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校場上,殷瑛遠遠地遙望着她的威哥哥。

他那傲氣凌雲的眼神,氣勢不凡,指揮着士兵們一絲不苟地演練着,看得她好驕傲。

這樣的威哥哥屬於自己……真好。

她心底甜蜜,笑靨燦爛。

李威安排她在軍營中的廚房幫忙,料理士兵的三餐,他怕委屈了殷瑛,但是她性子單純,並不這麼想,只開開心心地做事。

這日廚房的領班廚子拿着一小壇酒,料理着晚餐。

“這是什麼啊?”殷瑛探頭問道。

“酒啊!加一點點在肉里,提點味。”

“加這麼一點點,有味道嗎?”殷瑛看着一大鍋的食物,只“小氣地”加那麼幾匙酒,不禁懷疑地問着。

廚子笑着說道:“軍中嚴禁飲酒的,這東西只有在廚房裏找得到,而且只能加一點提提味。”

殷瑛看見那一壇酒只倒出了一點,就被放回柜子裏,嘴上嘀咕道:“那多不過癮。”

她生性不拘小節,以往便常和師姐殷綺談天小酌,講到激動處也會豪氣地大口喝酒。

“要喝等到凱旋歸來時,再喝個三天三夜也不遲啊!”廚子忙着料理整個兵營的晚餐,並吩咐她;“快去把菜切一切,不然會來不及。”

“喔!”她拿起菜刀趕緊切着一把把的青菜,不過有點不專心。

在軍營她雖沒有擔任什麼粗重的工作,不過日子過得着實有點無趣。威哥哥成天忙着演兵操練,根本無暇跟她說上話,雖然軍中大家都待她很好,不過比起以往成天四處跑的日子,還真有些無聊。

偷喝一點應該沒關係吧,解解悶而已,不會被發現的……

她一邊切菜,一邊打着那壇酒的主意,打算趁晚上“小酌”一番。

殷瑛單純天真的性情深受李威喜愛,不過她這回卻沒有想到,這沒顧及後果的舉動,讓她闖了大禍。

當晚,殷瑛拿着鑰匙,獨自往廚房去。

夜色寂寥,她拿出那壇酒,小口小口地啜着。

唉!也不知道當初說要來這是對還是不對,本想看看軍里有什麼不一樣的,沒想到規矩這麼多,還真有點無趣。

殷瑛一邊喝酒,一邊在心裏嘆息。她本對未知的生活好奇不已,尤其以往只能聽別人說李家威震八方的戰績,卻都沒機會親身體驗。現在來了,才知道李家軍紀律嚴明、什麼都不能做,而她也總只能遠遠望着威哥哥,看着他發號施令,卻沒法多對自己說句話。

“唉!月色這麼美,怎麼就我一個人這麼無聊?”殷瑛嘆了口氣,不知不覺又多喝了一口。

整個大半夜,殷瑛一個人躲在廚房,漸漸忘了自己本是要偷喝一點酒解解悶,現在她的臉頰、頸部全都紅通通的,一壺酒早已見底。

“嗝!”她忍不住打了一個乃嗝,搖搖晃晃地站起。“唉呀!天都要亮了?頭真暈……”她已經不勝酒力,步履蹣跚。

一不小心她摔碎了酒瓶,寧靜中發出不小的聲響。不過醉了的殷瑛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引起夜巡士兵的注意。

“去看看!那裏有聲音!”

一隊士兵往廚房的方向快速走來,殷瑛推開門,才發現廚房外竟是一片火光。

“你們……”她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站在這兒,神情嚴肅地拿着火把。

“你半夜在這做什麼?”領頭的士兵大喝,竟有人不守軍規在軍營內隨意走動,他仔細瞧了瞧殷瑛,問道:“你可是喝了酒?”

殷瑛根本沒法辯駁,她身上儘是酒氣,滿臉醉意。

不過她的酒意現在可退了大半,一雙雙眼睛瞪着她,每個人表情難看,她倒退了幾步,支吾地說不出話。

此時士兵中有一人低聲對領班士兵說道:“她可是李將軍安排在廚房幫忙的那個殷姑娘?”

領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殷瑛發現自己被認出來了,稍稍寬心,至少自己是李威身邊的人,應該不會有事吧!

沒料到,那人根本不買賬。“不管她是誰、是什麼身分,在軍中飲酒嚴重觸犯軍規,帶走!”

李家軍軍紀嚴謹,不管是何人,一律都得守軍法。

殷瑛還來不及反應,馬上被兩個士兵架起。

“你們要做什麼?”她可慌了,酒也醒了,不過為時已晚。

“帶回去按軍規處置!”一班人毫不留情,就將殷瑛帶走。

不久,大帳內亮起火光,李威鐵青着一張臉。

他背對眾人,低聲問着夜巡士兵:“發現她在廚房裏喝酒?!”

“啟稟將軍,是的。地上並有摔碎的酒瓶,殷姑娘身上也帶着濃厚酒氣。”

李威聲音嚴厲,回過頭對着殷瑛問道:“此事當真?”

殷瑛從來沒有聽過她的威哥哥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她嚇得面色發白,因為光聽聲音,幾乎就可以想見他的面容會有多恐怖。

“我……”

“說!”

“我……”殷瑛又急又慌。

“有,還是沒有?”李威一字字低沉嚴厲,彷彿可以貫穿心房,她嚇得發抖,雙唇打顫。“是有喝一點點……可是那是因為……”

砰!李威一掌,重重落在桌上。

帳內一片沉寂,殷瑛急得眼眶留不住淚水。

“威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住口!”李威面色凝重,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在軍中,我不是你的威哥哥,不可以這樣喊。”

殷瑛豆大的淚珠一顆接着一顆落下,怎麼明明是最疼愛她的威哥哥,現在卻翻臉不認人?

那一顆顆淚珠兒幾乎是落在李威心頭,不過在眾人面前,他又怎能失去將軍身分,又怎麼能出言安慰?

若今日徇私,往後又該如何帶兵?他知道大家都在看他會如何處置這件事,這回,他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護着她了。

“軍中私自飲酒,當如何處置?”他嚴聲問着身旁的人。

“啟稟將軍,酒會亂性,私自飲酒嚴重觸犯軍規,按理應重打五十大板。若是出戰前半旬內發生,則責罰后逐出軍營。”

出征前夕是軍營最嚴陣以待之時,不容許絲毫出錯,所以軍規也會特別嚴厲。“不過……殷姑娘她……她是您……”

“按軍規處置!”李威見一旁的人不敢說下去,直接下令。他知道眾目睽睽,都在等着他的決定。

“聽着!不管是什麼人、有什麼關係,軍中一律不徇私!”

五十大板……

殷瑛什麼都沒聽見,只聽見她要被打五十大板、再逐出軍營……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李威再度轉過身,伸在背後的手緊緊握着。

他吸了口氣,閉上眼,沒讓眾人發現他心中的痛。

“帶下去,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他低沉的嗓音藏着痛楚,不過沒有讓任何人發現。

飲酒誤事,軍中大忌,殷瑛不知道後果這麼嚴重,更沒想到她的滅哥哥竟會如此無情。

帳內氣氛肅靜凝重,殷瑛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一雙雙眼睛都在看着她。她張着嘴,驚嚇慌亂,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押下,等候責罰。

“天色已亮,馬上開始今日的操練。”李威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沉着地說道:“所有行程照排定進行!”

“是。”

一行人退出了大帳,李威緊握的雙手卻依然沒有鬆開,臉上表情更是猙獰。

此刻的他,多想衝到殷瑛身旁,為她架開那些士兵和無情的軍棍,再像以往一樣,保護着無心犯錯的她,但他知道自己是領兵大將,不可能也沒有辦法讓他隨心所欲,軍法如山,怎能自己毀去?

李威忍着乙口的痛,披上戰衣,往校場走去。

他往校場的方向走着,隱約聽見遠處帳內傳來殷瑛的哭泣聲,他停住腳步,卻忍隱着不轉身。

哭聲卻越來越大,伴隨着軍棍打在身上的悶悶聲響,他的心幾乎要撕裂。

他捧在手心的女孩兒,他願意花所有時間寵着她的小姑娘,今時今日卻在自己的軍營里受到這種苦,自己是怎麼照顧她的?李威幾乎要失去理智。

我這就去看她,把她帶出來,

這聲音不斷從他心底響起,他的腳步卻有如千斤重,難以再跨出一步。

面目猙獰的李威站在原地,用強大的意志力,剋制自己庇護殷瑛的念頭。

“將軍,請上馬。”直至士兵牽來了自己的馬,李威才回過神。

“將軍,今日訓練將士騎術,這是您的馬。”

李威未鬆開的雙爭這才接下馬韁,幾乎是咬着牙,躍上了馬,殷瑛最後一聲哭泣,彷彿讓他失了魂,雙手奮力一策,馬應聲奔馳,直往校場奔去。

瑛兒,威哥哥對不住你,讓你受苦了。

這幾棍我多希望打在我身上,加倍都好,你可知我有多不忍……

李威在心中不斷吶喊着,但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帶士兵完成今日的操演,身為將軍豈能徇私?行軍前夕豈能護短?縱使李威有萬般的不舍,也只能硬壓在心底。

殷瑛被帶回李府時,渾身是傷。

李敬德連忙安排侍女替她梳洗上藥,但見她哭個不停。

“威哥哥、威哥哥竟然不救我,讓我……讓我這般難堪……”

“好疼!疼……”她淚水直流,痛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李敬德也沒有辦法安慰她什麼,畢竟殷瑛觸犯軍規,理當受罰。

“瑛兒,你忍着點,我叫人拿最好的葯來。”殷瑛和一群侍女在裏頭準備更衣上藥,李敬德只能在房門外安撫着,不方便進去。

“嗚、嗚……好疼……好疼!”

趴在床上的殷瑛,背部、臀部都是傷痕,難受地號啕大哭。

李敬德心中雖也不忍,但不得不幫自己兒子說話。“瑛兒,你聽我說,威兒這麼做沒有錯,你不能怪他。”

最近他從李逸口中聽到殷瑛和李威情感日漸加深,他深深期盼李家長子能夠早日成家,而不是成天只和那些同袍一起度日,這塊木頭要是有這可人的小妮子伴在左右,豈不快哉?

所以當李威要安排殷瑛至軍中幫忙料理伙食時,李敬德也沒有反對,怎料她竟是被人這樣抬回李府。

“他好狠心,還說疼我,嗚嗚……我再也不要看到他了!”

被責罰的殷瑛痛楚難耐,她怎麼知道喝點酒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被軍棍打得半死不說,還顏面掃地,被逐出軍營,以後要她怎麼做人?

她把一切的錯都歸在嘴上說疼她,卻給她難堪的李威身上。

“唉呦!好疼!我不要上藥了……”

殷瑛喊得昏天暗地,讓一結束操演便趕回李府的李威,在門外聽個正着。

他連戰服都來不及脫,就直奔殷瑛房門口。

“瑛兒!你有沒有怎麼樣?怎麼可以不上藥?我……”

李威滿臉急切,不料殷瑛一聽是他回來,哭得更是大聲。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走開!”

“瑛兒,不要這樣,你氣我沒關係,別不上藥。”他在門外,擔憂又着急。

豈料殷瑛竟耍起脾氣。“不上就是不上!你不是很愛打人?打死我好了!”

“你要是心裏不舒坦,威哥哥讓你出氣便是,別使性子了。”李威仍耐心地好言勸着。“先好好讓傷口敷上藥,好嗎?”

“不用你假好心!”

李威一聽,臉色沉下。“瑛兒!不要胡鬧!你這樣我比誰都難受。”

他怎不心疼,但殷瑛犯錯在先,軍營中他又怎能包庇,現在聽着殷瑛這般賭氣的話語,連葯都不肯上,他氣急攻心。

殷瑛聽得出來李威的語氣不一樣了,就像那日在軍營中,他用嚴肅又冷冽的語氣問着她話一樣,現在她所有委屈一股腦全湧上心頭。

“你那麼凶做什麼?哼!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我這就回江南,讓你以後自個兒對牆壁生氣!”她耍賴、鬧着脾氣,就是要將這口氣好好找人出。

而李威這從小到大都不會跟她計較的人,在殷瑛心中,就是最好的發泄對象。

不過她沒想到,這回不一樣了。

“你要回江南?”李威一聽,臉色大變。“你的傷沒養好不準走!”

她不知道威哥哥的反應怎會這麼大,她有些嚇着,不過可不願認輸。“你憑什麼攔我?我要回去就是要回去!”她使着性子。

“我說,你給我留下,乖、乖、上、葯。”

李威一個字一個字在房門口說著,臉上的表情也跟着益發沉重。

他礙着禮儀不願進去,但寒着的一張臉,連李敬德都忍不住出言相勸。

“威兒,瑛兒只是耍耍脾氣,她性子就是這樣,你何必動怒。”

“她生氣可以,但不上藥怎行?”李威聲音又揚高了幾分,聽得房內的殷瑛心中也是一陣毛。

不過今天被打成這樣的是我耶!你發什麼脾氣?

殷瑛也火大了,高聲對着房門口喊道:“你霸道什麼?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她的話才剛落,房門便被一腳踢開,彈開的門撞倒了一旁的花瓶,柜上的物品也被震得搖搖晃晃。

李威不發一語地站在門口,瞪着趴在床上的殷瑛。

殷瑛驚慌失措,侍女忙幫她拿衣服遮掩。

搞什麼?怎麼可以這樣?

太過分了!

“出去啦!你怎麼可以……”殷瑛死命拉着侍女替她蓋上的棉被,嘴裏不斷嚷嚷着:“你做什麼?出去……”她越講卻越小聲,因為她見到以往從未見過的威哥哥。

李威沉着臉、瞪着眼,雙唇緊抿,一句話也不說,踏着步伐一步步走向她。

他從沒有這麼憤怒過,一張臉硬得跟石頭一樣,眼睛就像着了火,殷瑛氣不過他這般無禮的舉動,張口想要罵人,卻哼不出一個字。

“葯拿來!”

李威終於說話了,他大眼瞪着一旁的侍女,說了這三個字,舉起手掌攤開。

這樣盛怒的李威也嚇壞了所有侍女,以往他不都是和善溫厚的嗎?

李威掌上隨即多了藥瓶,一群人躊躇着不知該怎麼辦。

“統統下去。”他一個字、一個字沉冷地說著。

大夥一聽見這話,連忙快步離開,沒人敢招惹這樣的李威,更不想瞠渾水。

殷瑛可抓狂了,要她們離開?那房裏不就只剩威哥哥一個大男人?

“喂!你們去哪?怎麼可以這樣?不能走!”

殷瑛慌忙地喊着,侍女們止住腳步面面相覷。

李威緩緩回頭,冷冷說道:“我說的話,聽不懂?”

“大公子……是、是,可是殷瑛姑娘她……”

“等她成了你們的主子,自然由她使喚,但現在你們的主子是誰?”

最後一句話李威說得重,一群侍女聽得心驚膽跳,忙欠身作揖,逃離現場。

這句話,李威說得深。

他要殷瑛作他的妻子,待她成了李家的媳婦,這些侍女自然由她差遣,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她不肯上藥,李威大為光火。

但受驚又委屈的殷瑛那聽得出弦外之音?她哪管那麼多,劈頭就對毫不講理的李威慍聲說道:“你不要以為你那麼凶我就怕你,你這樣、這樣不講理,我、我才不會理你!出去啦!”

她沒想到今日竟輪到自己結巴了,李威目露凶光,那樣惡狠狠地瞅着自己,是什麼意思。

哼!不怕、不怕,自己才不怕這樣霸道無禮的李咸,你要再膽敢走近一步,我就……殷瑛心中吶喊。

怎料李威竟說了句令她要昏倒的話。

“把棉被掀開。”

“你說什麼?”

“掀開,我給你上藥。”

“什麼?你!”殷瑛眼如圓杏,以為自己聽錯。

“來、來人……”她慌張地向門口喊人。

沒想到李威濃眉一橫。“沒我吩咐,誰敢進來!”

“你霸道!”她急了。

“是你自己不聽話。”李威穩穩地說著,這次不管她如何撒野,都沒有用了。

“侍女拿你沒轍,自己又不肯好好照顧自己,只有我來替你上藥了。”

殷瑛第一次發覺,好像有人製得住她,而這個人是以往任自己欺負的大木頭。

她不甘心,倔強地不肯認輸。

“棉被掀開!”

“別想!”

“還不上藥?”

“疼死都不用你管……啊。”

她一聲尖叫,因為那個木頭李威,現在竟不顧禮節,逕自動手掀開了她身上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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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疼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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