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畢竟,口中說請罪,事實上他可是來找碴的,而他大概是這王朝里唯一敢在朝議上找碴的人。

「請罪?」李敦業冷笑,「朕怎麼不知你有何罪可請?」

凌庭卿帥氣地撩開衣擺,單膝下跪,語聲鏗鏘地道:「是,微臣因為立功,反遭致禍事,微臣以為或許是自己鋒芒太露,得罪了某些人,故懇求皇上收回此次南征的賞賜,明珠公主微臣亦不敢高攀,另外,微臣願辭去定南大將軍一職,請皇上允准。」

退回賞賜可以算是不識抬舉,拒絕賜婚更是削了皇帝面子,至於辭去定南大將軍,則是令王朝少了一個主心骨。凌庭卿很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只是李敦業或許被這次的戰勝沖昏頭了,一些佞臣們又直鼓吹這是皇上英明導致,讓他完全忽略了自己被擄在先,因此對於凌庭卿的話很是反感。

「你、你這是在威脅朕?」李敦業不由得更加忌憚他。此人的確功高震主,都敢直接在廟堂之上放肆。

「微臣不敢。只是很顯然這次微臣家中損失慘重,朝中卻沒有任何調查,連縣衙都沒來查看過,微臣即使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也只能徒呼奈何。」凌庭卿一副很無奈的樣子,目光卻是若有似無地掃過一旁臉色鐵青的李昀碩。

李均碩自然明白他的暗示,身子一動就要發難,卻被身旁的李敦業伸手一攔。

「你知道兇手?」李敦業沉着地道:「威盛王,說話可要憑證據。」

「微臣立刻獻上證據。」凌庭卿起身,拍了兩下手。

一頂軟轎隨即抬了進來,上頭卧着一個身着黃色衣裙的女子,當殿中百官看到此人時,皆是倒抽一口氣,難以置信地直瞪着她。

因為女子從頭到腳都包紮着,有些地方甚至還滲出血跡,看起來傷重非常,能夠撐到進大殿,眾人都覺得是奇迹了。

「這便是你的證據?」不只李敦業納悶,大殿中的百官也是一頭霧水。

「是。」凌庭卿指了指那黃衣女子。「她便是蘇蓮,她能證實是誰下的手。」軟轎上的蘇蓮聽到他說的話,也虛弱地開口了。

「民女參見皇上,請皇上恕民女不便起身下拜。」

群臣這才知道這個傷得奇慘無比的女人,竟然就是巾幗英雄蘇蓮,紛紛低聲議論起來,雖然眾人皆有耳聞威盛王府遭剌客闖入一事,卻不知道竟有這麼嚴重。是朝廷刻意淡化了這件事,還是另有隱情呢?

李敦業見情況不太對,連忙清了清喉嚨,讓殿中安靜下來,才冷着臉道:「蘇蓮,說出你的經歷。」

「全都可以說嗎?」蘇蓮刻意反問。

「朕在這裏,你不必有所顧忌。」

她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凌庭卿,直到他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她才開口說道:「那日深夜,民女已然歇息,突然闖入兩名黑衣人。那兩名黑衣人手持大刀,或許覺得民女必死,便大言不慚地說要讓民女做個明白鬼,他們背後的主子認為民女的存在影響了威盛王爺娶明珠公主的意願,若威盛王爺當不了駙馬,那麼以王爺的勞苦功高,未來恐怕威脅到他們的主子……」

蘇蓮聲音雖小,在大殿上卻聽得清清楚楚,凌庭卿當不了駙馬,威脅到的人是誰已經很清楚了,眾臣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偷貓向太子。雖然凌庭卿是皇帝私生子一事沒人敢點明,但對李昀碩這個位子不太穩的太子而言,這一點點可能性已經足夠成為心頭剌。

見了群臣的反應,蘇蓮似乎越來越有信心,而凌庭卿關注的目光更令她有恃無恐,越加賣力地裝可憐道:「當他們殺傷民女后,甚至得意地說,去掉王爺這個大患,接下來他們的主子要榮登大位,就只是時間問題,說不得主子等不及了,施點手段還能讓時間提前呢……」

「大膽!」李敦業都還沒有反應,李昀碩卻在這時候跳了出來,破口大罵道:

「蘇蓮你竟敢在大殿上胡說八道!」

被她這麼一點,再傻的人都知道她暗指的是誰,要將榮登大位的時間提前,除了弒君還能有什麼方法?李昀碩知道自己若再不開口打斷她,他堂堂太子就要被她在文武百官之前抹黑了!可是他一開口,又等於自己對號入座,所以明知是陷阱,他也非跳不可。

「蘇蓮所言句句屬實。」蘇蓮也十分強硬,因為她底氣足,李昀碩的反應完全在某人的算計之內,而那某人正站在她身後,於是她一個民女,豁出這條命與太子損上。「太子殿下有何證據說民女是胡說八道?」

憤怒極了的李昀碩想都沒想就回道:「因為你根本沒受傷……」

「民女的確受傷了,那黑衣人臨走時,還捲走了王府大批財物,說要獻給他們主子完成霸業……」

「胡說!胡說!明明就沒這回事!」李昀碩簡直氣壞了,他知道事情的所有經過,所以更明白她在指桑罵槐、血口噴人!他氣得跳腳,整個人由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指着她罵道:「你根本沒有受傷,那入侵王府的人什麼都來不及做,闖了空門就被發現,馬上逃之夭夭了……」

等的就是李昀碩這句話!這時候不待他再多說,一直沉默着的凌庭卿,接下了蘇蓮的話,挺身質問。

「噢?太子殿下倒是挺清楚的,殿下親眼看到了?」

「本宮……」李昀碩一股氣硬生生被堵回來,因為突然語窒,胸口憋得難受。他開始覺得,自己的回應似乎有些衝動了……

完全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凌庭卿冷笑着,突然拉下蘇蓮蒙住整顆頭的包紮布帶。

「沒錯,蘇蓮沒有受傷,那入侵者也確實空手而返。」

李昀碩一看,心裏一陣得意,再度高聲指責,「那你們還敢上朝妖言惑眾!」

「敢問太子殿下,這些隱而不宣的事實,除了微臣及幾個親信,根本沒有人知道,太子殿下又是如何知曉?是殿下派了眼線監視本王府邸,抑或那背後主使人……和殿下你很熟?」凌庭卿雲淡風輕地反問,他今天挖了這個大洞,就是要李昀碩自己跳下去。

只不過蘇蓮的表現比他想像得更好、更勇敢,即使事前她顫抖得有如風中柳絮,在轎子裏坐立不安地都快把轎底磨穿了,如今看來他還是小看了這個小妮子。

「你……」李昀頭這下徹底無言,因為凌庭卿對他的兩項指控,他,項都不能承認。

「請皇上聖裁。」凌庭卿向臉沉如水的李敦業一揖,轉而將這爛攤子丟給他。

凌庭卿雖然沒有明說,但再笨的人也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了,威盛王不愧是當朝第一人,這麼裝神弄鬼的來一齙,那覽手就自己跳出來承認了,能夠戲弄朝廷同時倒打太子一把的,除了他再沒有別人辦得到。

群臣心裏佩服的同時,也知道朝廷似乎要變天了,全噤聲不敢說話。現在就看皇上如何抉擇了--是要懲罰太子,讓李昀碩大失臣心及民心;還是保住太子,硬是要凌庭卿將此事吞下,令群臣及百姓齒冷。

李敦業見李昀碩如此不肖,心火已然大起,但要他向凌庭卿服軟,是絕不可能的事!既然凌庭卿都直接在朝議上與太子翻臉,完全不給他這個皇帝面子,那麼他若不好好震懾一下這個驕臣,日後如何駕馭百官。

「威盛王,這件事朕會好好調查,在太廟祭天之後,給你個交代!」

龍騰王朝每當新帝上位,天有異象,或是創下功績時,都會在太廟舉行祭天大典,一方面有宣揚國威的意思,另一方面,也等於告訴祖宗們後人沒有替他們丟臉。

因此,太廟在龍騰王朝是一個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地方,因為它見證了龍騰王朝的興衰。更有一說,太廟之所在便是龍穴之所在,開國元勛的牌位便安放此處,以鎮住龍脈,使得王朝百年不衰。

上一次祭天是在八年前,凌庭卿大敗鬼頭族那次,盛大的祭天典禮過後,還有長達了一個月的慶祝活動,整個京師熱鬧非凡,凌庭卿也在此役成了龍騰王朝第一勇士。而這一次,同樣的理由,卻因為某些政治因素,立功的人成了被救回來的李敦業,凌庭卿不過是因為一個威盛王的名頭,得以站上主祭台罷了。

時辰一到,萬鍾齊鳴,鼓磐錯落,太師陰厲立在一旁,誦禱着讚美天地祖宗的詩歌,李敦業立在主祭的位置,其後一整排是嬪妃,其餘二品以上官員依職銜分別站在兩旁,剩下的百官只能站在台下,眾人隨着詩歌的起伏不時下拜,整個場面莊重而肅穆。

然而在凌庭卿被拘束在太廟的祭天大典時,遠在京師另一隅的威盛王府已被京軍層層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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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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