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他背對着她,但那背影卻熟得教她心驚。

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想轉身逃跑。

「唐秘書。」

聽到老闆的聲音,她勉強穩住心神,這自己向前。

仇靖遠和能幹的秘書微一頷首,介紹身前男子,「這是我兒子,仇天放,下個月開始,他會接任我的位子。」

男人轉過身來,果然是那個在博物館裏遇到的陌生人,她血色盡失的瞪着他,胸口又是一陣莫名的悶痛。

他朝她伸出手。

她不得已只好也跟着伸手,讓他溫熱的大掌包覆住她的手。

「唐秘書,你好。」

她心頭忽然一顫,因為他低沉的嗓音,也因為他有力的大手。

他膚色黝黑,掌心粗糙,臉部線條剛硬,眼神堅定,怎麼看都不像是豪門世家出身,更不似一般二世主那般軟弱。

事實上,他給人的壓迫感比他父親還恐怖。

「你好。」她鎮定的看着他。

他鬆開手,黑瞳卻仍直視着她,像終於逮住獵物的猛獸。

她頭皮一陣發麻,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想逃跑的衝動站在原地。

「天放剛從國外回來,對公司內部還不是很清楚,你帶他大致熟悉一下。」

「好。」她緊緊抓着速記簿,垂下眼睫,避開他灼人的視線,轉身打開門。「仇先生,這邊請。」

他跟着她走出辦公室。

雖然有些緊張不安,她還是冷靜地一邊帶着他走向電梯,一邊道:「煌統大樓一共二十八層,這一層主要是集團高級主管的辦公室。」

她帶頭走進電梯,按了下一層的樓層。「會議室在二十七樓,地下二到四樓是停車場,地下一樓是員工餐廳。十七樓設有SPA和運動俱樂部供員工使用。詳細的部門樓層,我會另外檢附文件資料給你。」

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一直盯在她身上,她死盯着速記簿,抓着筆,「公司最近在談的幾件case文件和合約,我明天會送到總裁辦公室里。仇先生若還需要什麼資料,可以先和我說,我會一併整理後送去。」

「你進公司幾年?」

她一愣,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他,不懂他為什麼問這個,卻還是很快的回答他的問題。

「七年。」

他眼角微微一抽,下顎緊繃,黑瞳閃過一陣激狂的怒氣。

她嚇了一跳,不自覺退了一步,跟着卻猛然回神,氣自己的膽小,緊抓着紙筆,神情冷然的道:「如果仇先生對我的資歷不滿意,秘書室還有其他能幹的秘書可以替——」

「不用。」他斷然否定她的提議。

可卿瞪着他,懷疑他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咬牙切齒。

「你很好。」他說,斬釘截鐵的。

他終於收回看着她的視線,火大的伸手拉住打開又欲合上的電梯門,大踏步走了出去。

她眨了眨眼,瞪着他怒氣衝天的背影,有些呆愣。

兩秒后,她才回過神來,連忙追了出去。

忙。

在他接班的這一個月以來,她常忙到連作那些惡夢的時間都沒有,每天回到家,她洗完澡后常常連頭髮都沒吹乾就倒在床上一睡到天亮。

仇天放是一個工作狂,聰明、幹練,精力旺盛,他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連帶着她這個秘書也忙到天昏地暗,她的工作比以前要暴增一倍以上。

開會、記錄、打報告,安排行程、過濾電話……

她每天不斷重複同樣又不相同的工作,跟着他到處開會、應酬,遞給他一份又一份的文件資料。

忙碌的一個月轉眼飛逝。

剛開始,她還怕他會提起那天在博物館的意外,但他卻從來沒提過。

他不提,她也假裝當沒那回事。

假裝。

她可以假裝那個吻沒發生過,卻無法在每次面對他時,不去想到那個吻,不去注意他。

而她,的確是有很多機會可以注意觀察他的,畢竟她是他的貼身秘書。

除了第一天那異常的怒氣之外,他的情緒從不外露,無論面對誰,他總是一張冷淡的撲克臉。

她沒看他笑過,甚至在應酬時,他也從來不笑,至少不是真正的笑。

不像其他黃金單身貴族,除了工作上的應酬約會,他也沒有眾多的女性友人,她從來沒接過像他女友之類的人打來的電話,他也從沒交代她替他買花或禮物送任何女性友人。

他一天三餐,不是出去吃應酬飯,就是在公司吃員工便當。

他也沒有什麼休閑娛樂活動,因為就連假日,他都在工作,因為她也必須加班作陪。

若非她一再告訴自己這只是總裁接班的過渡時期,這麼煩重操勞的工作量,真的會讓她請他高抬貴手、另請高明。

他的生活,似乎就是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他長得高大英挺,又名列財經周刊十大黃金單身貴族的第一名,卻沒有女朋友的原因。

看看,晚上九點半了,這人還在和國外主管連線開視訊會議,會有時間交女友才奇怪。

將下午的會議紀錄送到他的桌上,她收起他桌上那壺已見底的咖啡,重新換上乾淨的茶杯,回身替他泡了一壺清茶。

「你們那邊還需要多少時間?」

「最快兩個月,不,四十五天。」

「好,就四十五天。」他手指交疊在桌上,當機立斷的給了確切的回答,「羅傑,日期可以再延,東西一定要做好,測試結果一定要百分之百沒問題,煌統不出有問題的產品。」

「我知道。」

「明天把報告傳來……」

抱起他批好的公文,她轉身離開他的辦公室,從頭到尾,他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低沉的聲音消失在掩上的門后,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卻不由自主的看着那扇緊閉的門。

說真的,這份工作待遇很好,若非必要,她不是很想辭掉它。

所以,她當然應該慶幸他沒當那個吻是一回事,不是嗎?

當然是。

反正,只是個吻而已。

再說,那男人說不定壓根沒認出她,畢竟博物館裏有些昏暗,她上班時又總是刻意扮老,盤着髻、戴着古板的黑框眼鏡、穿着制式的套裝,避免招惹太多異性注意。

其實,他如果沒認出來,就這樣算了也沒什麼不好。

微蹙了下眉,她甩去心中那股煩躁,替自己泡了壺熱茶,定下心神面對電腦,伸出十指快速的敲打鍵盤,繼續那永無休止的加班工作。

一個小時后,壺裏的茶從冉冉冒着白煙,到變溫、變涼,茶水也從八分滿逐漸減少至見底。

打完了手邊這份報告,可卿鬆了口氣,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始終緊閉的門開了,那位彷彿從來不知睡眠為何物的傢伙精神奕奕的走了出來。

她迅速收掉打到一半的呵欠,強自打起精神面對上司。

「把這些送到開發部去,明天要張經理重新交一份企畫上來。」

「好。」她接過文件,轉身就要下樓,卻被他擋住。

「你去哪裏?」他皺着眉。

「開發部。」她說。「我是說明天。」他面無表情的道:「把東西收一收,下班了。」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手錶一眼。

十點半。

她有些懷疑的再看了他一眼,這時才發現他手上提着公事包,只見他不甚愉快的擰起眉,冷聲道:「怎麼,嫌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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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修羅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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