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四年後天才學園。

西島督察會。

陽光從半開的落地窗外穿透進來,佈局簡約的休息室里充斥着明亮的光線。房間的正中擺放着一張偌大的床,潔白的薄被下玉體橫陳,如絲的秀髮柔順地披散在枕頭上。

一抹挺拔的身軀坐在床沿,舉止利落地套上襯衫。他微微仰起頭,露出弧線優美的下巴,不用任何人幫助地繫上領帶,熟練地打好領結,然後隨手取過放在床頭柜上的手錶戴在腕上,起身就要離開。

“濤……”一雙雪白的手臂從床單中伸出來,往前摟住他的腰,溫香軟玉的身體貼靠在他的背上。

他眉心微蹙,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拉開她的手站起來。

像是對他的冷硬早就習以為常,她往後倒回床上,不以為意地輕輕一笑,溫柔地看着他整理自己的背影,眼眸中滿是深深的眷戀與痴迷。

一頭利落的短髮,永遠整潔的白襯衫和筆挺的西裝,一絲不苟的面容下是沒有半點情緒的眼神。他的行事作風也和外表一樣,嚴謹自律,永遠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就事論事。平時沉默寡言,一站到法庭上卻是字字犀利,直指要害,表現無懈可擊。想他考取律師執照不到半年,就在國際律師界中聲名鵲起,二十二歲已經位列全球十大金牌辯護律師,即使在天才學園學生會高層中也屈指可數。

他抬手看了看錶:下午三點十分。

他的時間觀念非常強,從來不等人,也不會讓人等。他的時間表總是安排得精準而詳盡,所有事情都有條不紊地按照他的節奏進行,從來沒有例外。

俯身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外套,他連多看她一眼也不曾,舉步離開房間。

神情短暫地停頓片刻,她便如常地開始起床着裝。

在天才學園裏,任何人也沒有時間可以浪費。而她,要留在他的身邊、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就不能有一絲的鬆懈和軟弱。否則,他就會把她丟得遠遠的,讓她再也觸摸不到。

“部長好。”

休息室的門一打開,早在一旁等待的幹事立刻拿着準備好的資料上前行禮,開始向他陳述行程安排和各類事項。

林睿濤目不斜視地快步向前走,邊走邊聽下屬的彙報,他單手插在西褲里,刀削的輪廓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美國那邊,安尼家族的華洛克再次被指控強姦罪,他們家族出價四千萬,希望還能由你辯護……”說到這裏,那個幹事突然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部長,這已經是華洛克第三次被控強姦了,要是再讓他逍遙法外……”

他腳下一停,旋身面向幹事,動作乾脆利落,漆黑如墨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文件。”

那幹事連忙遞上資料,他隨手接過,無聲地翻閱起來。

只是很快地將內容瀏覽一遍,隨即把文件丟回給幹事,他邁步走入電梯,邊走邊用公事化的聲音道:“通知洛杉機的律師團,三天之內趕過來,這個案子我接了。”

“可是,部長……”他也知道辯護律師只要是有把握的案件都會接,但是像華洛克這種強姦慣犯是永遠也不會停止的,有林睿濤這樣強勁的律師為他辯護,無異於助長他犯罪的氣焰!雖然說,有良心的都去當檢查官了,但是林睿濤早就富可敵國了,他創辦的T&G律師團,現在已經是全球身價最高的律師團隊,他根本就沒有必要接這種案件!

跟着林睿濤走下電梯,進入地下停車場,幹事急切地想說什麼而又無法開口。

無暇理會身邊人的感受,林睿濤徑直走向自己的車。

銀色的流線型跑車低調而又令人難以忽視地停在一側,輕微的引擎震動聲之後,優雅的車身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消失在視線之內。

幹事有些垂頭喪氣地轉過身,卻看到秦怡正從停車場側門走出來,他立即驚喜地睜大了眼,“副部長!”

她只是淡淡一笑,眼神卻看着林睿濤離開的方向。

“副部長,請你去和部長說說吧,華洛克案件只會給他帶來更不好的名聲,不要接啊!”

翻閱着資料,秦怡還是那樣淡然地笑,“他想做的事,我沒有辦法。”

她是在這裏離他最近的人,對他的了解卻並不比別人多,更沒有什麼特殊的位置。她只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什麼名聲。律師不是正義的代言人,更不是慈善機構,事實的真相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現實只有法律的判決結果。在他看來,只要有挑戰難度的案件,價格合適,就會接受,其他的根本不納入考慮範圍。

她要做的,只是支持他,永遠都站在他那一邊,其他的,都不重要。

天才學園,大致位於北太平洋上的一座島嶼。是一所以創造了無數奇迹而聞名於世的東方學園。

其佔地面積7800英畝,擁有植物園7處,天文台5座以及供科研、醫學、工程、考古等專門研究用的實驗室40多所。其中的特爾那斯圖書館藏書量十分驚人,全世界無人能出其右。

除了藍天大海,在這裏幾乎見不到任何的自然風光。四處高樓林立,其間道路寬敞,遍佈人工綠化帶。說是一所學校,卻更像是耗費巨資建造而成的一座嶄新的城市。寧夏有理由相信,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們也會拿個透明鍋蓋把這裏整個罩起來,隔絕陽光,整個一幅未來新世界的科幻城市構圖嘛!只是沒有電影裏那些花花綠綠的霓虹燈管,這裏寬敞、明亮、高樓林立,宛如一座凈化了人類污染的世紀新城!

據外界所知,天才學園是一所完全由學生會管理的學校。但其真實情況卻與其他學生會掌權的學園不同,天才學園有兩個學生會。以島嶼正中的一條林陰道為分界線,東島為監事會的管轄範圍,而西島隸屬於督察會。雖說是同一個學園,但兩會卻分為兩種截然不同的管制方法,監事會的制服為純白色,嚴謹、自律,一切事情都井井有條,從來不會出現控制之外的情形;督察會為黑色制服,因為會長經常摸魚的關係,導致該區成為學園的黑色地帶,自由、散漫,打架鬥毆事件層出不窮,團體幫派現象甚是猖獗,,似乎所有的亂子都是從那邊引出的。

不過寧夏可不管這麼多,什麼亂七八糟時光倒錯的地方都好,她來的目的只有一個。

柳眉兒一挑,小嘴兒一翹,寧夏一身清涼的弔帶夏裙,足蹬白色絲帶涼鞋,神氣活現地背着個大旅行包站在新生代辦處前,惹來不少驚艷的目光。

她狐狸眼兒一瞟,徑直走向一名坐在沙發上納涼的男生。

那男生一頭翹翹的金色短髮,一身隨意的T恤和牛仔褲讓他在眾多身穿制服的人群中顯得異常打眼。而更出色的是他令人過目不忘的長相,充滿陽光氣息的臉上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陰影。

“喂,網球社在哪裏?”別的她不知道,但如果他真的在這片天空下的話,是不會輕易放棄網球的。

江野還在為被黎耀陽那小子陷害的事生着悶氣。真是的,明明那傢伙才是校管部的,卻偏要欺負他這個體育部長來守着新生入學的手續辦理。有沒有搞錯?冽他們也不幫忙說句公道話,就夥同着黎耀陽那幫人玩賽車去了。他也想玩啦!過分!這裏又枯燥又無味,連個美女也沒有,美女……他突然眼睛一亮,直盯着這個向自己問路的女生。寧夏等他的回答等得不耐煩,語氣已開始冒火了:“喂!我問你網球社在哪?沒聽到啊!”

“聽見了。”見到美女,江野立即神采奕奕地帥氣一笑。

“那你還給我裝?”清脆驕橫的聲音壓迫過來,寧夏一雙美目狠狠地瞪着他,一腳踏在他旁邊的沙發上,踩塌了一片。她最窩火有人在她心急的時候裝傻!

“我說學妹——”他被她的氣勢壓住,俊朗的臉上滿是戲謔的無辜,“基本上網球社離這裏走路的話要兩小時又三十七分,你不考慮先辦手續會比較好嗎?”

“沒有交通工具嗎?”

“有地下鐵和海底隧道,但你必須先辦理入學,領取學生卡之後才能使用。簡單來說,就是交費。”

“交費?交什麼費?”她皺眉。學費不是在來之前就交了嗎?價格還高得嚇死人。

“阿獃,你來說。”江野朝後打了個手勢,一直恭順地站在一旁,穿着白色制服的男生走上前來。

“是,部長。”他機械地看了寧夏一眼,然後才像背書一樣地念道,“總而言之,包括住宿費、制服費、交通費、餐飲費、衛生費、通汛費、環保費、媒體贊助費……”他氣也不喘地說了一大堆,最後還面不改色地加了一句,“還有你剛才踩到沙發的損壞公物賠償費、重建費,你可以請律師,但必須先向司法部提交申請單和備案費。”

“那,我到底要交多少錢?”寧夏臉色鐵青地一字一句道。

制服男生說了一個數字。

“打劫啊!”她立刻火起地一掌砸向離她最近的桌子。學費貴也就算了,居然連生活費用也是其他學校的十倍?!她的吼聲立刻引來無數的側目。因為“天才學園”創校至今,儘管費用高得嚇死人,但確保物有所值,還沒有人抗議過。事實上能來到這裏是多少人畢生的夢想,哪還管要花多少錢?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畢竟沒幾個人是像寧夏追男生追到這裏來的。

深吸了一口氣,她忍!

“哪,給你。”懶得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她將隨身所剩無幾的錢都掏了出來,“要辦什麼就快點辦!”

“你很急着去網球社嗎?”江野問。

“廢話!我找人。”寧夏瞟了他一眼,一種想法忽然從心裏冒出,“你在這裏待了多久了?是不是很多人你都認識?”這男生看起來對這裏很熟,而且權力似乎不小。

“不算短。不過也不是什麼人我都認識。”學生會裏的就沒有問題,至於那些普通學生他就不是每個都知道了,“你要找誰?”

江野接過下屬遞過來的茶飲,喝了一口。

“林睿濤。”

“撲”的一聲,江野一口茶全都噴了出來。顧不得擦衣服和旁人異樣的眼神,他拉着寧夏的手就問:“濤?你要找的人是濤?那個總是沉默寡言,死不講情面,只會埋頭工作打網球的林睿濤?等等!你是他什麼人?哇!不可思議,有女生找濤耶!我還是趕快通知耀陽……有好戲可看了!”他說著就接通了耳上的微型通迅器,“……耀陽!有個凶暴美女來找濤耶!你快……”

“喂!誰是凶暴美女啊!”寧夏立即就打斷他。

“哦啦……是超級大美女……不不不,你直接去網球社就對了……行了,拜!”江野興奮地掛斷通迅,又轉向寧夏道,“走,我送你到網球社。”

“你不要太激動,搞錯了我可不負責。還有,我的手續還沒辦好,怎麼去?”

“我有車。”他拉着她的手就往外沖。

“那你不早說?!”

“我也不知道你是來找濤的吧?”口氣好不委屈。他的車可不是什麼人都送的耶!

壯觀、開闊、如流水般安靜快速的車行道,一路倒退的明媚街景,這,便是名震天下的天才學園了嗎?

坐在江野拉風的亮紅色敞蓬跑車內,寧夏一手托着下巴靠在車窗上,睜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流逝而去的一幕幕街景。

“哎,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我是江野。”他側身一笑。

“寧夏。”她回過頭來粲然一笑,連陽光都為之失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又收起了笑容,利眼微眯地看着他,“喂,你剛才幹嗎講我家濤濤‘沉默寡言’、‘不講情面’?”

“我從認識濤開始,他就是這個樣子啊!”

“什麼樣子?”

“冷硬、強勢、不苟言笑。”

“你胡說!濤濤是全世界最善良、最好的人了!他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寧夏的臉立時就冷了下來。

“善良?好人?”江野吃驚得嘴巴張得都可以塞下鴨蛋了,好半天他才活動了嘴角僵硬的肌肉,反應過來地道,“你確定你說的是林睿濤?那個創立了T&G律師團,只為千萬以上資產的人辯護的林睿濤?不是別人?”

“呃?T&G很出名嗎?”她的眼睛立刻忽閃忽閃地亮了起來,“我就知道濤濤最厲害了!”

江野的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他當然‘厲害’啊。精通至少十二國法律,鑽取法律漏洞的天才,我都懷疑他在瑞士銀行的存款已經可以把天才學園連島一起整座買下了,濤那傢伙卻還是每天工作個不停,只賺不花的本事天下無敵啊!現在兩會三十六部里哪個敢觸他的霉頭?也就伊冽能在他面前說得上話了。想我們也認識好幾年了,他居然能夠做到對我視而不見耶!真懷疑他到底有沒有一點人情味?”

“怎麼會沒有?”她負氣地別開臉,“濤濤最好了!”誰也不許說濤濤的壞話,否則她絕對不會原諒他!

江野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她的眼眶微微有點紅。

寧夏趴回到車窗上,抿緊了嘴唇。

林睿濤是什麼樣她還不知道?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只要一個表情她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是高興還是生氣。他總是嘴硬心軟,每次都是凶她,卻從來不會丟下她不管;他冷漠的表情下是比誰還要細膩柔軟的心意,比誰都要關心她,比誰都要疼她,卻總是裝出一副冷淡的模樣站得遠遠的。她想了他整整四年,想他臉上淺淺的笑容,想他觸摸着她的指尖,想他低低喚她名字的嗓音,想念拂過他發梢的風……在她心裏,他永遠是全世界最好的,她的濤濤。

流暢地在網球場外停好車,江野看了看時間,“濤還沒來,不過他只要是不開庭的時候,每天下午這個時候都會在,等一下吧。”

“嗯。”寧夏難得安靜地看着網球場。

忽然,她的表情凝固了。一抹水藍色的身影像一陣清風拂過,將她的視線在瞬間定格。

“濤來了,是你要找的那個嗎?”

她不能說話,不能呼吸,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存在,連眼睛也捨不得眨一下,彷彿怕眼前的人下一秒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他嗎?

他長高了。修剪得體的短髮顯得清爽而幹練,堅毅的輪廓滿是認真與沉着。一身水藍色的網球服讓他在陽光下更加的耀眼,他左手上戴着一隻白色的護腕,而手中握着的,是和網球服同色系的球拍。

是那隻他唯一帶走的球拍。

心臟突然猛烈地跳起來,幾乎讓她承受不住的窒息。她忽然用力地抓住胸口,輕輕地喘息。

“你怎麼了?”江野察覺出了她的異樣,關切的問。

寧夏壓抑似的低下頭,好一會才抬起來,她看着江野,忽然輕柔一笑。那是一種異常妖嬈嫵媚的笑容,晶亮的兩眼像是隨時都能溢出水來,“……我找到他了。”

找到他,她就什麼也不怕了。

“社長好!”

一見林睿濤走進來,場上的人一致放下手邊在做的事,飛快地立正站好,畢恭畢敬地鞠躬問好。

在“天才”的理念中,運動場也是賽場,只有明確上下級關係,社員才會在關鍵時刻服從命令。良好的紀律成就出色的戰績,這是不敗的法則。

輕一點頭,他一臉淡然地走向自己的專屬場地。

幾年來縱橫國際網球賽事的卓越表現讓他順理成章地成為網球社的社長,但他還是一貫的冷靜少言,從不指點後輩,只管練自己的球。平日說話也是言簡意賅,除了站在法庭上的時候外,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低調而沉默。

晚些換好衣服的秦怡跟着走進與他鄰近的那片場地,手上拿着要給他的水和毛巾。

一連幾局下來,林睿濤的臉漸漸因為熱力而微微泛紅,他開始練發球。對於任何一個網球手來說,發球都是至關重要的。

他站在底線后,身體向後仰,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握在手裏的球高高拋起,左手用力揮拍,彷彿要將球擊向天空的高度,每個球卻都精準地落在同一個地方。

一筐球用完,他抬手壓了壓額頭的汗,徑直往場邊放水的地方走去。

冰鎮的礦泉水放在白線以外,他心無旁騖,彎腰就要將那瓶水拿起來,就在他的手正要觸摸到水瓶的瞬間,一雙精巧的白絲帶涼鞋落入了他的視野,

他向來對周圍的事漠不關心,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就事論事,包括周圍人的長相他也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世界的顏色,對他來說一直都是單調而穩定的,他不想、也不會去把那些紛亂的東西帶入自己的生活,浪費時間,並且沒有意義。

可是這一刻,他的視線卻像是被定住了,直直地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景物。

穿着涼鞋的腳,骨架均稱小巧,是一雙天生就適合練舞的腳。

在記憶的深處,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回憶里,一個炎熱的夏夜,他曾經握着一雙這樣的腳,那樣小心翼翼地幫她上藥。

他的身體僵住了,眼神木然地抬起頭,視線緩緩地移動,往上看到一雙纖細均勻的小腿,一襲湖綠色的弔帶短裙在清風中微微的飛揚,再往上是形狀異常漂亮的鎖骨。然後,幾乎是屏息的,他看到了一張大大的笑臉。

那是一張他在夢裏都會想到發痛的容顏。

她在笑。眼中閃動着夕日般明媚的水光。

比陽光還要燦爛,比世間所有的顏色都要炫目、耀眼的笑容。

寧夏。

頭腦霎時一片空白。他窒息一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全身的每一塊地方都忘記了怎麼動彈。他連自己也感覺不到,只能感覺她輕動的發梢。

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在瞬間消失,世界安靜得可怕。

突然,“啪”的一聲,是手中的球拍掉落在地上的聲響。

心底一根緊繃的弦突然就斷了。他幾乎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冰層碎裂的聲音。那些曾以為被遺忘了的、只敢在夢裏出現的過去如潮水般湧現,那樣強烈的愛,受到的傷害,那樣長久的渴望之後的痛苦……

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起來。他告訴自己別開頭,不要再看,這是幻覺。可眼睛卻像是着了魔一般,只能一直一直地注視着她。

“濤,怎麼了?”感覺到異常而走過來的秦怡關切地撫摸着他的手臂,隨即柔順地低下身將落在地上的球拍撿了起來。

他轉過頭來看着她。像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着她,明明已經如此熟悉,卻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他的眼睛彷彿透過她在看着更遙遠的東西。

察覺到他的顫抖,她立即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怎麼,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心臟急劇地跳動着,他幾乎是本能往後退開一步,像是避開什麼穢物一樣,與她劃清界限。

他低垂着頭,再不敢看寧夏的臉,突然轉身就往球場外走去。步伐越來越快,幾乎是在跑了,他頭也不回地打開車門,絕塵而去。

寧夏的笑臉收了起來,嘴巴癟着,越噘越高。終於一個忍不住,她氣狠狠地衝著他離開的方向大聲喊道:“濤濤大笨蛋!”

幹嗎看到她就走?她是牛鬼蛇神還是妖魔鬼怪啊?

兩手叉腰生了半天悶氣,她才將視線轉向還一直站在那裏的秦怡。

“拿來。”她向秦怡伸出了手。她不是傻瓜,沒有忽略到剛才這個女生觸碰到林睿濤時的親昵,可是,她現在不想問。

“什麼?”秦怡不解。這個女孩她不認識,應該是才剛入校的,為什麼濤見到她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她只是猜測,只能猜測,她慣常不會過問林睿濤的私事,只在適當的時候表達自己的關心。這,就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相處方式,一種平衡。所以,當看到這個女孩向自己走過來時,她壓下自己心裏的疑惑,盡量平靜地面對她。

“還給我。”寧夏冷冷地說道。

還給她。

她的東西,他的東西。四年的時間很長,可是,她會全部要回來,他們丟失的東西,他們的——時間。

秦怡停頓了一下,才知道她要的是球拍。並沒有想要給她,就被寧夏一把拿了過去。

“這是部長的球拍……”秦怡皺眉。這女生太不客氣了。天才學園裏幾乎沒有這種對學生會不尊敬的人。

“我知道。”寧夏把球拍握在手裏,上面的線已經全部都換過了,但拍身還是原來的樣子。手柄上,是他慣用的白色吸汗帶。她想也不想地就撕開吸汗帶的頂端,看到的只是乾淨光潔的內里。

想也知道,一個吸汗帶怎麼可能用上四年?可是,她曾經畫上去的那隻小豬,不見了。

他把她的痕迹,抹得一乾二淨。

他,想忘掉她。

淚水突然就這麼掉了下來,她想也不想地抬手擦掉,轉身跑回江野送她來的那輛車上,從自己的包包中翻出一支特製的熒光筆,鄭重其事地在帶子背面重新畫了上去。

一隻豬頭。

不過一切重新開始,她不怕。

忽然,身後一陣嘹亮的口哨聲響起。

她轉過頭去,這才看見網球場外圍已經停了長長一排的各色跑車,讓人看得眼花繚亂。而比跑車更耀眼的則是靠着車門而站的那些男生!各種氣質繽紛雲集,但無一例外的都是霹靂無敵的帥!與此同時,球場內的氣氛也開始變得壓抑而謹慎,像是看到重要人物到場一般的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寧夏卻是不管周圍的那些氣氛,她看到帥哥的直接反應就是興奮,滿臉毫不掩飾的讚歎,抬手放在嘴邊就瀟洒地吹了個長長的口哨。

揚起一張燦爛的笑臉,她大大方方地走近比較熟悉的那一個。

“渴死了,有沒有冰飲?”

江野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手搭在他肩上的一個黑髮的男生就很是殷勤地遞上一瓶。

“小弟校管部黎耀陽,有事盡可以來找我。”口氣好不恭敬。

開玩笑!能夠讓濤臉色大變的人,這種狠角色怎麼可以得罪?

“我叫寧夏。”喝了一口涼的,寧夏更加有精神了。

“學習部,羅逸風。”如沐春風般的笑容,貴族紳士般淡然卻進退有禮的風度,“你好。”

“宣傳部,傅啟林,初次見面。”一隻手伸到她的面前,只見一張溫和儒雅的面孔。

寧夏聽他們一個一個地做着自我介紹,也直率地回應。

“啊……沒有來的人就由我來做代表好了。”慵懶的口吻,隨意的衣着,卻隱約透露出一種的威嚴氣勢。

頂着一頭濃密卷翹的頭髮,一個男生從其他人身後不緩不急地走出來,像一隻收斂了爪牙的獵豹。他無比自然地在她臉頰落下一吻,性感而優雅地一笑,“歡迎你來,我是伊冽。”

來的路上已經聽江野提過了,伊冽是天才學園裏唯一可以影響林睿濤的人,也是學園兩大會長之一的督察會長,權力大得驚人。

“你們都是濤濤的朋友嗎?”明眸一轉,她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否則,他們為什麼會特意跑過來向她介紹自己?“Bingo!”江野帥氣地打了個響指,“濤的朋友,就是我們自己人啦,當然要來認識一下!”

“難道你和濤不是很好的關係嗎?”伊冽懶懶地道。語氣中卻是不言而喻的自信。雖然不是刻意,但是每一個“自己人”他都做過詳細的調查,當然知道寧夏在林睿濤心裏的地位,看到剛才那一幕也就不奇怪了。

“那當然!濤濤是我的!”寧夏立即被激發起無窮的鬥志,昂首宣佈。

“那不就得了。”話音一落,寧夏就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雙臂橫抱起來,耳邊響起磁性的低語,“寶貝,帶你參觀一下‘我們’的校園吧!”

伊冽俯身輕易地就將她抱起來,現場頓時鬧成了一團。

“冽!你怎麼可以這樣?是我先發現寧夏的,該是我抱!”江野伸手就要去搶,卻被伊冽利落地躲開。

“你一邊去啦!要換手那也該是我!”黎耀陽不服氣地吼他。

“搶得到的,就來搶吧!”一手將她扔入自己的跑車內,伊冽笑着跳上車就快速地掉頭,油門直踩到底。

餘下幾人也不甘示弱地跳上自己的車,一場搶人的戲碼當時成了飆車大賽。

寧夏從最初的愣住,到馬上就放開了心地和他們玩成一片,不住地站起來向後面的車子招手。

“追得到就來啊!”她開朗地大笑。

一路上,張狂的笑聲、引擎的發動聲喧囂着青春的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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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蠻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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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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