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是一名與上官書年紀相仿的男子,同樣頎長的身影,但容貌顯然沒有上官書的出色。這樣說也有欠公允,畢竟他身上帶着與上官書截然相反的味道,看那五官的深邃,還有那雙帶着八分懶意的桃花眼,分明含着兩分的銳利卻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朦朧。
縱使他有的不是相貌而是內涵,但渾身上下散發出火的熱力,如此的出色,又搖着一把無骨的玉扇,不需要深思,少女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大名鼎鼎的情公子在這邊出現,絕對不是件好事,對吧?”
果然。
少女的唇角輕輕地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情公子,江湖中與魅宮一般,被列為三大神秘之地的“藍園”的下一任當家,對外宣稱姓蘇,喚問情。
武功門路怪異,傳言出手極快無法看出路數,使用的武器不明,但由於經常搖着一把玉扇,故有了扇公子的美名,被叫着叫着,變成了如今的“情公子”——當然,這位蘇問情公子,由於容貌出眾,身上帶着無限神秘,對人又親切,也就狂風浪蝶個沒完沒了。
“沒,只是聽說木頭娃娃如你竟然跟魅宮扯上了關係,不得不過來關心一下。”
“沒什麼好說的。”
對於蘇問情的那句“木頭娃娃”,上官書看起來沒有任何感覺,讓少女不禁感嘆這世上竟有人呆得如此的理所當然,被損了也毫無所覺。
“都發展成‘黃山之戰’了,你還覺得沒關係嗎?”
口裏說著極為嚴重的語調,但蘇問情此刻的表情卻是看戲的成分更多些。倒是躲在暗處的少女,聽到這句話不禁皺了皺眉,眼中也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黃山之戰?”
“十一月十五,不是嗎?”
蘇問情挑了挑眉,對於上官書的那種近似於敷衍的疑惑似乎感到不滿。倒是上官書,對於這無稽的消息只是輕輕地一笑,“十一月十五?”
“果然是謠傳?”
蘇問情笑了,很如釋重負的那種。
“你信以為真?”
“就是因為無稽,才信了。”
“所以?”
這回輪到上官書挑了挑眉,無波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
“所以我是代表一眾‘武林同好’出來請你趕緊回去的。”
“什麼時候大名鼎鼎的‘情公子’竟被派遣做這種事情了?”
說罷,上官書腳一躍,離開枝丫,快速地往東方掠去。
“還不是因為你?”
蘇問情像是低喃般地說了句,也離開了枝頭,只是,在他離開的時候,目光突然往少女躲藏的方向瞄了瞄,然後,唇角扯出了一抹弧度。
“什麼嘛!”
等人都走光了,少女這才從樹叢後走出。
白色的衫裙上沾掛着翠綠的葉兒,雖然狼狽卻又十分的好看。
柳葉眉,心型臉,右耳上戴着一個別緻的紅石耳環,此刻唇角翹起了淺淺的弧度,讓唇上難掩的淺痔更明顯了。
“紅月,你真要去?”
意外的聲音帶着仿若恆古的沉靜從樹上傳來,被喚作紅月的少女抬頭仰望笑了出來,讓她看起來有點稚氣。
“紫煙,你怎麼也來了?”
“紅月,你真要去?”沒有理會紅月的話,樹上的聲音再次問道。
“是的,紫煙,碰巧無聊,你也一起去吧?”
哎,了解紅月者非紫煙莫屬,不是嗎?
黃山之戰?
這無稽的決戰謠言,她真的好想知道所謂的“武林盟主”會怎樣處理。
【第二章】
惡霸屯,傳說中連官府都不敢管制的地區。
傳說這裏是惡霸集居之地,住在這裏的惡霸,無不殺人如麻,窮凶極惡,亂七八糟,人神公憤!
在惡霸屯,沒有公理只有橫行霸道的真理。
在惡霸屯,只有黑夜沒有白天,即使有,也是血染的白!
在惡霸屯,人心惶惶,善良的居民們被惡霸所困,日夜被迫做着苦工。
在惡霸屯,經常響徹笑聲,都是發自內心的,聽了叫人噩夢連連的笑聲!
所以,要尋找地獄,請到惡霸屯——貌似,曾經有過這樣的宣傳標語掛在城門前。
當然,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而不必等待三十年,當日,只是一個年紀輕輕,不足雙十年紀的上官書,赤手空拳地——呃,也沒有那麼誇張,當時他有帶着一把摺扇哦!只是一個人,一把扇,竟然就把所謂的惡霸們給蕩平了,並且,當他成為了武林盟主后,還把象徵武林盟主身份的靈廬的分宅選址在這裏,還理所當然地住下來以後就不走了,簡直讓當時僥倖逃過一劫的惡霸們飲恨不已。
畢竟,留得青山在,但卻沒柴燒,的確是件慘絕人寰的事情。
而當紅月站在那建築得異常宏大的武林盟主分宅前,面對着那傲視熱鬧街道的一對石獅,真有那麼一點惡劣的細胞在蠢蠢欲動——尤其是發現真的有許多武林正道絡繹不絕地往這裏集聚后,突然想到,如果大家一覺醒來,發現石獅被塗染着無法清洗的七色塗料,然後在上面寫着魅宮到此一游……
想到這裏,紅月習慣性地去摸了摸右耳,而在她身邊的紫衣少女見了,下意識地別開臉,順了順一頭長發,有意無意似的掩蓋住自己的左耳。
“紫煙?”
“嗯?”
聽到同伴的叫喚,身穿紫衣的紫煙緩緩地轉過頭來,笑了笑,露出了右邊可愛的虎牙。
“紫煙,你心不在焉地在想什麼?”
“沒什麼啊。”
“沒什麼的話你怎麼會把頭髮弄來弄去的呢?”
“真的沒什麼啊。”紫煙邊說邊撥弄長發,以無辜的眼神睇過來,在紅月想要開口前突然“啊”地叫了一聲,“紅月,我把琴譜忘在‘家’里了。”
聲音是如此的惋惜,讓人心中生憐,就連在她們身邊經過的人們,也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看紫煙。
“‘家’里?”
紅月皺了皺眉,雖然覺得紫煙的反應很是奇怪,但還是順着紫煙的話說下去:“那你趕快回去吧,不然黃漣找到了,受苦的就是我們的耳朵了。”
黃漣可是個天生的琴痴呢,明明不會彈,卻一碰到琴譜就非得要彈個昏天黑夜不可,簡直不顧人死活——想到這裏,紅月不禁一陣頭皮發麻。
“嗯。”
紫煙又甜甜地笑了笑,轉身就走,擦身而過的是一名臉很黑的男人,不知為何,紫煙多看了他幾眼。
而紅月呢,則是以手托腮,望着墨上軒的大門思索着。
突然,風動在耳後響起,聽到了輕得幾近於無的腳步聲,那腳步,雖然有些底氣不足,但明顯是屬於練家子的。
“喂,你還傻站在這裏幹什麼!”
一隻大手搭到紅月的肩膀上。
帶着點錯愕,紅月轉過頭去,只見眼前站着一名套着深褐色大領外套的男子,左手拿着奇特的長棍——說是奇特,那是因為棍子上有着明顯的接口,像是內有玄機,而那名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紀,可是卻擰住了粗粗的眉毛,繃緊了臉,晃眼間看去,還以為他沒三十也二十到尾了呢!
“看什麼看?”
紅月的打量,似乎惹惱了那名男子,只見他黝黑的臉一沉,竟直接擰起紅月的領子就往武林盟主的分宅——墨上軒走去,“府里來了那麼多的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還傻站着偷懶,今晚是鐵了心不吃飯了是吧?”
不由分說地就把因為不明狀況而一直在發獃的紅月丟了進門裏,那名男子冷着一張臉說道:“傻站着做什麼?還不趕快去廚房幫忙?”
“廚、廚房?”紅月眨了眨眼,一時無法理清狀況。
“你是新來的?”
那男子哼了聲,突然又擰起了紅月的衣領,就像是擰小貓似的,穿過外堂的五曲門廊,走到了一處偏僻又冒着香氣的小雜院裏,直接把紅月丟進了其中一個冒着騰騰熱氣的幽暗房子裏,寒着臉對着裏頭在濃煙里走動的肥胖人影叫道:“順嫂,教會這個新人送茶水!”說罷,竟頭也不回地跑了。
“喂……”紅月詫異莫名地叫着,想要追上那名男子,不料,一隻肉肉的手竟在這時拉住了她。
回過頭去,可怎麼也沒有料到,看到的竟是一張如此可怕的臉!
短小的眉毛,竟是綠豆狀,而眼睛是眯成一線的,臉上的肉更是多得難以辨認五官……這真的是一張很肉很肉的臉!跟肉餅毫無差別!
“你是新來的?”
那張很肉很肉的臉上,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新來的?”
犯傻的表情順勢躍上紅月的臉。
“穿着這麼乾淨的新衣服,我就知道你是新來的。”
簡直是無法溝通的應答!
紅月忍住瞪大眼睛掉下下巴的衝動,只見那個叫順嫂的肉肉女人,伸出了手,指向了剛好從她們身邊經過的一位白衣少女,“小華也是新來的。”
啊?
精神奕奕的直領設計,從左肩順延至右側腰身的荷花帶裝飾,再以高束的明黃白腰帶纏住柳腰,而長長的腰帶尾垂在背後以巧妙的剪裁固定為傲挺的斜十字狀!再看掩蓋住一半小腿的裙身,襯在綿麻織錦下的是輕而蓬鬆的雪紡……
這衣服可真是眼熟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