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醫生診斷出來了,冠勛天生就有語言障礙,因為他患了構音困難(dvsarthria)——難以表達意思,通常是小腦或腦幹受到擾亂所致。所以他並不是啞巴,只是必須以接受特殊教育來改善,否則他一輩子都會如此,他才七歲,一切還來得及。」一位學校的女性輔導老師這樣說著。

「啊!無免阿啦!依喔,斗西情系狼做歹事今世佳誒安誒啦!」母親說著台語,意思是說「不用了啦!他喔,就是前世做了壞事今世才會這樣啦!」

「林太太,冠勛的父親如果還在的話,也會希望冠勛接受特殊輔導的,您現在不讓冠勛接受治療跟教育,以後就真的來不及了。」輔導老師還是極力勸說。

「挖工無免阿啦!溫刀謀金啦!」這母親好像只會說台語,而且一直說家中沒錢拒絕輔導,然後將門重重關上。

關上門之後,冠勛心裏也很難過,他想上課,想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大聲說:「老師好!」,想要學會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沒辦法表達。

母親用怨毒的眼光看着冠勛道:「利喔!斗西愛生來害瓦誤啦!方談系林木阿溝未方談系襪!」母親說:「你喔!生來就是來害我的,剋死生母還想剋死我。」說完抽起藤條走向冠勛。

冠勛知道今晚他又別想吃飯、睡覺了,母親常常是打完還餓他一餐。

晚間睡覺時,冠勛渾身是傷的側身躺在木板床上,木板床很硬,身上又帶傷一碰到就痛,冠勛掉起眼淚了,他還不敢放聲哭,因為母親常常會因此又打他一頓。

冠勛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常常要被這樣毒打?老師常常說:「壞孩子就要挨打的!」難道自己真的就是一個壞孩子嗎?

冠勛覺得自己很乖,不像別的小朋友吵着要買玩具、新衣服、零食,也不會跟母親預嘴,為什麼還是個壞孩子?就因為如此,冠勛總是更安靜的表現自己很乖,但不論他多努力總還是挨揍,他不知道怨恨,只知道自己要更聽話更沉默……

惡性循環之下,冠勛根本不敢發出聲音,甚至要有點自閉,冠勛就這樣成為了一個「被聲音遺忘的天使」。

冠勛今年七歲,小學一年級,長得濃眉大眼很有男孩味兒,應該算是小帥哥一個。只可惜他天生有語言障礙,總不能流利完整的說出一整個句子。

冠勛的父親是個大陸過來的老教授,原配生了冠勛之後便因難產而亡,續弦卻娶了一位目不識丁的台灣籍妻子。教授心想只是找個人照顧父子起居,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

父親在冠勛五歲時去逝了,之前一直想尋名醫但苦於家境實在艱困而作罷,冠勛總是乖巧懂事也很老實憨厚,是個乖男孩。

冠勛的母親迷信宗教,認為這是冠勛上輩子造孽所以今世如此,只是叫冠勛沒事就往廟裏跑,幫忙廟裏做工作,說是這樣可以消業障,而鄰居多半也都說家裏生這種孩子是父母沒有積陰德才會如此。因此冠勛常常被母親又打又罵。

冠勛總是安安靜靜的挨打,挨罵連呼救都不會,有時被打得嚴重只能「啊、啊、啊!」的求饒。

冠勛十二歲那一年後母就去逝了,冠勛被安置在育幼院內,在那裏或許還比以前快樂,至少他能吃得飽。

院童們遊戲時冠勛也想加入,可是孩子們總是排擠他。冠勛上課很認真也很有體育細胞,只要不要用到語言發生的事情他都很有天分。冠勛開始相信上帝是公平的,它少給你一樣,必定會多給你其他更多的。

但其實這不是個好現象,因為如此一來冠勛就真的放棄了聲音,他會認為就這樣子也可以,並沒有想到以後。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了隨父母來捐款的「子傑」,有了變更。子傑今年也是十二歲,生在一個環境良好的家庭,父母的教育程度很高價值觀也很正確,他們給子傑的教育一向是以心靈完善為基準。

子傑看起來沒有一般富家少爺的貴氣,平易近人之外,還有着吸引小女生的好外表,乾乾淨淨的,還穿着很整齊的衣服。

「你好,我叫曾子傑,你叫什麼名字?」子傑看見在一旁偷看自己的冠勛,驅上前去親切的打招呼。

冠勛眼睛睜得老大,張開口想說出自己的名字,可是一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簡單的一句話對冠勛來說都是那樣的困難。

「你是啞巴?」子傑沒有輕視的意思,只是關心同情的問着。

冠勛猛搖頭,他的確不是啞巴,只是構音障礙。

「那你為什麼不肯開口說話?」子傑這就不明白了。

冠勛皺着眉頭髮慌,難得有願意跟他說話的同年朋友,自己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他好急切,努力的給出了聲音。

「萬暈……」冠勛構音困難的情況下把冠勛的音念成萬暈。

「什麼?對不起,我沒聽清楚……」子傑的確是聽不清楚,冠勛的聲音很小又不標準。

「嘔要銀萬暈……」冠勛努力說著:「我叫林冠勛。」

「你叫銀萬雲是嗎?」子傑搔着頭,因為他實在聽不清楚。

冠勛急切的搖搖頭,怎麼自己這麼努力的說話還是讓對方聽不清楚呢?

子傑這時候突然想到對方或許是聾子,因為聾子也是說話不清楚的,讀唇語有時會讀錯,子傑乾脆比起手語。他的父母都是研究特殊教育的。

子傑比出:「你看得懂手語嗎?」

「我看得懂,我也會比。」冠勛高興極了!他總算找到能溝通的人。

「我拿筆跟紙給你寫名字好嗎?」子傑比。

「好。」冠勛高興的接過筆跟紙,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冠勛的字很漂亮工整。

「你寫字好漂亮!」子傑開心的比着,接着又比着:「你是哪裏有困難呢?耳朵嗎?」

「不是,我說話都說不清楚。」冠勛也不知道真正醫學名稱,只知道自己說話都不清楚。

「沒關係,慢慢練習,我爸爸媽媽可以幫你。」子傑很熱心,他父母不但捐款,還願意開免費的特殊教育班,教授幾家育幼院的障礙兒童。

「真的嗎?能讓我學會像你一樣的說話嗎?」冠勛開心又擔心。

「當然啊!我爸爸媽媽很厲害的喔!你如果用功學,一定能跟我一樣。」子傑笑着。

「你的聲音好好聽喔!我能不能請你說話,我用手語回答你。」冠勛很希望能和有聲音的人交談,用這種方式來當作交談。

「可以啊!」子傑笑着說。

「等我學會說話以後我要讓你第一個聽見,因為我只有你一個朋友。」冠勛表達着內心對子傑的感謝及友善。

「那你要加油喔!我也很想聽到你說話。」子傑也很高興能交到朋友。

後來冠勛都在子傑父母開的特殊教育班上課,因為都是假日,所以子傑若是沒有事情都會出現,冠勛總是跟他用手語溝通,而子傑也是有說有笑,一點也不因為冠勛沒有聲音而寂寞。

冠勛好喜歡這裏,因為這裏的人都不會歧視他,大家都有着缺陷也都同病相憐,這裏唯一正常的小孩就是子傑。

他們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直到他們十六歲那一年……

十六歲是少年情竇初開的時刻,子傑發現自己很特別,他眼睛裏不太能放進那些對他獻殷勤的女孩,倒是很在意跟冠勛一起的時光,只要和冠勛在一起他就十分開心,覺得心裏暖洋洋的。

可是冠勛卻喜歡一個對子傑有好感的女孩,有一次冠勛送了那女孩生日禮物,沒想到那個女孩子居然只丟下一句:「我不想跟啞巴交往。」就走了,冠勛為了這件事情意志十分消沉,

「怎麼啦?她怎麼說?」子傑很高興的探問剛剛從那女孩家裏出來的冠勛。

「她說我是啞巴,她不想理我……」冠勛比着手語,神情黯淡。

「太過分了!我去教訓她。」

子傑轉身就要上樓去教訓那女孩,卻被冠勛一把拉住。

「算了……我本來就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學了那麼久還是不會,我沒有資格跟她在一起,我又不像別人一樣正常。」

冠勛因為學習的晚,所以要花費很多的時間成效也不大,他以前不會承認自己是啞巴,現在卻想放棄了。

「胡說!你不是啞巴只是構音困難,我不准你這樣說自己,那只是你想偷懶放棄學習的藉口。」子傑不知道自己為何那樣急切甚至有點心疼,他只知道自己希望冠勛能很快樂,

「我想先回家,靜一靜。」冠勛說的家就是他的學校宿舍,他靠社會福利局的津貼跟獎學金的幫助自己生活,雖然辛苦卻是自力更生。

「嗯……總之別想太多。」子傑露出擔心的神色,

看着冠勛拖着消沉的腳步離去,子傑突然覺得鼻酸,眼淚就這樣掉下來了。

「這是為什麼?」子傑自問卻沒有答案。

子傑在晚上的時刻Call了冠勛。那時候正是BBCall盛行又便宜的時刻,子傑在冠勛生日時送給他一個。當時的學生們總有暗號,例如119是急事之類的,然而子傑的代號是99,Call機上出現99*119*00的號碼,就是指子傑在外面有急事找冠勛出來。

冠勛的宿舍很小,在一樓,開啟窗子就能看到馬路也能蹺出來,舍監也查完房間了,他打開窗戶看見子傑在對街跟他招手,手上捉着塑膠袋還帶着籃球。冠勛也不知道什麼事情,其實他沒什麼心情,不過也不願讓子傑白來就蹺出去了。

「睡了嗎?」子傑笑着問。

冠勛搖搖頭,子傑點點頭表示了解也沒說話。

冠勛用手語比道:「你來找我什麼事情?」

「想看看你,你心情好一點了嗎?」子傑微笑的安慰着。

「沒有什麼事了,你別擔心。」冠勛雖然這麼比,但臉色顯然藏不住真相。

「我想打籃球,你能不能陪我?」子傑問着。

冠勛點點頭,就跟子傑一起往籃球場走去,路上兩個人沒有交談。

子傑心裏很複雜,一些辛酸一些浪漫,相信很多人的初戀也是如此,懵懵懂懂的卻很讓人難以忘懷,這就是初戀的味道。

籃球場上早已沒有人,兩個人就鬥起牛來,慢慢的冠勛跟子傑就熱絡起來,汗水淋漓之外冠勛也得到宣洩情緒的管道,漸漸的臉上浮現疲累又滿足的汗水,子傑也放心了。

「冠勛,累了嗎?」子傑喘着問。

冠勛點點頭。

子傑又道:「我有帶飲料,一起喝休息一下吧!」

兩人坐到一邊的草地上,子傑問:「冠勛,我們以後會一直這麼要好嗎?」

「會啊!只要你不嫌棄我。」冠勛笑着比。

「我不會啊,那你以後想要做什麼呢?」子傑開始跟冠勛談天。

「我想當飛行員。」冠勛比完還做出飛行的樣子,身體晃呀晃的。

「呵呵,那你要加油腥!」子傑笑着鼓勵,然後拿起毛巾給冠勛道;「擦擦汗。」

冠勛接過毛巾脫下了上衣開始擦汗,在一旁的子傑看得入神,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冠勛的身體,卻是第一次有異樣的反應。子傑覺得身體熱烘烘的,而且下體有了很劇烈的反應。

「你怎麼羅?」冠勛疑問的望着子傑比道。

「沒有啦!」子傑尷尬的笑了。

「等我成為飛行員,我就開飛機帶你到處去玩。」冠勛開玩笑的承諾。

「是嗎?我怕飛機墜海啊!呵呵……」子傑故意嘲笑冠勛。

冠勛比道:「你不熱嗎?把衣服脫了會很涼快喔!」

子傑紅着臉道:「不用啦!我不會很熱。」

「你都流了一身汗了,還說不熱?來,我幫你脫,擦擦汗。」冠勛伸手要去脫子傑的衣服。

子傑扭動着身體不讓冠勛脫。冠勛覺得子傑的表情跟動作很逗趣,於是便硬要脫下他的友服,就這樣兩個人玩了起來,又跑了大半個球場。

最後兩個人都跑不動了,就靠着頭躺在草地上笑着,望向天空,子傑跟冠勛看見滿天的星星。

子傑道:「我現在說的話,你要好好聽喔!」

冠勛還在比着飛行的動作,不是很注意。

子傑有點動氣的道:「好好聽啦!」

冠勛笑着點頭,然後比一個:「我很乖,子傑老師不要罵我!」

子傑看了笑着搖搖頭道:「你喔!」然後又躺下跟冠勛頭靠着頭,用正經的語氣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要你知道,你可以沮喪、難過,但是就是不可以放棄自己懷疑自己的能力。世界上有很多比你更不幸的人,他們都很努力的活着,你也當像他們那樣努力呀!

「我相信你能完成自己的理想,你同樣也要相信自己才不會叫人失望,當你害怕、感到孤單、脆弱的時候,只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我會永迎支持你!所以,答應我,你會加油,將來帶我到處飛行;我們飛越喜馬垃雅山,飛越長城飛越太平洋,一起環遊世界。」

冠勛聽着,心裏很感動。

自己能有一個這樣支持他的好朋友,不但不嫌棄他的缺陷,還常常鼓勵他安慰他。

冠勛用誠摯的心比:「謝謝你!我一定會努力,讓我們一起環遊世界。」冠勛比完緊緊捏住子傑的手。

子傑也安心了,看見冠勛的笑容跟堅定,子傑覺得滿足而安慰,面對着冠勛他有着想親吻的衝動,不過還是被理智壓了下來。

這一夜,他們更有一份默契存在,日後也常常有類似的特殊情愫跟氣氛出現,他們就這樣一路到冠勛十八歲的生日那一天……

子傑說他父母今天不在家,請冠勛來家裏慶祝生日,順便留宿在他家。子傑知道冠勛除了他以外沒有真正的朋友,生日都是孤孤單單的,子傑想幫冠勛過一個難忘的十八歲生日。

他們買了酒跟小菜,說是要讓冠勛跟自己行使成年人的特權,兩人開心的鬧着喝酒,子傑跟冠勛很有默契,就算冠勛不比手語他也知道冠勛的想法,他們在一起永遠也不寂寞。

酒酣耳熱之際,兩個人都有點昏昏欲睡,便一起到房間裏面躺着。冠勛習慣只穿一條四角褲睡覺,於是脫去了其他的衣服,一下子就跳到床上了。子傑還在磨磨菇菇的,冠勛便拍拍床要子傑躺上去。

子傑上了床,兩個人的體溫很高,子傑甚至可以聞到冠勛身上的特殊體味,是那種類似棉質物品的舒適味道,子傑迷迷糊糊的,冠勛也是。

忽然間子傑道:「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子傑根本不能思考,酒精讓他失去了控制自己情感的能力。

「我也是啊!」冠勛比道,當然他應該是說朋友之間的喜歡。

「你是哪一種喜歡?」子傑問。

「就是喜歡啊!哪有分哪一種。」冠勛很累了,隨便比一比。

「我是想要你抱我的那一種喜歡。」子傑這樣說著。

居然就抱了子傑,而且身體也不經意的貼上了子傑,子傑感到冠勛的陽具直挺挺的頂着他,子傑知道冠勛根本不清醒,但自己也不是很清醒的情況下又能如何呢?反正子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你的『那個』好大喔!」子傑隨口說出這句話。

冠勛閉着眼睛自豪的笑着,然後調整一下姿勢側身抱住子傑,子傑心思慌了一下。

子傑靜了一會兒又道:「可以……借我摸一下你那裏嗎?」冠勛不說話,直接就把子傑的手拉到自己的陽具上。

隔着褲子子傑還是能感受到冠勛下體的形狀及溫度。冠勛半夢半醒又加上酒精作祟,子傑大膽的私自將手伸入冠勛的褲子裏,開始輕輕的愛撫起冠勛的陽具,冠勛眉頭稍微皺了一下,蠕動一下身軀,又感到一股熱潮在體內奔流。

「不舒服嗎?」子傑輕聲問着。

他貼着冠勛的鼻子,冠勛的鼻息他都能感受得到,兩具男體的熱正沸騰着。冠勛對子傑的回應是搖搖頭,子傑開始更大膽的替冠勛用手服務起來。

上下的套弄之中子傑問着冠勛:「舒服嗎?」

冠勛迷糊的表情跟繃緊的肌肉線條,不住的點頭,彷彿在告訴子傑;「好舒服!」冠勛不斷的扭動身軀並且呼吸渾濁,子傑感到冠勛的陽具開始收縮就要射精了,子傑卻在此時停了下來。

冠勛稍做喘息,迷濛的張開眼睛望着子傑,好像在問:「為什麼停止了?」「想不想更舒服?」子傑問着。

冠勛遲疑一下又點點頭。

子傑鑽進被窩裏脫了冠勛的四角褲,一口就含上了冠勛的陽具,冠勛驚訝了一下覺得有點不妥,正要伸手推開子傑時,子傑的口開始上下滑動,那感覺簡直是直上雲霄一般舒服,冠勛任由子傑為他以口代手。

子傑是第一次,難免技巧生疏,有時候會用牙齒碰到陽具,冠勛會抽痛一下,子傑也就會注意。

時間一久子傑慢慢熱練了,子傑開始貪婪的吸允着冠勛的陽具,冠勛終於射精了!於傑將冠勛的白色液體一飲而盡,沒有想到第一次竟是如此奇妙。

子傑翻身上去,冠勛迷濛之中竟跟子傑接吻,這時候房門外突然傳來子傑母親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麼!」

兩人一下子清醒,震驚萬分,沒想到會被身體不適而先回家的母親撞見,雖然最重要的部分已經過去,但現在的情況也很難撇清。

冠勛趕緊整理好儀容羞愧的奪門而出,子傑獃獃的坐在床上等候審判,天知道接下來的情形會是怎樣?事已致此又該如何收場?

經過那件事情后冠勛總是躲避着子傑,他發現自己做的事情是很「不正常」的,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應該對同性別的人有生理反應。於是他避開了子傑,他並不知道子傑為了他受了多大的責難。

這一天子傑鼓起勇氣去找冠勛,子傑故作自然的走到冠勛背後道:「好久不見了!」

冠勛看見於傑,只是獃獃站在原地不動,心亂如麻是他現在的寫照。

該跟他回應嗎?應該是不用吧?雖然這麼想,但冠勛還是點點頭。

那表情冷淡陌生看得子傑心裏酸楚難耐,一對難得的好友就這樣僵化。

「最近過得怎樣?」子傑儘力保持微笑。

「還不錯。」冠勛比出手語,但表情還是沒變。

其實看見子傑難過他心裏也不好受,可是為了不再繼續這種所謂不正常的關係,冠勛選擇繼續保持距離。

「那就好了,我只是擔心你而己,那……我走羅。」子傑探視着冠勛的表情。

冠勛點點頭,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拜拜……」子傑的心裏感覺一陣冰冷,強迫自己回頭,然後便是狂奔。

他後悔自己那一天鬼迷心竅,現在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子傑帶着滿懷的懊惱離開冠勛。

冠勛也感到一種惆悵落寞,他看見子傑在這幾個月瘦了許多,而且手臂上有被藤條抽打過的痕迹,那種傷痕他最熟悉了,那是他小時候夢魘。

回想起童年到現在,唯一關心他愛他的人只有子傑,而今自己卻如此報答。冠勛本來想叫住子傑,無奈他要說句話都得花到許多時間,只好任由子傑奔跑的身影消失在馬路的另一端。

***

當暑假結束之後,冠勛考上大學,子傑也是,命運弄人,他們上了同一所大學。子傑跟冠勛其實都為了避開對方而選擇遠離都市的學校,沒想到在此見面了。

新生報到當天冠勛遠遠看見子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上前且不知道該不該招呼,雖然心裏是十分的挂念。

子傑辦好手續轉身時撞上了冠勛。

「對不起!」子傑趕緊道歉,他還沒看清楚對方就是冠勛。

冠勛沒有說話,但他看見子傑比之前更瘦了。

「是你啊!你好……」子傑低着頭打招呼。

「最近好嗎?」冠勛比道,他終於主動做些什麼了。

「老樣子。」子傑苦笑。

「等等一起去吃個飯嗎?」冠勛露出笑容,雖然勉強但還是有個樣子。

「嗯……」子傑淡淡的應聲,他知道自己對冠勛的感情不再單純了,不可能再退回好朋友的位置,可是他還是貪戀着。

餐廳內侍者問道冠勛點什麼餐點,子傑馬上說:「他跟我一樣。」這是他們的老方法了,不過這次子傑很客套的問:「你不介意吧?」

冠勛笑着搖頭,比道:「好像又回到以前一樣。」

「是嗎……」子傑幽幽的望着窗外,看着人來人往他心裏卻很寂寥。

結束用餐之後他們散步回到校園內,冠勛終於提起勇氣比:「那一天的事情……對不起……」

子傑無奈的道:「為什麼道歉?」

冠勛思考一下比道:「因為我當時喝醉了。」

「那麼你不用道歉,因為你當時不清楚。」子傑心裏好難受,好想哭,眼前站着自己愛的人卻距離如此遙遠,子傑陷入深深的沉思。

冠勛拉拉子傑的衣袖,子傑望着他,冠勛比:「讓我們像以前一樣好不好?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只要不再犯錯,我們還是一輩子的朋友。」

子傑終於忍不住了,他哭了,他道:「你好自私……好殘忍,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拒絕你,還提出這樣不合理的要求,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已經變質了,怎麼可能像以前那樣?難道你不會體會一下我也很難過嗎?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只能當朋友,你能嗎?

「當天你走了之後,我被母親狠狠的打了一頓,那是我第一次挨打,父親知道后也很生氣,從那之後家人沒給過我好臉色。

「我一直想着或許你不是覺得那樣子很噁心,只是你一時慌亂所以扔下我,沒想到你真的認為我們做那件事情是錯誤,那麼,你不用道歉,是我不對,我不正常!」子傑哭着激動的說著,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子傑說完又是轉身狂奔。

冠勛傻了,他知道了子傑為了這件事付出的代價竟是如此的昂貴。

回想當時自己的興奮反應,他其實知道自己並非完全的不清醒,嚴格說起來他知道對方是子傑,更明白子傑在做些什麼,他自己在後來那飄飄欲仙的時刻心中不斷呼喊着子傑的名字,並且摸着子傑的頭髮,甚至想抱起子傑狂吻,難道這不是證明自己對子傑也不單純的證據嗎?

然而在享受過歡愉之後自己卻一走了之,甚至想要逃避,子傑為自己消瘦,為自己挨打挨罵,自己卻還無理的要求子傑繼續給予自己關愛和照顧,冠勛承認自己太自私了,而且自私的傷人。

會在享受過性愛歡愉后而離開的,那是動物禽獸,不夠資格身為人類。

冠勛掉下眼淚,他像是看見照妖鏡中的自己竟是如此卑劣、自私自利,他懊悔、慚愧,更是心疼子傑,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質疑會逃避,因為他的確是喜歡子傑的,但是他膽小不敢選擇比較難走的路。

在晚間,冠勛躺在床上思考,他決定明天好好的跟子傑說清楚,無奈子傑總是躲着他。他也試過寫信請跟子傑較熟的朋友代傳,但對方總是在隔天退回並說子傑並不收信,冠勛實在難受。

於傑常常在特別的日子私下請人帶東西給冠勛,有時是考前重點有時是冬天的圍巾或手套,但都是以別人的名義,就這樣過了一年。

冠勛常常在夜裏不斷的練習着幾句話,那是他想跟子傑說的,他覺得言語比書信跟手語更能打動人心。

那一年的聖誕節,子傑一個人留在宿舍中,冠勛走去樓下打電話給子傑,他知道子傑要是看見他就會躲,所以他用這個方法。

「請問找誰?」寢室的電話傳來子傑的聲音。

「……」冠勛練習許久的那幾句話,卻在此時完全說不出口。

「說話呀!請問找哪一位?」子傑心情也不是很好。

「屋……」冠勛說出第一個字,卻也不清楚像是在呻吟。

「你再不說話我要掛電話羅!」子傑有點惱怒了。

冠勛終於說出口:「屋是……萬熏。」冠勛說的比小時候標準了。

子傑唯一一次聽過冠勛說話是在育幼院的時候,那時冠勛年紀小並沒有變聲音。子傑也常常逼冠勛說話,可是每當看見冠勛困難痛苦的樣子他就不忍心,如今子傑聽見當然聽不出來。

「什麼?對不起!我聽不清楚……」

子傑一說完,就感覺以前有過類似的情形,對了!是跟冠勛初見面時的情景,連對白都一模—樣。

「我是……冠勛……」正當子傑想到的同時,冠勛說出了最標準的一句話了。

子傑感動得落淚,為冠勛高興,但是他還是帶着鼻音問:「你有什麼事?」子傑不願意表露出開心,深怕再次讓冠勛陷入為難。

「屋……愛……宜……」冠勛說的不正確又再度說一次,這次他集中精神全力的說出清楚的三個字:「我……愛你!」

子傑哭了,掛上了電話,冠勛聽到電話被切斷之後完全的絕望。

「沒有機會了!」冠勛這樣告訴自己,誰叫當初自己沒有做好,怨不得誰,他將要永遠失去子傑了,他就算學會了說話,跟子傑也不會有結果。

正當冠勛轉身要離開時,耳邊傳來一陣聲音。

「你要去哪裏?」

冠勛緊張回頭,果然那熟悉的聲音是子傑,他馬上比道:「我以為你永遠不理我了!」

冠勛衝上去要抱住子傑,子傑卻閃開了。

「你剛剛在電話里說什麼?」子傑問着冠勛,表情很嚴肅。

「我說我愛你啊!」冠勛用手語回答。

「我要你用說話的!」子傑正色的要求道。

冠勛跟之前一樣,擠出了那三個字,「我……愛……你。」冠勛自覺不夠完美,但想子傑應該會將就。

「我聽不懂,你再說一次,」子傑故意刁難,姿態有點高傲。

冠勛苦着臉,比道:「你不要這樣嘛!」

「你不說,那我走羅!」子傑轉身就要上樓。

「我愛你!」冠勛情急之下竟說出了完整連貫的三個字,但他不覺得訝異跟高興,只是在乎子傑的反應。

子傑轉過身來,含着淚水道:「我就知道你能辦得到,這麼動聽的話在電話里聽哪能滿足?我就是要親耳聽到你對我說。」

冠勛走近子傑擁抱,並說著:「影聽我說……請……聽我說,我……我愛你……」

「我,早就愛上你了!」子傑也用盡全力擁抱。

那一年的聖誕節,他們的心裏有太陽……

或許你的聲音不夠好聽,也許你覺得這是肉麻當有趣。

不過,有時候你該感念上天,讓你有輕鬆聽見或說出我愛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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