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名字是……
不顧受傷的手指,煒一個箭步走上前,拉住欲離開的神追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突然這樣的?會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發的轟向神,神低頭深深的看了峻一眼,將視線轉向一臉認真的煒。
「他這次失控,我也是第一次看見,所以也不知他發生了什麼事。」神準備轉身離開,發現煒的右手食指佈滿鮮紅色的液體,想了一會兒。
「你的手需要包紮,一起來保健室吧!」
覺得可能會有機會知道有關峻的事,煒想也不想的立即跟了上去,一路上,他們都保持着沉默,誰也沒有先打破。
「老師,打擾了。」拉開保健室的房門,神有禮的朝保健老師打招呼,發現房內並無他人。
「哎呀……又去了哪兒偷懶……」拓一邊嘀咕着一邊走進四處察看,發現真的是空無一人後,才聳着肩走回神的身旁。
將峻輕輕的放於床上,就好像峻是一件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
轉過身,神凝視着站在一旁的煒,用眼神示意他坐下,他走向藥箱,取出消毒藥水及紗布,拉了張椅子,坐在煒面前。
「手。」簡單的一句話,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但也足夠讓煒心驚膽跳。
「是……」立即將還滴着血的手伸出來,傷口算很嚴重,替他消毒的神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被咬成這樣,你不覺痛嗎?」耳邊聽見他哇哇大叫的慘叫聲,神知道他是直到現在才感覺到,好奇他為何會忍到現在。
「因為我根本就不覺得痛,痛的是心,看見他那痛苦的表情后,我真的很想幫助他,不希望他眸中常常露出那抹讓人感到心疼的色彩,我希望他展露出真心真意的笑容。」用沒受傷的另一手,偷偷的抹掉溢出眼角的淚水,不是因為他說的話,而是手真的很痛。
「你……真的不認識他嗎?」如果不算他真的不知道峻是誰,還真讓人以為眼前的傢伙是在暗戀峻的。
「唔?不認識喔,他很有名嗎?」歪着頭,露出迷惑的表情,神覺得眼前的人還真的有點可愛。
「你不認識他?」大嗓門的拓聽見這句回答后,忍不住走了過來,在煒的耳邊吼叫起來。
皺起眉頭,煒不滿的側頭望向對方,以相同的音量回吼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認識他!」
看着眼前這兩人大有一種音量較勁的意味,神擔憂的朝後看了看還睡着的峻,深怕他們會吵醒他,到時誰也無法控制狂飆中的峻。
為了自身的安全,還是先警告他們一聲:「喂……拓,別再吵了,否則我們所有人都有難……」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拓以他的大嗓門繼續吼道。
忍不住朝額頭拍了一下,在吵鬧的氣氛中,神清晰的聽到一絲細微的呻吟聲,他不敢回頭看。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明明是有氣無力的聲音,卻奇異的讓吵鬧中的兩人住口,一同望向聲音來源。
緩緩坐起身,撫着隱隱作痛的後勁,忍不住的皺眉,峻只覺得好吵,吵得他想睡也睡不着,腦中全都是剛才那些吵架的嗡嗡聲。
「你們吵什麼?我怎麼會在保健室?」想不起剛才發生的事,最後的記憶是煒那張放大的臉孔,但他在說什麼?他毫無印象。
「呃……因為你突然昏倒,所以我就將你抱來這兒。」不能說出是他親手敲昏峻,否則他的下場絕對不會好過。
「昏倒?」迷惑的看着神,內心並不相信他的片面之詞,但自己怎麼也想不出來發生什麼事,只好不再追問。
「咦?那他為什麼會在這兒?」這次疑問目標指向還坐在木椅上的煒,峻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包紮好的作品時,腦中,好像閃過一些片段,但一時之間,卻想不出什麼。
「你為什麼會受傷?」還是想不起來,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不久前發生的事……
抬起自己的右手,望了一眼,將視線轉向峻,「哦……是我不小心弄傷的。」既然他不記得,那麼還是什麼都不要說吧。
「你真的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嗎?」沒想到峻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煒的身上,這讓神訝異的挑挑眉,內心開始盤算。
「我沒有問他們,因為我要你親口說出來。」煒動也不動,目光專註的凝視着峻,這一刻,空間好像只有他們兩人,無他人存在。
怎麼他們兩人好像被人忽略在一旁了,拓和神看着旁若無人的他們,內心同時想到這句話。
看着煒固執的臉孔,峻了解到今天他要是不說出來,眼前的傢伙絕對會窮追不捨到底。
在內心暗暗的嘆了口氣,峻怕極了他的固執,只好屈服。
「宮本峻。」簡單、快捷的說出自己名字,站在眼前的煒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你就是宮本峻?」很失禮的指着對方,無禮的舉動令峻皺起眉頭。
「我就是,有什麼奇怪?」他的名字很難聽嗎?怎麼一聽到就跟一副外星人侵襲地球似的。
「沒……沒什麼……只是……」搔搔頭,煒支支吾吾的說道,就是說不出個重點來。
「只是什麼?」既然可以橫衝直撞的挑戰他,為什麼這個簡單的問題,卻說不出來?
「還以為宮本峻這個人會是一臉書獃子相,沒想到居然是一位美人……」嘿嘿的傻笑出來,煒又一次踩中峻的禁忌。
「唔?」前句話無不不妥,后句就……
「你說我是什麼?」好溫柔、好溫柔的語氣。
沒察覺峻已在暴走邊緣,不怕死的回答:「書獃子……」
「不!是最後那句。」啪!峻的臉頰一道青筋暴現。
「哦……原來是那句,美人啰!」恍然大悟的點頭,煒很善良的重複一次。
碰!這次不用再多說什麼了,先揍對方一拳再說,就算峻在剛才的比賽中已筋疲力盡,但現在他出拳的力度,絲毫不滅威力,勁力十足。
「哎喲!」吃痛的倒坐地上,捂着被打的右邊臉頰,煒無辜的抬頭看着峻,「為什麼揍我?」只是讚美他而已,這樣也有做錯嗎?
煒根本不明白對方為何生氣。
「原本我不想揍你,但你說了我最不中聽的話,所以我要揍你!」優雅的轉身,抬頭看一眼掛在牆上的鐘,時候已不早,他這才想到自己還要回那個家,便準備離開。
伸手攔住峻,神以慵懶的語氣問:「沒問題嗎?」
知道神所指的是什麼,峻和他沉默的對望,搖搖頭道:「沒什麼問題的,我想……是吧……」原本確定的語氣,到嘴邊竟又變成了不確定。
「小心點,別像剛才這般失控,因為我們不在你的身邊。」不自覺地推推眼鏡,神的眼中流露着關心。
看着他們這種不用言語就能了解對方的默契,被忽視一旁的煒不高興起來。
「峻。」就像是認識很久似的,煒親熱的叫喚着他剛知道的名字。
有點訝異他會這樣呼喚自己,峻挑挑眉的看着他,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我決定了!」突然大吼一聲,嚇倒在場所有的人。
伸出手指向峻,煒咧嘴一笑道:「我要和你做好朋友!」
喔?這下倒是讓峻覺得眼前的人真是有趣,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指着說一起做好朋友的,「是嗎?但這是你的個人決定,我可沒有同意。」
「那也不要緊,我大不了是死纏爛打,相信終有一天,你一定會承認我這個朋友的。」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這麼一個平凡、愚蠢的人,此刻居然會給予峻充滿陽光的感覺,好像一道溫暖的光線在他身邊照耀,非常耀眼。
嘴角忍不住上揚,因為煒峻心情大好,「好,那我就期待你如何讓我認同你這位未來朋友吧!」
沒等煒回話,峻轉身離開保健室。
想不到,會讓他遇見一個這麼有趣的人,返回教室取書包,峻的腦中一直想着煒的容顏。
收拾起臉上的微笑,峻回復往昔的冰冷臉孔,獨自一人踏上回家的路。
還在保健室中的三人。神帶着深感興趣的目光,像是審視一件物品似的,仔仔細細的看着煒,這種讓人不快的目光,讓煒感到不自在。
隔了五分鐘,煒開口問道:「為什麼要這樣看我?我很奇怪嗎?」
禁不住輕笑出聲,笑意中帶點一抹嘲諷的味道,煒覺得有點莫名奇妙。
「為什麼要這樣笑?我覺得你好像是在嘲笑我似的。」就算他是笨,但並不代表感覺不出對方的不友善。
「你對峻是什麼感覺?單純的好奇?想利用他的智慧?還是看上他的容貌?」一連串的問題,讓煒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回答哪一個。
「我只是很單純的想認識他,想和他做好朋友,這樣也不行嗎?」眼中泄露一抹受傷的神色,難道因為他在班,所以想認識一名班的人,就會被人這樣覺得?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過去出現太多有目的的人,讓我們不得不小心點。」神婉轉的解釋道。
「為什麼?他不也只是一名學生,怎會有人想利用他呢?」煒不明白這點,一名只有十五歲的少年能幹出什麼事?
「哈!只因他繼承了一筆為數不少的遺產,這個理由夠充份了吧!」拓收起那弔兒郎當的表情,以諷刺的語氣嘲笑道。
聽到這個消息,煒脫口而出的話竟然是:「那麼他不就很可憐嗎?」
可憐?在場的其餘兩人瞪大眼睛看着煒,一副不敢置信他竟會這樣說的樣子。
「你在同情他嗎?」如果峻在場,不知會不會被他氣得發飆?
「沒!我才沒有同情他,只是替他可憐罷了……」用力的搖頭,煒被眼前兩人的反應嚇了一跳,訥訥說道。
「可憐?為什麼?他現在擁有的可是你沒有的東西耶……」神忍不住的冷笑道,雙手抱胸,斜斜的看着眼前的人。
「可是……」遲疑的停頓下來,煒為著該不該說出來的話煩惱着。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何必吞吞吐吐的,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拓受不了眼前那像娘兒們支支吾吾的人,忍不住催促他。
「他根本不快樂,不是嗎?」抬頭看向神和拓,煒的表情無比認真、清澈無瑕。
「你……」可以一眼便看穿峻,也許這個人可以改變峻冷漠的個性,讓他像個人活起來。
「叫什麼名字?」神收斂起一切的不友善,主動伸出手,打破他既往的認定……也許,學業成績差勁的人,並不代表他的思想也是差勁的,至少,他懂得享受人生。
「倉本煒。」握上對方的手,煒想着這是不是已經被他們認同了呢?
「煒,你好,我叫做中村神,請多多指教。」朝對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噢,我叫麻宮拓,請多多指教。」耍賴的將頭枕在神的肩膀上,無視神傳來的那道足以殺死人的目光,拓咧嘴一笑的伸出手。
「啊……請……請多多指教!」慌亂的伸出手,煒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前一刻的氣氛還這麼的糟糕,但后一刻卻又這麼和協,還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那……我們是好朋友了嗎?」用着因為興奮而顯得閃閃發亮的黑眸看着他們,不知為何,拓居然會覺得他還挺可愛的,像小狗般討人喜歡。
也許,認識他也是不錯的選擇。
***
「你說什麼?想搬出去?」砰的一聲,一隻價值不菲的花瓶掉在地上,但在場沒人有空理會這隻可憐的破花瓶,他們正擔心着眼前的人的離開。
低下頭看那碎掉的花瓶,峻冷冷地瞪着,那隻花瓶是母親生前最愛的物品之一,沒想到事隔一年不到,它也跟隨着母親,從這世上消失。
「看什麼看?那隻爛花瓶有什麼好看的?看這邊,我在和你說話,聽見沒有?」面目猙獰的女人,不顧任何形象,竭盡所能的咆哮着,要留下眼前已毫不留戀這個家的少年。
「你有什麼好看?」根本不像是十五歲該擁有的冰冷目光,峻用着像是從北極深淵發出的冰冷語調,讓女人害怕得渾身一震。
「這是對長輩該有的態度嗎?」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男人,看見妻子的氣焰被少年掩蓋,發聲企圖挽回劣勢。
「我原也是尊重長輩的,但現在面對的是一群野獸,我根本不需要拿對人的態度來面對他們。」毫不客氣的諷刺,峻冷冷的笑看他們狼狽的樣子,就像在看一場好戲。
「你……」啪!一個火辣的巴掌狠狠打在峻的臉上,峻默默承受着,連悶哼聲也沒發出來。
「我什麼?說出事實也不對嗎?你們是一群貪財的豺狼,給你們多少你們都不會滿足的,不是嗎?」面無表情的看着在場的人,峻說完這句話,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發現情勢不對的女人,走前放軟聲線地說:「抱歉,剛剛是我一時衝動,看在我是你母親姐姐的份上,原諒我,好不好?」
女人想搭上峻的肩膀,卻被他輕巧的閃開,手尷尬的高舉着,證明着她的行動的失敗。
「峻……」刻意裝成溫柔的語調,就好像母親一樣呼喚着自己。
用力搖搖頭,揮去那不切實際的妄想,峻面對現實回答:「你不用多說,我已經決定了,今天你們將我找回來,只是加速了我的決定,有緣再見。」毫不在意的轉過身,背看他們瀟洒的揮揮手,峻什麼也不拿的離開這個他曾經稱之為家的地方。
掏掏身上的口袋,找出零碎的硬幣,在轉角的街口找到一座電話亭,走進后拿起聽筒投下硬幣,按下熟悉的數字,直至電話發出嘟嘟的聲音,峻才容許自己放下了面具,露出一張要笑不笑的表情。
「喂?中村宅,請問找哪位?」耳邊傳來有禮的聲音,應該是女傭,閉上眼的峻說道:「我想找中村神。」
「小少爺嗎?請等等。」傳來急促的小跑步聲音。
隔了一會兒,話筒再次被人拿起,低沉的聲音緩緩的傳進峻的耳中:「喂?是誰?」
「是我,峻。」有氣無力的回答,峻將全身的力量全倚靠在膠面的玻璃上,目光渙散的看着遠方。
「怎麼回事?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好像在街上的樣子……」神被峻那空洞的聲音給嚇一跳,話筒那邊傳來隱隱約約的汽車聲。
「我離家出走了……你會收留我嗎?」和平常那自信滿滿的聲調不同,現在峻發出的,是絕望的聲音。
「忍受不了嗎?」了解峻總算下定決心,神沒有多問什麼,只有這個是他最想知道的。
「沒錯。」
「那來我家吧!」
「好。」
語畢,雙方同時掛上電話,推開門,原本尚算晴的天空,不知何時,已下起毛毛雨來。
「哦?你也在可憐我嗎?」伸出手,接下綿綿不絕的細雨,峻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根本沒有人關心我!就算我在這兒倒下,也不會有人看我一眼吧……
突然,原本淋着的身軀沒了雨的感覺,疑惑的皺眉,抬頭看向上方,一把深藍色的雨傘,替他掩擋了一切雨水,讓他感到不再寒冷。
「你為什麼在這兒淋雨?會感冒的,你不知道嗎?」帶着怒吼,峻混沌的思緒被拉回,眨眨眼,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峻收回脆弱的表情,回復原本的面無表情。
「沒什麼。」冷淡的回答,峻打算離開,趕快到神那兒,洗個澡,找個被窩,什麼也不去想的快快睡覺。
「你就這樣走回家?」身手敏捷的拉住峻,煒不敢置信他絲毫不在意下雨,打算以散步慢慢回家嗎?
奇怪的偏頭看向煒,這人怎麼這麼雞婆?啰啰唆唆的說一大堆,讓他開始後悔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沉默一會兒,峻看見煒下定決心似的,將手中的雨傘遞上前,好像要自己拿着。
不解的歪着頭,峻無聲的詢問着他。
「因……因為……我不想看見你淋雨……所……所以……這雨傘給你用吧!」紅着臉,煒可是生平第一次這樣做,原本差點兒衝口而出:「怎能讓美人淋雨?」但想到後果,他立即改口,絕對不能讓他聽見。
「那你呢……你不就會淋雨嗎?」總算正眼看他,注意到他已經換上便裝,腳上穿的是一對夾腳拖鞋,「你出來買東西嗎?」
看着那雙因為對自己的發問而興奮閃亮的黑眸,峻便不禁感到懊惱,為什麼會好奇他在幹什麼。
「我替媽媽買東西。」高舉手中的袋子,是一條鮮魚。
「媽媽……」輕輕低喃着這差不多一年沒呼喚過的名字,峻定定的看着那條魚,發起呆來。
疑惑的看看手中的魚,再抬頭看看峻,煒皺眉認真想了一會兒,露出一臉的不舍,用另一隻手將那袋子遞上前。
「你想吃嗎?那給你吧!」還是那副不舍的表情。
瞧見這副表情,原本想婉拒他的峻,興起作弄之心。
「謝謝。」毫不客氣的收下魚,峻打算轉身離開。
「等等……」舉步離開時,被身後的人叫喚着。
想想他該後悔吧……在峻自以為是的下了結論。轉身剎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抹藍色的光芒。
「雨傘……你還沒拿……」支支吾吾道,煒面對目無表情的峻,還真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不是想拿回這個嗎?」將袋子在他眼前晃動,好像誘惑他似的,讓他更加不舍。
「呃……沒有……沒有。」臉上寫着卻是他很想要、很想要很想要的訊息。
「真的沒有?」狡猾的目光一閃即逝,快得讓煒誤以為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