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藍定毅！你說夠了沒有？！”她可以忍受他的無情，但絕不忍受他給她的屈辱，“我從來不知道你是一個這樣沒風度的男人！”

他冷笑，“比起多金的嚴皓，我不只沒風度，連家世身家也比不上他，這才是重點吧？”

她恨恨地看着他，眼淚毫無預警地滑落。

他一怔，心像是被人重擊了一下。她急着轉身走進卧室。

她哭了。

因為他說出了傷害她的話。

他看着她提過小背包從房裏走出來，一切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似，她的頰畔濕了，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她拭淚，然後她將他家的備份鑰匙重重丟在矮柜上，吃力地打開他家的門——

只差一步，她就要跨出去，然後他再也沒機會見到她……

即便許久之後的日子裏，他回到這個空無一人的家中，他還是會記起她坐在沙發上對他巧笑倩兮說句“你回來了”的畫面，但甄美俐這個人不會再次出現在自己身邊了……

以後的以後，他和她說不定連朋友都當不成，老死不相往來也有可能。

他願意就這樣放手嗎？

放手，就意味着永遠失去這個女人。

“甄美俐！”陡地，他大吼一聲，疾步上前攔在門口。

“怎麼？藍總經理還有其它吩咐嗎？”她泛紅的眼眶看起來更加委屈萬分。

道歉的話說不出口，因為他不覺得自己有錯。

挽留的話也說不出口，因為他拉不下面子和尊嚴。

藍定毅張了張嘴，極為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夜深了，我陪你下去等他。”

她冷冷瞅着他，他似乎看到了她眸底一閃即逝的失望，然後她二話不說拎起背包，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他默默跟在她後頭，一起下樓，站在屋子前面馬路邊等人。

她站得遠遠的，一臉木然地等待。他有好幾次想開口說話，但他連自己該說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不時瞥向她，希望她先開口打破沉默。

可能他在等待她低頭。

不過，顯然他還不了解她的個性。甄美俐是一個從不低頭認輸的女人。

等待的時間像是一場磨人的拉鋸戰，彼此沉默不語；他看到她在夜風中冷得簌簌發抖，長時間站立等候讓她獨力支撐的左腳吃不消，她輕輕捶打吃力的左腳，可能右腳的傷勢有些痛，他看到她蹙緊了眉頭。

他突然很想伸手扶過她，讓她像以往一般靠在自己胸前，任由他撐起她身體的重量。

但，只要一伸手就代表他在這場拉鋸戰中敗北。

錯的人是她，答應分手的人也是她，為什麼要他成為低聲下氣的那一個？

在他陷入掙扎的時候，兩道光芒照射過來，嚴皓的車來了。

他看到她如釋重負的表情，甚至帶着一絲感激。

本想伸出去的手緊握成拳，藍定毅冷冷看向趕着過來的嚴皓。

論外表，他和嚴皓不相上下，論成就，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遜色之處；但如果論家世和背景，身為投資世家的嚴皓顯然勝他一籌。

甄美俐看重的是男人的家世和背景。

他知道她很想嫁入豪門，但是成為貴婦少奶奶真的如此重要嗎？

她真的一點也不顧念他們之間的情感？

“藍先生，我們又見面了。”嚴皓幫甄美俐拿過背包，護着她上車之後來到藍定毅面前，一臉勝利之姿，“美俐就交給我吧，請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她。”

這是在炫耀嗎？

還有他媽的“美俐就交給我吧請你放心”是什麼鬼話？！

藍定毅的拳頭握得死緊，眼神變得銳利，想也不想就諷刺道：“你要小心看着她才對，要是她遇上了另一個更好的，那個男人很快就會對你說同樣的話。”

嚴皓打量他，冷哼一聲，“我沒想到會從你嘴裏聽到這番話。你和美俐形容的……不一樣。”

“什麼意思？”他瞅着對方。

“要是你真的認為美俐是這樣的女孩，我告訴你，你沒資格成為她的男人。”嚴皓揮手，臨走前停步又說了一句話：“看來，這次她做對了選擇。”

豪華房車在他面前駛去，藍定毅低咒一聲，咬牙切齒地轉身進屋。

就讓她走吧，他不會有一絲不舍。

很快的，他就會忘記飄美俐這個人。他相信她也一樣，會立即把他這個前男友拋諸腦後。

【第八章】

“喂，我約你出來是喝酒，不是要聽你嘆息。”

酒吧內，輕快音樂響起，年輕男女在舞池內搖擺着身體，盡情陶醉在這個熱鬧的夜晚裏，吧枱上坐着的兩個男人卻對着自己的飮料嘆氣。

藍定毅睨了一眼正在抱怨的老友，同時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段天優，微哂，“你不是同樣嘆個不停嗎？”

“我嘆息是情有可原。反倒是你，”段天優嘴角一扯，灌下一口酒，“說來聽聽，你最近有什麼煩惱？”

“我和甄美俐分手了。”藍定毅淡淡說著。

段天優點了點頭，並不感到意外。他挑眉，“你一點也不驚訝？”

“我這位學姐的個性強悍。當初知道你和她交往的時候我感到很意外。”在他看來，他們分手是遲早的事。

“你也認為我不適合她？”

“是她不適合你。你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段天優很坦白地告訴他。

藍定毅挑了挑眉，“是嗎？交往的這段時日來，我覺得我和她處得不錯。”

無論是嗜好還是看法，他們都擁有許多共同的地方。

“要是這樣的話，你們為什麼分手？”

段天優一句話問中了重點。藍定毅攤手，表示自己無話可說，繼續喝酒。

這幾天來他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每天下班之後，他打開家門，等待他的總是一片漆黑。

沒有人為他留一盞燈，也沒有人在他踏入家門時微笑對他說“你回來了”；一切恢復到以前的死寂和平靜。

在她出現之前，他的家就是這個樣子。

他從來不認為這是他的家，這裏僅是他工作過後休息的地方，就像是飯店一樣，雖然舒適，卻沒有一絲溫暖。

但自從她出現之後，這個地方終於變成一個真正的“家”。她會等他回來、會為他留一盞燈，她也會在他疲勞的時候輕摟着他，兩人可以什麼也不說就窩在沙發上度過一個夜晚。

自從她走了之後，他的家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樣。

今天是甄美俐離開他的第六天。

他身邊像是缺少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心口空蕩蕩的，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就算今天回到總公司開會被上級盛讚，他也感覺不到什麼高興的心情，只想下班之後回到自己的家。

他想從同樣空蕩蕩的屋裏找出一絲熟悉的印象。

她的東西還放在客房裏。他等了六天，她並沒有過來收拾。

這讓他有種錯覺，以為她還在屋裏的某個角落。

只是她的氣息早就不存在了。

留在他腦海里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對她說出氣話的頃刻間，她無聲流下眼淚的畫面；還有她冷着一張臉登上嚴皓的車，連一句“再見”也吝於給他的畫面。

其實在他衝動提出分手的瞬間，他就後悔了。

為了挽回男人的顏面，他硬是不願意低頭，到最後只能看着她隨着別的男人離開。

要是當時他願意放軟態度，或是他能夠抑制自己的醋意，不說出傷害她的話，事情或許就不會發展到如此無法挽回的地步。

他不時盯着手機上的那組號碼發獃。他自詡做事向來俐落果斷，這次卻少見的婆婆媽媽起來，連他也有幾分瞧不起現在的自己。

甄美俐對他的影響真的有那麼大？

“唉。”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身邊的老友拍拍他的肩膀，努努下巴示意他看向左邊的方向。他看到了一個打扮艷麗的女人緩步走了進來。

她不必再以拐杖代步。也是，他這才想起三天前是她回去複診的日子，想必是右腳的傷勢已經康復了。

他等了好一下，發現到甄美俐獨自入座，嚴皓並沒有跟着她一起過來。

“想不到你在這裏也會遇上她。”段天優搖搖頭。這不叫孽緣叫什麼？

“我過去一下。”

藍定毅說完之後就起身走上前，服務生剛好端來一杯柳橙汁，她抬頭的同時看到了他，臉色登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