫助,他胯下的小兄弟還是很有朝氣,他考慮了一下,打開蓮蓬頭,跨進浴白里淋浴。

冰冷的水讓身體冒出雞皮疙瘩,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放鬆下來,但當他跨出浴白,拿毛巾擦拭身體時,還是忍不住猜想,若他哪天真的在早上把她拉到懷裏,帶回床上和她**,她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說不定她不會拒絕,只要他想,除非她身體不適,她從來不曾拒絕他。但那會打壞她的作息,他知道她很喜歡規律的生活,她不喜歡意外,也不愛遲到。

而如果他想在早上和她做,一定會讓她遲到,遲到會讓她不開心,她不開心會影響他的情緒。不過要是她真的沒有拒絕,他只會更加不開心,因為他知道,那表示她正在勉強自己。

所以,那些關於早上的奇思狂想,他從來就只是想想而已。

他旋轉水龍頭,關掉了冷水,深吸口氣,然後抓了條毛巾擦拭自己,轉身走了出去。

吃了飯,他載着她去上班。

她下車后,把兩人的手機賬單從包包里掏出來,和需要繳交的金額交給他,再問他想要吃些什麼,他照常回答,然後催動油門離開。

他從後視鏡里,看見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他要轉彎了,那個綁着馬尾的女人才轉身走進那棟建築里。

她不是那種時髦的都市女子,她從來不像那些都會上班族一樣,總穿着雖然漂亮卻又窄又不舒適的高跟鞋,她有的鞋子都市沒什麼裝飾好走又好穿的平底鞋,身上穿的都是簡單又實用且素雅的衣服,她當然也有裙子,他在柜子裏看到過,可結婚三年來,她穿裙子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也不再臉上塗抹太多化妝品,除了基本的保養品,她通常就只塗口紅,那口紅還沒什麼顏色。

她如果認真打扮起來可以很好看,幸好她從來沒想要那樣做過,他喜歡她現在的樣子,喜歡她穿的簡簡單單的,和他站在一起很般配,一點也不突兀。

他也喜歡她那種簡單實在又不嘮叨的性格。

等紅綠燈時,他看見遠處的藍天比昨天更加開闊,他能夠嗅到陽光的氣味,天氣已經開始放晴。

這樣很好,他受夠陰雨連綿的天了。

沒有那個女人窩在身後,路上的風有些冷,但也讓他整個人更加清醒。

他把車騎到工地,將機車停好,摘下安全帽,打開車廂,拿出裏面裝着保溫盒便當的袋子,把她與他的帽子,一起塞進了車廂里,然後走進工地里,搭電梯上樓,到了三十樓,和同事、工頭打了招呼,再背着便當來到塔式吊車下方,然後徒手握住爬梯開始往上爬。

大樓上的塔吊是沒有電梯的,要上去操作室就只能徒手爬梯子上去。

他從來沒怕過高,早已習慣在高空上作業。

忙了一上午之後,他從操作室里出來,坐在將近四十層樓高的塔式起重機的鋼臂上,看着腳下的城市,吃着她幫他做的特大號便當。

這天天氣還不錯,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算是一年之中,少數風輕雲淡的日子,所以他寧願出來吃,也不想待在那等一下還得繼續待上好幾個小時的操作室中。

便當因為放在保溫盒裏,所以還有點微溫,雖然不像外送的便當那樣熱燙,但卻比較健康,而且能讓他吃飽。

她在便當里塞了一堆肉和青菜,袋子裏還有不需要刀,只需要用手剝皮就能輕鬆吃的水果,通常是香蕉或橘子,有時也會有橙子或火龍果。她要是有空,會幫他切一些需要處理的水果,另外放在保鮮盒裏。

他吃完了便當繼續吃水果,然後拿出袋子裏的保溫壺,喝了一大口加了地瓜去熬煮的熱薑茶,忍不住看着眼前一望無際的城市風景,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運氣很好,才能娶到像她這樣的老婆。

“夭壽,阿峰,你怎麼老愛在那種地方吃飯啊?”

無線電對講機響了起來,他抓起對講機,低頭看下方那戴着黃色工地安全帽的工頭,笑了笑,回道:“這邊空氣比較好,我出來透透氣。”

“好啦,你自己小心點,注意安全。”工頭笑着搖搖頭,沒再多說什麼,拿着自己的礦泉水走了。

他轉回頭,看着眼前的城市,深吸口氣。

這種起重機平衡懸臂上又走道,走道旁有欄杆,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不安全,只是高度很高,所以一般人才會怕。他說這裏空氣好是真的,高樓上沒有什麼遮擋在眼前,這裏是很高,有時風大起來,整個起重機還會晃,但要是他怕高,就不會來做這工作了。

他又喝了一口地瓜薑茶,才把被他吃得精光的便當收拾好,從那懸在兩百多公尺的高空上站起來。走回操作室。

晚上八點半。

他泡在浴白里,因為放鬆,差點睡着,然後聽到她打開大門回來的聲音。

每隔一天,她會在晚上去慢跑。

雖然他不了解,她明明吃得不多,是要從哪榨出體力來跑步,可三年來,她一直很規律的維持着她的運動習慣。有時候,當她睡得很差時,她甚至天天都回去跑步。

剛結婚時,他以為她會要求他一起去運動,但她沒有,就只是自己一個人去慢跑,一次五公里,不多也不少。有時他加班回來,還會看見她穿着運動服,一個人在附近跑步,如果遇見她,他會去買罐啤酒,把機車停在路邊等她跑完,再一起回家。

不像有些人運動時,總會一邊聽音樂,她從來不在跑步時戴耳機,所以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她會和他揮揮手,然後加速跑完剩下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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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物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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