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瞧她還真有心學,雖然打得不成章法,不過以她一個沒有功夫底子,光靠自己土法鍊鋼的模仿,能有個花架子,這樣已然算不錯了,只是她這一招顯然差之甚遠。凌庭卿突然伸出手,抓起她的手臂。

「這裏錯了,手再抬高,轉圈下盤要穩。」

他居然還親自教起來了?劉光看得老臉扭曲,肚子裏一股酸水直冒,這拳法他剛剛才拒絕教給禁衛軍,現在卻指導起一個小太監?

劉光那瞅着蘇蓮的目光,慢慢地變得警惕起來,思忖着這小太監究竟背後靠山是誰,連凌庭卿都對他另眼相看,難道是太子的心腹……不不不,太子還不夠力,難道會是皇上的心腹?

蘇蓮到現在壓根沒發現指導她的人是誰,只覺隨着此人的動作,她的出招更順暢了,於是感激地抬起頭笑道:「趙哥,你也懂啊,快快快教我下一步……呃……」

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的黑衣人,蘇蓮接下來的話全卡在喉頭,雙眼瞪得老圓。

她忍不住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又見一干太監早就發抖跪在一旁,而她口口聲聲叫着的趙哥,頭都磕到快埋進土裏了。蘇蓮有種大勢已去的悲慘感,連忙哭喪着臉,跟着跪下。

「奴才叩見王爺!」

三年前,她在宮裏意外見到身着官服的凌庭卿,那時她嚇得腿都軟了,原來五年前在她十二歲時,曾經把身着便服的尊貴王爺當成新進的侍衛,還塞給他一本《莽牛大力訣》,要這個龍騰王朝武功第一人好好苦練……現在光是想,都覺得自己蠢到了天邊去。

本以為宮裏那麼多人,兩人永無機會再相遇,她一個小太監就算和他同在校場,也不會碰面,哪裏知道他居然走了過來,還親自向她垂詢。

凌庭卿顯然不以她的無禮為忤,反而淡淡地道:「抬起頭來。」

蘇蓮聞言抬頭,那眼中的恐懼及臉上的無助,可是真真實實的。她只祈禱他沒認出她來,至少,老天保佑別讓他想起莽牛大力訣這種小事。

凌庭卿發現自己不喜歡她這種表情,在她臉上出現的,該是那豐沛的朝氣與開朗的笑容,而她明亮有神的眼也不該被驚懼給籠罩。

「五年了,你也夠大了……」他仔細地掃過她的眉眼,這是他在她長大之後,

第一次與她如此接近,即使他好想將她摟進懷中,好好看個清楚,卻仍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握緊了自己想觸摸她的手,他像是跟自己低語般呢喃着,「本王可以動手了吧……」

蘇蓮一聽到動手,嚇得做起了磕頭蟲,只差沒抱住他的大腿哭喊。「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千萬不要動手啊?!奴才、奴才不是故意要學王爺的絕技的……」

她自己被抓了沒關係,萬一連累到姑姑,那她死一百次都不夠啊!

凌庭卿忍不住伸出手,在手指快碰到她頰邊時,突然地拔下一根頭髮,他不同以往的行為,讓眾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而蘇蓮更是呆愣地直起身來,額頭上沾了些土都不知道要撥掉,十足像只在泥里剛打完滾的小花貓。

只見凌庭卿手一抖,那頭髮像根針般射出,居然穿透了身旁武器架上那把長槍的槍柄。

每個人都瞧得目瞪口呆,這準度、這技巧、這力道,究竟是要有多高強的武功才辦得到?尤其是蘇蓮,看得又羨慕又崇拜,忍不住就幻想起這樣的功夫自己若是練得起來,豈非能獨步京師,橫行江湖?

「想不想學?」凌庭卿突然問她。

「想想想,奴才當然想學!」蘇蓮驚嘆不已,獃獃地直點頭,但想起自己眼下的處境,不由得又縮了起來,「呃,只要學了不會被砍頭的話……」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凌庭卿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一勾。

「下個月,到我府里來學。」說完,他也不理會一地的磕頭蟲和瞠目結舌的劉光,伸出手,在她額上一抹,將那礙眼的泥痕抹去,接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白凈的小臉蛋,眼,乾脆地帶着大傻與二傻轉身離開。

就這一着,蘇蓮已徹徹底底地石化在當場,自己中招了嗎?王爺對她出手了嗎?會不會像傳說中的化骨綿掌一樣,明天她就死翹翹了?否則為什麼王爺這麼輕輕一撫,她的心會跳得那麼快呢?

摸了摸自己的額,好像還是跟以前一樣,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她微微鬆了一口氣,然而她卻不知道,凌庭卿這一句話,等於要了她這個太監了。

但蘇蓮如果是一般太監,送給威盛王就跟賜了只烤羊沒什麼兩樣,可是凌庭卿很清楚,她的身分有些不同……

臨走前,他不着痕迹地望了眼冷宮的方向,或許有些事,他得好好和瑾妃談談了。

身為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盛王爺,向宮裏要一個小太監,原本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只要那太監的主子同意,敬事房裏大筆一批,除了正主兒以外,甚至還可以多送幾個過去。

只不過因為凌庭卿的身分特別,敬事房不敢怠慢,接着又查出小太監的身分……很不一般,最後這件事竟直接報到了皇帝李敦業的面前。

御書房裏,李敦業手持奏摺,表情有些古怪。

「凌庭卿要了一個……太監?」他琢磨着其中的意思。

在他面前立着的,便是本朝太子李昀碩。李昀碩在外雖是荒淫無道、目無法紀,但至少在面對李敦業時仍乖得像條枸一樣。

「是,不過那個太監……似乎不是個太監。」李昀碩一聽父皇垂詢之事,立刻眉眼一亮,還蓄意賣了個關子。

「朕知道那不是個太監,只是怎麼會那麼巧讓他看上?」李敦業眉一皺,這一樁事難道還有什麼蹊蹺嗎?

「經兒臣調查,那假太監叫蘇蓮,事實上她就是瑾妃養着的那個侄女,只不過不知道怎麼混進了太監堆里,讓凌庭卿遇到了,可能見她乖巧伶俐,就想要了去吧?」李昀碩有些得意,似乎能夠第一時間掌握這些情報,很有他一份功勞。

「瑾妃嗎……」要不是他提起,李敦業幾乎要忘了這個人了。

想想,她過去也是柔情似水,很得他喜愛,只是管到他的信仰頭上,就是觸了他的逆鱗了。不過事過境遷,自己也沒那麼氣了,這瑾妃他也寵愛過,給她一個機會將功折罪,說不定他可以考慮讓她搬離冷宮。

只是對於李昀碩那份小心思,李敦業可是明白得很,不由諷笑道:「哼哼,你會那麼積極去調查,是你想向凌庭卿使絆子,所以才會去查這等芝麻小事吧?」

「呃……」知子莫若父,被這麼一針見血的說中,李昀碩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瞧他的反應,李敦業在心中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你查了這件事後,現在準備怎麼做?」

李昀碩老實答道:「據說凌庭卿手下有一批暗衛,讓他能夠得到許多朝廷得不到的訊息,而他的一舉一動也幾乎不受朝廷控制。兒臣以為,此人的存在對於龍騰王朝是潛在的威脅,若兒臣能掌握蘇蓮,便能利用她來探聽那暗衛的真正組織結構,甚至挖出其中的重要人物。如果讓兒臣找到凌庭卿的把柄,不管是威逼利誘,或慢慢蠶食鯨吞所屬暗衛的勢力,都能大大削弱他的力量。」

當然,自己不會承認,對於凌庭卿掌控的力量及權勢,他是又妒又恨,明明他才是太子,這些勢力都該是他的。他也明白蘇蓮能造成的影響很小,但相較於守得固若金湯的王爺府,這總是個突破點,只要他一點一滴的滲透進去,讓他抓到一點點把柄,他都能據此扳倒凌庭卿。

李昀碩的想法源自於對自身的沒有信心。李敦業自然也明白這點,他定定地望着這個他恨鐵不成鋼的兒子,語重心長地道:「你……在嫉妒凌庭卿吧?」

李昀碩的臉當下一陣青一陣白,期期艾艾地回道:「兒臣身為太子……何需嫉妒……嫉妒區區一個外姓王爺……」越說他越是心虛,最後甚至迴避起父皇的目光來。

李敦業搖了搖頭,這便是能力上的差別,身為一個太子,昀碩的格局太小、心胸狹溢,這對他未來的帝王之路,會是一個很大的阻礙。

幾乎是有些無奈地,李敦業難得地做出了某種承諾,「凌庭卿的身分在本朝幾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朕也不想多說。但朕能向你保證,即使他與朕有血緣上的關係,依他的出身,絕對不能成為儲君,朕只是利用他,你無需嫉妒。」

凌庭卿的生母是他在某個喝醉酒的晚上不小心臨幸的宮女,後來難產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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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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