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和小兒子剛結清了賭帳,戶主看了看日頭,決定停下來休息打尖。附近剛好有個湖泊,景色清幽美麗。我們把馬車靠着湖畔停在一起,福伯拿了一大塊布鋪在地上,把乾糧和水酒擺出來,小天跟在他身邊幫忙。席願抱出熟睡的齊齊放在草坪上,小紀重新給卓飛文的傷口上藥。
我用手巾在湖水中濯了濯擦臉,清涼涼的非常舒服。剛直起身上,突然看見水中漣漪乍起,一尾錦鯉冒出來吐了一個水泡,再細細一看,水中游來游去有好多的魚。
“小炎,小炎!”我高興地大叫,“快來看,魚!這裏有魚耶!”
福伯笑着搖了搖頭,吩咐小天道:“三爺,麻煩你去撿些柴來。”
“撿柴做什麼?不是吃乾糧嗎?”卓飛文道。
小紀聳了聳肩,替福伯解釋道:“太爺喜歡魚,席炎那樣子寵他,一定會給他抓,沒柴怎麼做魚吃?”
這時席炎已經走了過來,讓我坐在岸邊,自己挽起褲腳下水捉魚。小天站起來,正準備按福伯的吩咐去撿柴。
“等一等,”席願突然道,“撿柴明顯是最累的活兒,幹嗎要小天做,這不公平嘛。”
小紀白了他一眼:“你要想去自己去就好了,誰攔着你。”
席願吊起半邊嘴角一笑,這孩子只要擺出這副表情就說明有絕地大反攻的事情發生,我趕緊跑過去看熱鬧。
小紀畢竟才來我家短短一年,還沒有把席願這個人摸透,再加上心思多半放在處理卓飛文的傷口上面,所以沒有理會。
“大家看這樣好不好,”席願清了清嗓子道,“大哥捉魚,福伯在準備乾糧,齊齊睡着,卓飛文有傷,爹爹是長輩,把他們幾個除掉,剩下的人用一個公平的法子決定誰去撿柴。”
“剩下的人……”小紀抬起頭,剩下的人只有他、小天和席願了,“什麼公平的法子?”
席願從懷裏摸出一副骰子來。這孩子居然一直帶着這個東西!?
“擲骰子決定?”小紀撇撇嘴。
“咱們才不用這麼俗套的方法呢,這個骰子是用來決定順序的。”小願笑道,“我們三個人比賽說笑話,擲骰子點數最小的人先說,如果他的笑話沒辦法讓參賽的所有人都笑,他就必須去撿柴。”
“如果大家都笑了呢?”
“那他就不用去了,第二個再接著說笑話,一樣的,如果有人沒笑,這第二個人就必須去撿柴,如果大家都笑了,那倒霉的就是第三個人,他根本沒機會說,直接去撿柴禾。”
我想了想,和福伯對視一眼,兩人都轉頭過去偷笑。
“敢不敢比?”席願激將道。
“比就比!”小紀抓過骰子一扔,居然是個四五六。
席願接着扔,二五六,然後是小天,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六六六,這孩子遲鈍歸遲鈍,但運氣超強,從小到大從來沒扔過除了“六六六”以外的數字。
“好,我先說。”席願誇張地嘆了口氣,“從前,有個姓張的當官的人,他的性子特別急。有一天他去拜訪同僚,正在喝茶敘話,有個僕人匆匆上堂稟道‘不好了,家鄉來信,大人的姐姐死了’。這個姓張的立即嚎啕大哭,傷心欲絕。他的同僚在旁也哭了一陣,見他如此悲切,不禁問道:‘我姐姐死了,你哭這麼傷心做什麼?你們不可能認識的啊?”姓張的吃了一驚道:‘方才急着哭,沒注意到,原來是你的姐姐啊,我也正在奇怪呢,我根本沒有姐姐啊。”
笑話剛講完,小天就咯咯咯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喘氣道:“好好笑啊,明明第二次聽了,還這麼好笑。”
小紀綳了綳,但畢竟沒人家齊六少爺那麼酷,最終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你們都笑了,我算過關,小紀該你講了。”
小紀仰着臉想了想,道:“從前有三個人,張三、李四和王二麻子,一起在冬天結伴出行,路上因為太冷,投宿在一個農家避雪,但農家屋子太小,只能擠兩個人進去,另一個必須睡豬圈。於是三個人划拳,張三輸了,只能去睡豬圈。過了一會兒,張三捂着鼻子跑了回來,說那豬實在太臭了,他受不了,寧願凍死。李四沒辦法,只好換他去豬圈。過了一會兒,李四也捂着鼻子跑回來,說那豬不是一般的臭,他也寧願凍死。王二麻子無奈之下,只好自己去豬圈。過了一小會兒,那頭豬跑了過來,說‘那個人是誰啊,實在是太臭了……”
講到這裏,我和福伯、卓飛文連同捉魚的席炎一起笑了起來,席願也沒忍住,哈哈大笑。
小紀面露得色。
然而過了一會兒………
再過一會兒……
再再過一會……
席炎抓上來一條魚、兩條魚、三條魚……
“小紀啊,小天沒笑哦,你輸了。”席願不懷好意地道。
小紀難以置信地瞪了小天一眼,氣呼呼站起身,撿柴去了。
席炎做魚的手藝真不錯,不管是烤的還是蒸的,都那麼美味。我一面吃一面讚不絕口,同時不忘誇獎一直耿耿於懷自己輸了的小紀:“你撿的柴真好燒啊……”
等到大家一起喝魚湯的時候,小天突然放下碗,呵呵呵呵地笑着彎下腰。
席家人立即捂住嘴偷笑。
“你怎麼了?”小紀問。
“我現在才覺得,小紀你剛才說的那個笑話好好笑啊……”
“撲通”一聲,有個從來沒被人氣暈過的人終於暈過去一回。
傍晚時分,我們錯過比較大的鎮子,只好投宿到到一處人煙較為稀少的小村落。
“去那一家吧,看起來房子稍微大一點,應該住得下。”站在一處小高坡上,席願指着一戶人家道。
“沒錯,至少還有豬圈,你去的話,不知道那些豬介不介意?”小紀還在記恨,氣呼呼地道。
我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我們去投宿試試看吧。”
福伯當先去叩門,應門的是個結實的青年漢子,上下打量着我們這一群人。
“小哥,這位是揚州前任的太守席大人,帶着家眷卸任回鄉,路過此地,請問能否借宿一晚?”
聽說是卸任的官宦,那青年人露出些怯色,道:“老爺們要住,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小人家裏貧寒……”
“沒關係,只要我家太爺有張床睡就可以了。小哥怎麼稱呼?”
“小人姓田,叫田水生。”青年人開門放我們進去,堂屋中站了個老婆婆,角落裏還有個挺着高高肚子的少婦,兩人神情都有些緊張,田水生上前撫慰她們道:“娘,別怕,老爺們是來借宿的。娘子,你去燒些水來。”
少婦應了一聲,正要走,我忙道:“她懷着孩子呢,別勞累了,指間房子給我們安頓一下,再借廚房一用,其他的就不麻煩了。”
田水生看來也訥於言辭,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掌着小小一盞油燈,低着頭在前面帶路,請我們住在主屋和側邊的一間客房裏。福伯給他銀兩當房錢,他不收,後來只好給那位老婆婆,她遲疑了半晌,也就收了。
晚飯是農家的簡餐,我們也都吃得慣。齊齊兩眼半睜半閉,似醒非醒地由席願餵了一碗飯,為了嚴防小紀報復性下藥,小願連做飯時都在廚房裏守着。
下午在馬車上睡了一覺,我一時還不困,便和小天一起出去散步,席炎不知因為什麼,居然沒一起去,只吩咐福伯跟着。
散完步回來,發現席炎竟不在房內,主人家已經睡了,小紀和卓飛文在客房絮絮地說話,齊齊仍然睡得象個殭屍,席願正在床邊用一根繩子量他有沒有長高。
“你大哥呢?”
“不在。我以為他找你們去了呢。”
“沒有啊,難道路上錯過了?”我回身又來到院子裏,藉著微弱的星光張望了一回,高興地發現席炎正大步地走過來。
“你去找我們了嗎?”我撲進他懷裏,擺出最甜美的笑容。
席炎嗯了一聲,撫了撫我的頭髮:“外面風這麼大,當心着涼。”
“福伯叫我穿了貂皮背心,很暖和。”我在席炎的懷裏蹭了蹭。
“進屋吧。”
“小炎……”
“嗯?”
“我想跟你一起在外面呆一會兒……”
席炎低頭看我,映着滿天星輝,目光溫柔無限,讓我心裏登時綿綿軟軟的,差點忘了自己想幹什麼。
兩人依偎着坐在竹籬旁的木樁上,夜風吹着,草蟲叫着,氣氛說不出的浪漫,我家小炎跟他爹一樣,最喜歡這種情調了。
“小炎啊,”抬頭瞄一眼,他眼神飄飄的,正是迷迷醉醉的辰光,“你知不知道……我常常很懷念你們都還小的時候……”
“是嗎?那時候有什麼好的?”
“當然好啦!”我直起身子,連珠炮般地說,“你們小時候都是軟軟的,胖嘟嘟,喜歡流口水,喂你們什麼你們就吃什麼,吩咐你們什麼你們就聽什麼,一看見我就把兩隻手一張要我抱,想抱多久抱多久,想怎麼親就怎麼親,還有你們說話那個音調,象糯米一樣,可愛極了,有時侯自己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頭,就含着眼淚看着我,要我哄……,啊,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只不過說了句‘這風吹得真舒服’,你就滿院子亂跑,嚷着要把風抓住送給我。”
“現在也是這樣啊,你喜歡什麼,我就送你什麼。”席炎甜言蜜語道。
“真的?”我仰着頭,讓柔和的星光照在臉上,眼睛一閃一閃的。
席炎果然立即喪失抵抗力,馬上信誓旦旦道:“當然是真的。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我。”
“我想要小孩。”
“什麼?”小炎嚇了一跳,迷醉的眼神立即回復清明,“你養了三個小孩了還不夠?”
“你們都已經長大了嘛。”我扁扁嘴,“抱也抱不動了,也不會流口水,不會跌跤了,總之不能拿來隨便玩了嘛!”
“陵……”席炎做頭痛狀。
“我要嘛我要嘛,你才說了我要什麼就給什麼的,你一長大就沒小時候乖了,小時候你說話從來都算話的,現在你總是在哄我……”睜着無辜的眼睛,我讓兩顆眼淚含在眼睫處,要滾不滾的。
“好好好,等安定下來的,有合適的就讓你養……”席炎哄着,啄下來一個吻。
“我要三個,三個才夠頂替你們。”
“好……”又啄一口。
“我現在就要!”
“好……什麼?!”戶主吃了一驚,“這荒郊野外,黑燈瞎火的,你讓我到哪裏找三個小孩給你?!”
“沒關係,有、有的……”我高興地都結結巴巴了,趕緊回頭叫,“福伯小天,你們快出來。”
福伯和小天應聲從屋裏慢慢走出來。
席炎放開我,額上青筋直跳,連呼吸的氣息都粗了好多。
“你、你看,他們多、多可愛啊……”我鼓着勇氣,討好地說。
“陵……”
“在。”
“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戶主突然猛吼一聲,把我嚇一哆嗦,“說,這些孩子哪兒來的?”
“撿……撿的……”我把嘴角往兩邊一撇。
“不許裝哭!”
又趕緊收了回來。
“你……你……”戶主氣呼呼地在我面前來回地走,用手一指我的寶貝們,“你自己數,有幾個?”
“三個。”我立即回答,這個早就數清楚了,福伯抱着兩個,小天抱着一個。
“在哪兒撿的?”
“就在村子後面半里地兒的一個小土窪里,我們散步時找到的。”
“你再看看,這三個嬰兒象是一般大的嗎?”
“不是,”我經驗豐富地答道,“兩個有七、八個月大了,另一個好象最多有四個月大。”
“你想想看,這麼個小村落,半夜三更的,有三個不是一樣大的嬰兒被放在土窪里,正常嗎?”
“不正常……”
“你再看看,嬰兒為什麼不哭鬧?”
我看了看,“他們睡著了。”
席炎走過來,捉出一個嬰兒的小手,掐了掐。我趕緊撲過去護着:“你幹嘛掐我家貝貝?”
“掐都掐不醒,明顯被人餵了葯。”
這時我約摸也有些明白,傷心地眨了眨眼睛。
席炎嘆一口氣,叫出席願來,命他去我撿着嬰兒的地方附近守着。
“老奴是聽說過,這附近最近發生過多起盜嬰案。”福伯馬後炮道。
“福伯你什麼時候對刑事案的資料也感興趣了?”
“回太爺的話,主要是因為敬小侯爺家也丟了一個小小姐,這個小小姐是九姨娘生的,那個九姨娘嫁進府以前是……”
“好了好了,”席炎趕緊揮揮手打斷福伯,轉身向著我,“你快抓緊時間該怎麼玩怎麼玩,等小願捉到賊人,這些孩子都要送到官府,交還他們的父母。明白嗎?”
“明白。”我含着眼淚答應,從福伯手裏抱過兩個寶寶,和小天一起回房,用熱水給他們洗了澡,揉了一會兒,再親一會兒,放在我床上跟我躺在一起,本來還一直睜着眼睛瞧着,可不知怎麼一眨眼人就睡著了。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身邊空空如也,被子也是涼的,我翻身起來在房前屋后統統細細找了一遍,一片衣角也沒找着,傷心在站在雞籠前掉了一陣眼淚,被席炎領了回去。
“小炎,你答應過我合適的時候准我養的……”扒了一口泡飯,我再次確認道。
“好。”
“我要養三個……”
“好好。”
“男孩女孩都要。”
“好好好。”
再扒一口飯。哼,明明是敷衍的口氣,騙我聽不出來么?
小願從門外走進來,風塵僕僕的樣子。
“事情都辦完了?”
“辦完了。當時跑掉了一個,不過他的同夥已經供出他來了。孩子都送交官府查訪他們的父母,應該會妥善處理的。這伙賊人也真貪心,一晚上偷了三個還不夠,非得灌了葯放在那小土窪里再去偷第四個,以為地方隱秘,嬰兒又不哭不會被發現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沒燈沒月的,爹你是怎麼瞧見那三個嬰兒的?”
“對啊,老奴也一直納悶,那個土窪又不在路邊,黑乎乎的什麼光也沒有,太爺怎麼就看見了呢?”
“我沒看見啊,我只是聞到奶香味兒……”咬了一口饅頭,嚼着。這有什麼稀奇,當年小願也是我聞着奶香味兒才找到的啊。
“小紀他們呢?怎麼不出來吃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奶香的席願問道。
“兩口子在屋裏吃呢。”
這時撲通一聲,正半閉着眼睛吃飯的齊齊腦袋一點,趴在了桌上。
“又睡著了?”席願抱起他,用袖子擦臉。
“你昨晚量的怎麼樣?長高了沒有?”我問道。
“還好,不算高得太離譜。”
我呵呵笑:“小願你當心哦,我們見過的齊家兩個兄弟都不比你矮,齊齊又喝了增高樂,難說將來會不會超過你呢。”
“超過了怕什麼?”二兒子嘴硬道,“他纖纖弱弱的,長得高也不過是根竹竿,有什麼大不了。”
對於他這種盲目樂觀的態度,我深不以為然,正要通報小道消息,突然從主人家的側房裏傳來陣陣呻吟聲,一聲大過一聲,最後幾乎象是慘叫了。
除了齊齊,大家都一下子站了起來,小天跑到門口去張望。
“大概是要生了……”福伯喃喃道。
那個田老婆婆慌慌張張跑出來,求我們去田裏叫她兒子請穩婆,小願翻身奔出,過了一會兒,兩個人一齊跑進來。
“為、為什麼這時候生?”田水生滿頭大汗,“不是還有一個月嗎?這時候村裏的穩婆走親戚去了,不在啊!”
田老婆婆在屋子裏照應了一會兒,又跑出來,急道:“好象有些難產……”
田水生嚇得直跺腳,道:“我去請蘇先生來看。”
“不行!”田婆婆捉住他,“蘇先生雖是好大夫,但他是男的,怎麼能叫來接生?”
“娘!這時候您還在意這個……”
“怎麼不在意,這世上哪有讓男人接生的道理?咱們可是清白人家!”
田水生看來很聽他母親的話,雖然急得掉淚,也沒敢堅持去請大夫。屋子裏仍是不停地傳來慘叫聲,田婆婆又跑進去。
我着急地捏住席炎的手:“小炎,怎麼辦?想個辦法啊!”
席炎皺着眉,沉吟不語,好象一時也沒辦法。席願突然跳起來,一把抓住剛剛聽到聲音跑出來的小紀,拖進房間裏,我看他好象有辦法的樣子,忙跟了進去。
“小紀,快,你是大夫,就靠你救命了!”
“你傻了?現在缺的不是大夫,是穩婆!你沒看見那老婆婆不許大夫進去嗎?就算我硬要進去,將來那小媳婦日子不會好過的!”
“她不許請大夫是因為村裏的大夫是男人!”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不是男人?”小紀怒。
“你穿上裙子就不象男人了!”
“你說什麼?”小紀大怒。
“快穿,把梅香丫頭的裙子穿上!頭髮散下來就可以了,這樣就沒人比你更象女人了。”
“席願!咱倆的梁子結大了,你給我記着!”小紀大大怒。
不過紅牌店小二雖然暴跳如雷,但也沒怎麼掙扎,就被小願把女裝套上了身,推了出去。
“婆婆,我家帶着一個穩婆呢,快讓他給你媳婦接生吧。”我把身子一側,亮出小紀來。反正昨晚黑燈瞎火的,這老人家也不可能看清我們。
田水生母子回頭一看,小紀長發素裙,面帶怒色地站着,那個俏生生的漂亮樣子,是怎麼看怎麼跟“穩婆”兩個字搭不上邊。
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個女的,所以席願把小紀推進房的時候沒人攔阻。
叫人心驚肉跳的半個時辰過去了,房裏呻吟連連,突然一聲嬰啼響起,雖然微弱,卻有如天籟般動聽。
“生了!生了!”我高興地跳起來。
沒過一會兒,小紀板著臉走出來,拎着個嬰兒給新父親看。
“你怎麼這樣抱孩子?”我一面口水滴滴地湊過去,一面責怪道。
“我以前又沒接生過孩子,我怎麼知道該怎麼抱?”小紀沒好氣地道,說著狠狠地瞪了席願一眼。
田家平安添孫,母子兩個欣喜若狂,對小紀更是感恩戴德,一直到我們收拾了行李上路,還一直追着問小紀的名字,說要給他寫長生牌位。
我爬到席願的車上,小聲警告:“小願,別怪爹沒提醒你,小紀很記仇的,你說他象女人,他一定會報復你的。”
“怕什麼?大不了他再給齊齊吃增高樂……”
“不是,我聽福伯說,小紀最近在研究一種新葯,叫什麼健身寶……”
“健……什麼寶?”
“健身寶。說是如果研製成了給人吃下去,那個人不用鍛煉,就可以魁梧健壯,全身肌肉,力大無窮,本來他說齊齊的臉配這種身材太嚇人,沒打算給齊齊吃的,可是你今天得罪了他……”
“爹!”小願綠着臉慘叫,“你怎麼不早說?!”
“我早上是想說來着,可沒得及……”
席願咚得一聲,倒在車廂里。
中午在一家小鎮打尖,席願滿面堆笑地幫小紀倒水添飯,殷勤備至,一頓飯的功夫,就誇了小紀“有男人氣概、有陽剛氣質、比男人還象男人”十八次,而且把齊齊在懷裏護得死緊,自己親手打來清水喂他喝,還不敢讓他吃大家一起吃的飯菜,只剝了幾個白水煮蛋塞進他嘴裏。可憐齊齊半夢半醒,也吃不出什麼滋味,喂什麼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