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她的動作頓時僵止,從來沒有料到過,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如今竟會讓自己感到如此恐懼。

“你……你還來幹什麼?”她注意到他的樣子顯得蒼老許多,臉色憔悴,滿面鬍渣,當初那意氣風發的魅力已經不在了。

顏儒孝咯咯笑了出來。“你還敢問?你還有勇氣問我來幹什麼?”

他一步步走下階梯,逼近她。

“你別靠近我,我警告你不要過來!”

“你現在很得意了吧?”雖然他臉上掛着微笑,但那笑容令施文琪惶恐。“就因為你的一封匿名指控,把我和她的事情公開了,害得她離開我、害得我在大學裏幾乎混不下去,這樣你高興了嗎?你滿意了沒有?”

“我說過那不干我的事!”她下意識地扯緊背包肩帶,打算隨時轉身拔腿就跑。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幹這種事?”他突然大吼出聲。“你想報復我,是吧?你不甘心輸給一個大學生,是嗎?”

“你少誣賴我!你怎麼不想想看,是不是你以前甩了哪個女學生,現在才會被人……”

話未說完,一個巴掌冷不防摑在她臉頰上,然後清亮的聲響在樓梯間散去。

施文琪呆愣住,忿忿地看着對方。

“……你夠了沒有?發泄完了,可以滾了嗎?”

“你!你這個女人--”

他抬手,眼見又要一巴掌下去,卻在這個同時身後的門扉開啟,門內的男人探出頭來。

男人冷眼打量了眼前的情況。

“看什麼?別人的家務事,沒你插手的份!”顏儒孝嫌惡地瞪了對方一眼。

男人不予理會,倒是將視線落在施文琪身上,好似在詢問她的意見。

施文琪靜了幾秒,決定不要把事情鬧得更糟。

“沒事。”她稍稍露出個微笑。“只是誤會而已,沒事了。”

男人眼底雖然存有懷疑,但也不想惹事,點了個頭,關上了門。

“走!你給進屋子裏講清楚。”顏儒孝突然又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她的大門拉去。

“沒有什麼好說的!”她使力,想甩開他的手,卻是怎麼樣也甩不開。“我說過那跟我無關,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講理!”

“你現在就跟我進屋子裏講清楚!如果不是你乾的,那你倒是跟我解釋看看為什麼那封信是從你家附近寄出去的……”

說完,他用力一扯,扯痛了她。

“我叫你放開我,你再不放開的話我叫警察!”被緊扣的右手使不上力,施文琪一急,左手揮出,打在他臉上。

“你--敢還手?”顏儒孝彷彿火上加油,情緒更是爆怒到了頂點。

兩人繼續在樓梯上激烈拉扯,爭吵不停。

突然,就在顏儒孝似又想動粗的時候,施文琪一個閃神沒踏穩,直接後仰跌下階梯,失去了意識。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航空業,而且順利回到了空姐一職。在飛往三藩市的飛機上,她突然頭疼,那種疼痛幾乎要了她的命,於是思璇在長長一串的乘客名單里試圖找出身為醫師的乘客。

但卻是怎麼找也找不到,急救箱裏的每一種葯都止不住她的疼。

突然,伍維光出現在她面前,用他那平常的語氣問道:“你還好吧?”

她說:“好痛,真的好痛。”

伍維光只是微笑,然後伸出手來在她額頭上輕輕撫過,告訴她,飛機馬上要降落了,要她再忍一忍。

然後施文琪緩緩睜開雙眼,看見葉思璇正盯着自己瞧。

“你醒啦?”她像是在安撫小孩子似,輕摸着她的額頭。“感覺怎麼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施文琪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

“……我摔得很嚴重嗎?”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被推下去的還是失足摔下樓梯。

“嚴重?嗯,我想想……”葉思璇故作苦思的模樣,才道:“輕微腦震蕩、右腳骨折、左手骨折,應該不算太嚴重啦。”

聽了她的嘲諷,施文琪露出了苦笑。

“我是怎麼被送來的?”她又問。

葉思璇似乎不大想說出答案,但她到底還是說了出口:“是顏儒孝叫了救護車。也是他把我Call來的。”

這倒是令施文琪有些錯愕。

“他人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警察來把他帶走。”

“嗄?”警察?施文琪大驚。

“好像是住你對面的那個人報了警,我也不大清楚。幾個小時前有兩個警察過來這裏找他,說什麼有鄰居看到你們在大吵,懷疑是他把你推下樓梯的。”

說到此,葉思璇皺起了眉頭,道:“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兩個好端端的大人怎麼會大打出手?”

“哪有什麼大打出手。”施文琪嗤笑出聲。“是他硬要拉我進屋裏談,拉拉扯扯我才會跌下去。”

“談?談什麼?他後悔跟你分手了?”

“不是。”施文琪呼了口氣,沉默幾秒,才繼續說道:“他說,學校里最近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指控他和自己的學生交往,他懷疑是我寄的。”

“……啊?”葉思璇的眉頭皺得更緊,不可置信。“他以為你不甘心被甩,就想陷害他?”

施文琪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男人真是夠了!你看吧?我早就說過我不看好那個男人了。”

“你一定要落井下石嗎?”施文琪睇着她。

“唉呀,算啦算啦!反正這事情一鬧大,他八成會被學校懲戒,搞不好連學校都待不下去。這也算是還給你一個公道。”

葉思璇說得痛快,施文琪卻一點兒也不愉快。

她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人寄出那封指控信,而她想到顏儒孝可能為此影響了一生的事業,不知怎地,竟然心軟了。

“……你幹嘛那種表情?”葉思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你該不會是同情那種人吧?”

“沒有。”她說了謊。“我只是搞不懂,事情為什麼會搞成這個樣子?我看我這下子肯定會被公司請回家吃自己了。”

“這不是剛好嗎?正好可以回去老本行--”

葉思璇的一句話還未說完,施文琪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啊,對了!”她驚呼出聲,幾乎是跳了起來。“今天是星期六吧?現在幾點了?”

葉思璇被她這麼一叫,先是錯愕,才低頭看了看手錶。“快十一點半了,怎麼?”

她想起和伍維光的約會。

第一時間,她下意識地要找來手機通知對方,卻在下一秒才想到自己根本沒有對方的電話號碼。

正當她干著急的時候,她念頭一轉--

“我會很識相,只等你三十分鐘。”

伍維光說過這麼一句話。

“……你到底怎麼了?跟人有約會?”葉思璇突然問。

施文琪看着她,點了頭。

“打電話跟對方說一聲不就好了?你在緊張個什麼勁兒?”

“我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一句話她說得很心虛。

這下子輪到葉思璇怔愣。

“你竟然跟一個不知道電話號碼的人約會?”

“總之,你能不能幫我跑一趟西門町?”她滿臉哀求地看着好友。“雖然他可能已經走了,可是我怕他會一直等下去。”

葉思璇什麼反應也沒有,表情已經寫着不願意。

“拜託啦,來回的車錢我會付。”施文琪只差沒抱着她的腿。

“我要一客台塑牛排。”

“好,成交。”連想都沒想。

於是葉思璇站了起來,一把抓起包包,心不甘情不願的。“他長什麼樣子?還有名字呢?”

“他叫伍維光。他的特徵很好認,手背的正中間有一塊不小的胎記。”

“這算哪門子的特徵?我哪會到處去看人家的手背啊?”

施文琪不理會她的抗議,而是告知她約定的地點。

“哦,還有一件事,”葉思璇突然回過頭來,停在病房門前。“我昨天晚上已經通知你的家人,他們等一下應該就會到了。”

未待施文琪反應,葉思璇已掉頭踏出了病房。

假日的西門町很擁擠。

再過五分鐘就是十二點了,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低頭盯着手錶了。

伍維光嘆了口氣,抬起頭來繼續在人群之中找尋熟悉的身影。其實早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就不斷告訴自己應該要識相地走人。

然而腦海里的另一個聲音卻不停地說著:“再等五分鐘就好。”

於是過了十二個“五分鐘”,她依然沒出現。

或許她是反悔了,也或許她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寧可對方是反悔。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守在原地乾等?

甚至手上的電影票也已經等同作廢。

稍早之前,在戲院門口看見了不少同公司的人,大家前來的原因是一樣的,前來的目的也是一樣。

伍維光不禁猜想,施文琪是否因為不願讓同事誤解,所以選擇爽約?他不認為會是如此,卻免不了那樣子的猜測。

再看一次錶針,又過了五分鐘。

“請問?”

突然有個女人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伍維光下意識抬頭,見到有個留着長發的女人朝他走近。“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你是伍先生嗎?”

他有些錯愕。

“我是。”這個女人身上有着和施文琪相近的氣質。“請問你是……”

“我是施文琪的朋友。”

果然。

“她有事情耽擱了?”他問。

“算是吧。”葉思璇苦笑了一笑。“她發生了點意外,現在人還在醫院裏,短時間內應該下不了床。”

這讓伍維光愣了一下。

“醫院?”他皺起眉頭,“怎麼會?發生什麼事了?”

“說來話長。我不方便擅自和你談這種事情,我只是特地來轉達她沒有辦法來了而已。”

伍維光暫時說不出什麼話來,只好先向她道謝。

“那,如果沒什麼特別要交代的,我就先--”她幾乎就要道別。

“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他打斷了她的話。

“大部分是外傷。你要去看她嗎?”葉思璇話題一轉,詢問對方。“我現在要再回醫院一趟,還是你要跟我一起過去?”

“不,沒關係。”他急忙否認,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不就這麼去探視她。“我再另外找時間去探望她就好。我只是想確定一下她沒事。”

葉思璇看着他,腦海里似乎在想些什麼。

“好吧。”突然,她側身從包包里拿出紙筆,寫下了醫院名字和病房號碼。“這個,是她住院的地方。”

然後她將筆收了回去,道別之後轉身沒入人群里。

伍維光低頭看着那張字條發愣。她說“都是一些外傷”,那麼施文琪是出了車禍?還是另有原因?

他的腦袋瞬間像是被打了死結,除了“車禍”兩個字之外,他竟怎麼想也想不出有什麼其它的意外能讓人因為外傷而住院。

他開始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

頓時,他後悔了。他應該立刻跟那個女人去醫院才對。

葉思璇回到病房時,裏頭仍只有施文琪一個人。

“咦?你爸媽還沒到?”

意識被人給拉了回來,施文琪放下報紙,抬起頭。“哦,你回來啦?有找到那個人嗎?”

“有。”她走到了病床邊坐下,氣息有些喘,也留意到病床邊的一盒水果。“你爸媽他們人呢?去吃飯了?”

“嗯,我叫他們先去附近吃飯。”

“說真的,我第一次看到有爸媽來醫院看女兒還帶水果禮盒的。”她盯着那盒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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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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