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當趙雅和師元兒落地時,皆是全身濕透狼狽不堪,因嗆水而咳個不停。

趙雅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紅着眼指控師元兒道:「皇上表哥,你一定要替雅兒作主,師元兒竟趁我不注意推我下水,想淹死我!」

慕韜天臉色沉重地看着師元兒,想聽聽她怎麼說,想不到她卻完全不開口替自己解釋,只是臉色慘白、雙目無神地望着地上。

此時,庄氏才匆匆趕到,一見到跪在地上的師元兒,便不顧儀態的破口大罵。

「該死的奴婢!李公公說是你約雅兒到池旁,故意推她下水,想製造她落水的假象,是嗎?」師元兒終於搖頭,「不是我約她的。」

「不是你是誰?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來人啊!給我拿下——」庄氏喚來侍衛,就要押住師元兒。

慕韜天卻在此時屬聲一喝。「住手!」所有人都住了手,鎮住場面之後,他淡淡地對庄氏道:「太后,你似乎忘了朕還在這裏?」

「難道你要袒護這個賤婢?」庄氏氣得不輕,指着師元兒的手還不停抖着。

「我不袒護任何人,我只是想起小時候雅兒還和我們兄弟一起去戲水,她的水性好得很,為何會在不到一人高的太液池畔溺水,頗令人費解。」慕韜天深沉地望着庄氏,再看向突然低頭不語的趙雅。「這次落水的事,朕自會處理,不勞太后費心。」

「你……很好,就希望你稟公處理,別讓哀家失望了!」庄氏被堵得無話可說,只能端着皇太后的架子負氣離開。

趙雅被宮女們帶回宮裏休養了,只有慕韜天和師元兒留在岸邊,侍衛們遠遠圍着他們,沒有人敢靠近聽他們說話。

慕韜天面無表情地望着她,目光中揉合心痛與挫敗。而師元兒維持着側坐在地的姿勢,渾身濕透,在盛夏中竟覺寒冷無比。

久久,都沒有聽見她替自己解釋的聲音,他沉痛地道:「我只想知道,你明知這是個陷阱,為什麼還要赴約?」

從見到河中浮浮沉沉的趙雅時,他就知道這一切必然是皇太后和趟雅聯合起來的陰謀,理由有三——其一,若真有秀女落水,皇太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直接叫貴為皇上的他去處理,怎麼也該是侍衛長首先反應;其二,趙雅落水,侍衛早該下水救人,她不可能有時間呼救,且呼救時還能清楚指出是師元兒推她下水;其三,他相信師元兒不可能做這種事,她沒有害趙雅的動機,因為她根本不想當皇后。

她終於有了反應,抬起頭幽幽地看着他,慘然一笑。

「因為我知道,這是個離開的好機會,不管她們怎麼害我,如果失去了秀女的資格,我就可以被遣回家鄉,不用當皇后了……」

慕韜天啞着聲,難得以嚴厲的語氣斥責道:「你竟連性命都不顧,也要搏這一次機會?你知不知道,若我沒看出太后的陰謀,你很可能會被砍頭?」

「你不會讓我死的……」師元兒覺得很悲哀,因為相信他會保護她,所以她做出違背他心意的事,但是這樣的她,連自己都瞧不起。

「是,我不會讓你死,但你執意不做皇后,執意要離開我,讓我像死了一般難受,你知不知道?」慕韜天幾乎讓情緒駕馭了理智,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覺得她離他如此遙遠,他已經掌握不住她的心意了。

師元兒無話可說,她矛盾得痛苦不堪,如何再替自己說些什麼?

慕韜天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戚覺,她對后位的排斥,竟然大於他倆之間的愛情,讓她連爭取都不想爭取,直接放棄?!那麼,他為了她克服萬難,背負眾大臣給的壓力,又算什麼?

「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朕也不為難你,從現在起,朕便讓你回到冷宮,遂了你的心愿。」他直起身,背着她欲走回看台上的龍位,但才走了兩步,卻又腳步一頓,語氣冷漠地撂下最後一句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不當皇后,你失去的是什麼。」

未被皇帝選上后位的秀女,沒有成為妃嬪,沒有淪為宮女,更沒有被遣送回家反而被送到冷宮的,師元兒算是史上第一人。

落水之事以意外作結,漣漪未興地結束了,想來是趙雅及皇太后也知陰謀敗露,無法再將罪責推在師元兒身上,加上她已被送到冷宮,退出了后位爭奪戰,她們也就順水推舟地讓這事混過去。

又是一個夜晚,師元兒漫步在庭院裏,看着冷宮四周熟悉的景物,悲哀又自嘲地想着,由宮女轉為眼前這個自己也不知道算什麼的位置,算不算升遷呢?

以前她還只是小宮女的時候,多快樂、多自在;而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兩人也可以偷溜出宮,去做一些難以想像又刺激的事;然而當他成了天子,一切都改變了,他有他的責任要扛,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而她卻不想參與他的責任,兀自逃開。

回冷宮近一個月,想來她肯定重傷了他的心,所以他真的不再來看她了。傳聞選秀女的事仍沸沸揚揚,皇上遲遲沒有下決定,令皇太后十分不滿,可惜她沒能為他分憂解勞,反而成為他煩惱的來源。

事實上她得到了這種自以為是的自由,確實沒有人管、確實不必再鬥爭,但失去了他的深情相依,卻並不比綁在後位上一輩子來得開心,反而更加痛苦。

目光不由得望向皇宮的方向,她忽然了解由古至今曾經困在這冷宮的那些妃嬪們,寂寞的芳心是多麼無助與哀愁,因為她們期待的,可能只是君王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卻因失寵而永遠失去了。

雖然她的情況不一樣,失寵是自己找的,但結果殊途同歸。

黑暗中,慢慢地亮起了一點紅光,漸漸地越來越清楚、越來越清晰,師元兒揉了揉眼,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那個提着紅燈籠的老嬤嬤又平空出現了,就在她心神不寧的時候。

由於她曾以紅燈籠傳訊,助慕韜天大破大皇子的叛變,因此對紅燈籠有一種難書的親切戚。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地往老嬤嬤的方向走去,那抹紅光又在一瞬間消失,轉眼出現在冷宮之外。

師元兒像以前那樣緊跟着老嬤嬤,出了冷宮、過了迴廊,又經過幾個宮殿和小范園,最後居然來到御花園外。

神奇的是,只要是跟着老嬤嬤,她永遠不會遇到巡邏的宮衛。

等她回過神來,那老嬤嬤早已消失不見,但她卻不明白老嬤嬤用紅燈籠引她到此處的原因是什麼。

才這麼想着,原本應平靜安寧的御花園裏,突然傳來划漿撥水的聲音。

御花園裏有一座湖,是先皇派人挖的,湖中可遊船,和穿過皇宮的河道連成一氣,往宮外流去。師元兒納悶地往花園內走,遠遠地便看見一艘皇室的畫舫在湖中盪着。

黑夜之中,點着燈的畫舫顯得更加醒目,也讓她看清了船內坐的兩人,竟是慕韜天與趙雅?!這麼晚了,他二人私會花園小舟之中,難道慕韜天移情別戀了?

若真是如此,她又豈能怪他?是她自己放的手,狠狠傷害了他呀……

船上,慕韜天兩人並不知岸上有一人捧着黯然神傷的芳心,正痴痴地望着,這裏他們只是面對面坐着,聊着的卻完全不是風花雪月那麼一回事。

「表哥……你仍不願選后,可是為了師元兒?」趙雅有些泫然欲泣地問。

慕韜天並沒有回答,只是神情淡漠地望着湖面。「朕從頭到尾,心目中的皇后只有一人。」

「但雅兒等了你那麼多年……」

「朕並沒有給你任何承諾,何況當你和太后合謀設計元兒的時候,你便失去了這個資格。」慕韜天仍是雲淡風輕地說,只是話語裏的重量卻直接壓垮了趙雅。

「可師元兒似乎不領情啊!她都自願到冷宮了不是……」趙雅姣美的面容已有些扭曲了,卻還不認輸,她從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一個粗野又沒有才華的平民。

「我會有辦法令她醒悟的。」慕韜天在心中長嘆。為什麼他和元兒的愛情會有這麼多波折呢?

趟雅見慕韜天從頭到尾都沒有將她放在眼裏,心思反而飄得更遠,目光直望着冷宮方向,心中已然涼了一半。好不容易求得姨母助她約表哥夜會,盡訴衷情的結果竟是被狠狠拒絕,教她這天之驕女如何能夠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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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鳥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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