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周捕頭只知今日要來提個下人,而且是儲家兩位少爺來要求幫忙,想着橫豎這也沒什麼,還能做個人情給儲家,故他沒稟告縣令就獨斷行事。

他還一副老練的樣子對鄭元道:「何況鄭管事,你都說儲大當家和縣太爺有交情了,還怕人到了我們手裏會不見嗎?我們也只是秉公處理啊!來人!把人帶走,別啰唆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儲仲孫在他面前所編造的理由,包含這件事是儲孟孫默許的,為的是抓出商行里的內奸等等全都是謊言,於是他自以為是的讓儲季孫硬是把秋聲架走,鄭元礙着官威,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去。

急得直跺腳,他忙找來兩個身手利落的小廝,對着其中一個吩咐,「你給我聽着,馬上去追大當家,今兒個發生的事,你要一字不漏的轉告他!」

交代完,他又轉向另一個小廝。

「你立刻去寧王府找世子,如果見不到世子,就找他的隨從,總之要讓他知道秋聲姑娘出事了,依他和當家的交情,他會幫忙的。」

兩個小廝匆匆地走了。

鄭元憂慮地望着門外,只能在心裏直嘆氣。

「怎麼就在這節骨眼發生這種事呢?三少爺怎麼會趁着當家的前腳才離開就來抓人,還連捕快都帶上了,根本是早有預謀……」自言自語的話音戛然而止,他老眼猛地一睜,突然想通了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蹊蹺。

【第八章】

十天後

秋聲從來不知道,原來儲府還有這麼不見天日的地方。

神智恍惚間,她隱約記得在儲老夫人壽宴那天,她見識了儲府的清雅幽靜,然而現在她所處的這個小房間清靜是夠清靜了,人煙罕至不說,連個蟲鳴鳥叫聲都聽不到,只能聽到自己喘息或呻吟的聲音回蕩在四周。

她還有印象,儲府的亭台樓閣都古樸典雅,可這個房間裏,沒有任何的裝飾,甚至連窗都只有一小扇,面對着府里最陰暗的角落。

而這房裏唯一的擺設,是釘在牆上栓着她的鎖鏈,還有一副桌椅。

桌椅,是給來處罰她的奴僕們坐的,當他們打累了,罵渴了,就在椅上坐下,等到她由極度的痛楚和虛弱緩過氣了,再繼續下一波處罰。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們幾乎是毫無理由的拖以私刑,卻很巧妙地只讓她痛苦而不至死亡,但對她而言,處在這樣的人間煉獄裏,不如死了快活。

支撐她活下去和酷刑抗爭的信念只有一個,她相信孟孫,深信他會回來救她!

咿呀……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儲仲孫與錦繡。前着陰沉着一張臉,後者則是臉色蒼白,手裏還拿着飯菜。

他來到她面前的椅子坐下,確認雙眼闔上的她其實是清醒,便冷冷地問:「你還是不願意離開?」

儲家提出的條件,是要秋聲走得遠遠的,併發誓一輩子不見儲孟孫,還要將儲氏商行總行的賬冊交給儲仲孫,但即便被施了再重的刑罰,她仍是嘴硬不願鬆口。

「不可能!」好一陣沉默后,她睜開眼,死瞪着他,「我偏要留下,看當家的回來后,他怎麼整治你們!」

錦繡聞言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二少爺會毒打秋聲至此,即使有老夫人撐腰,但她畢竟只是個丫頭,一旦大少爺知道這件事,她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然而儲仲孫卻沒這種顧忌,能讓儲孟孫傷心痛苦甚至後悔的事,做什麼他都不會計較後果。「你認為等他回來,還見得到你嗎?」

「我會等,他一定會回來救我!」秋聲的目光雖因虛弱而沒了以往的清亮,但她目中的厲色卻是更逼人三分。「只要我不走,我就見得到他!我知道你們不敢殺我,因為寧王府的人在外頭看着,對不對?」

那日她從商行被抓回儲府後,立即被關進這個隱密的小房間,即使如此,她還是聽到了外頭的吵吵嚷嚷。那是寧王府的人來到儲府,要儲家人交出她,但儲仲孫極力狡辯半路就把人放了,並沒有見到她,還願意開放儲府讓他們搜查。

想當然耳,最後搜查一無所獲,她才還在這,但她心想,依儲府人的手段,逼不走她,卻又不敢殺死她,恐怕是寧王府的人日夜府在儲府外,看他們會有什麼動靜。

儲仲孫也想起了大門外那幾個衛兵,不由得皺起眉頭,「你還挺聰明的。不過我告訴你,寧王世子李初根本不在京城,寧王府的人頂多也只能杵着。你再堅持下去,只是多受皮肉之苦,沒有用的!要讓你神不知鬼不覺消失的方法多得是,你最好識相點自己走人!」

秋聲很想冷笑,卻咳出了幾口血。「咳咳……那我們就試試看。」

知道這回的威嚇又告失敗,儲仲孫怒吼一聲,拂袖而去,在離開之前,還不忘交代錦繡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在他走出門外后,秋聲冷冷地瞧着錦繡,瞧得她有些心怯。

「看什麼?我早驚告過你了!麻雀別想變鳳凰!眼下……眼下這景況,還不是你自找的?你早答應老夫人離開不就好了?省得被二少爺派人……派人教訓!」說出的聲音甚至有些發抖。

秋聲從她的話里聽出些端倪,不由得想笑,但因為太過虛弱,只是微微抽動了下臉皮。「我明白了,便如儲仲孫所說,他要讓我消失的方法多得是,門外的衛兵只要沒看到我的屍體也是莫可奈何,我想他會留我至今,是因老夫人根本沒打算讓我死,否則何必還派你來送飯給我吃?」

錦繡有些心驚。她說的八九不離十了!自己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右道老夫人頂多耳根子軟又偏心大房,雖然重視派頭和權勢,卻不至於到惡毒的地步。人抓回來時,老夫人只要二少爺消微嚇嚇她,讓她知難而退即可,並沒有要人將她打得半死不活的。

如今秋聲卻是渾身血淋淋地在她面前瞪着她,這麼恐怖的畫面,她是第一次看到,雖說二少爺方才交代她教訓秋聲,她還真不敢下手。

秋聲見她膽怯,又加了一句恐嚇,「錦繡,我不會死的!你們沒收了我的貂皮圍脖,就該知道那東西有多珍貴,當家的連那都給了我,足見我在他心裏的地位!你敢對我做什麼,等當家的回來,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你在這段期間,是多麼的『照顧』我!」

「你、你如此多舌做什麼?」被她說得怕極了,錦繡不禁腳一跺,「你那貂皮又不是我拿走的?還有精神胡言亂語,我看你精神挺好的嘛,那飯也別吃了!」

反正二少爺的話她不敢不遵行,乾脆就餓秋聲一頓,也算有達到二少爺的交代了吧?

錦繡頭也不回地將食物帶走,那慌那急忙的姿態倒像在逃難似的。

秋聲見她離開,居然有種想苦笑的念頭。每回都是下人喂她吃飯,就算只有幾口也夠解飢,現下錦繡被她嚇走,雖說躲過一次皮肉之苦,但她飢腸轆轆的肚子,又怎麼辦呢?

不知道幾天過去了,秋聲的身體愈來愈虛弱,幾乎是依靠鎖鏈支撐才能站立,也因此她手腕與鏈子摩擦的地方,全是一片潰爛。

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幾天了,對疼痛已經幾乎沒了知覺,渾沌的腦子裏只想着,如果寧王府都派人來了,那孟孫也早該接到消息,為什麼他還沒來救她呢?

秋聲覺得自己快崩潰,不管是精神上或是肉體上。雖然她對孟孫的信念始終屹立不搖,但有時候情勢不是人力所能控制,她怕自己還來不及看到他,就要一命歸陰了。

半昏半醒的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魂魄離開了身體,穿過這個小房間,來到儲府後院。在那少有人走動的隱蔽小徑里,錦繡似乎拉着一個老者,偷偷摸摸的來到她所在的小房間門外。

錦繡對着老者急急地不知說了什麼,她離得近了些,卻在看清老者的臉龐時,眼淚就落了下來。

那是爹,儲氏商行找了大半年的秋老,棄她而去,行蹤成謎的老父。

他要來救她了?可是,她還要等孟孫回來啊……

淚滴熱燙燙的,滑下她的臉頰,這是她這陣子以來唯一能感受到溫熱的時候。在爹的輕喚中,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不是作了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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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錢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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