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說完，他便驅車離開，坐在副駕駛座的郁乃琪，只能故作冷傲地將頭搬到一邊不理他的調侃，用眼角餘光偷瞄他，卻再也停不下內心莫名的騷動。
從那天以後，郁乃琪只要看見方顥然，就覺得怪怪的。
她一遇到某方面的事，就變成老鼠了，是哪方面的事？
其實她很清楚，方顥然在變相的提醒她，她根本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對方顥然有感情？
兩個人認識了幾年，一隻手都數不完呢！
有感情早就有了，怎麼可能到現在才發現？
她只能一直告訴自己，一定是因為裴剛最近冒出來了，嚴重影響她的心情，所以才會覺得自己對方顥然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至於她那個老鼠心態，一定也是方顥然看過她被裴剛拋棄后的慘狀，才會有的既定印象。
就是嘛！如果她真的喜歡方顥然，怎麼可能把自己的醜態全讓他看見了，甚至還不避諱的在他面前換衣服什麼的。她在任何人面前，可是都驕傲得像個女神呢！
何況，戀愛可是很甜蜜、很夢幻的事，她至少該對他有些幻想才是，尤其是……尤其是“那方面”……想像他的大手輕撫過她凹凸有致的身軀，輕柔地吻遍她全身上下的肌膚，再將他火熱的胸膛貼上她的，兩個人結合……
天啊！郁乃琪不由得捧住燙到不行的臉，發現自己不受控制地渾身顫抖，她根本不像自己以為的沒感覺，而是只要一想就超有感覺，彷彿這一切真的在發生，她都雙腳發軟快站不穩了。
更嚇人的是，她居然一點排斥感也沒有，甚至覺得要是真發生了，肯定也會是件美好的事。
難道她饑渴了太久了，所以內心一直想撲倒方顥然嗎？
不不不，不行！她不能再想了！郁乃琪急急忙忙地爬上一旁的健身腳踏車，飛快地踏着，試圖用激烈的運動來驅趕那奇奇怪怪的幻想和感覺。
郁乃琪被要求每天在健身房運動一小時，通常方顥然不會在這時候找她，但今天他接到了一通電話，令他提早來到健身房。
只是這女人正在害羞，壓根沒注意到他的出現。
“乃琪！”他走到她身邊，“我要告訴你……你騎這麼快做什麼？”
“啊……”郁乃琪聽到他的聲音后，倒抽了口氣，一抬頭望見他的俊顏，俏臉就整個熱起來，腳下更是踩得飛快。
“別騎這麼快，你臉都紅了。”他微皺起眉。
“我我我……我臉紅又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啊，我是說那個，我在運動啊，臉紅一下有什麼關係？”她急忙又踩了幾下健身車，以茲佐證。
“瞧你說話說得語無倫次，你該不會是發燒了吧？”他伸出大手想探探她的額溫，卻被她閃了過去。
開玩笑！她剛才胡思亂想那些羞死人的事，都想到全身發軟了，怎麼可能再讓他觸碰？等一下不就從健身車上摔下來。
“我很好啦！”她用手揭着自己的臉，好不容易降了點溫度。“我……我只是在想些事情罷了。”
方顥然的手就這麼懸在半空，令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想什麼？”
“呃……”看着他的大手，方才奇怪的幻想又馬上浮現，郁乃琪又不禁害臊起來，不知道這隻大手牽住的手，會是怎樣的女孩的呢……
一思及此，郁乃琪的心重重往下一跌，居然莫名地不開心起來。
“大方！”她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你……有喜歡的女孩嗎？”
她想他是否有喜歡的女孩，想到紅了臉？這倒是個好現象。方顥然的嘴角微妙地勾動，乾脆地回答了她。
“有。”而且就在眼前，只是某個傻瓜不知道。
這一聲鏗鏘有力的回應，讓郁乃琪更難過了，她不曉得自己的語氣，已經變得酸溜溜。“是怎樣的女孩？漂亮嗎？”
聽着她說話的方式，方顥然眸中光芒一閃，某個傻瓜似乎有些開竅了。“很漂亮。”
“有我……”她本想問有她漂亮嗎？但轉念一想，情人眼裏出西施，那女孩就算長得像麵包超人，只要他喜歡，就是漂亮。
“那，她個性好嗎？”
“很好，她有些傻氣，有些粗線條，也很愛撒嬌、賴皮，卻老愛在別人面前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但這些小毛病反而更令她顯得可愛。”方顥然幾乎是微笑着說，和一向冷漠的樣子截然不同。
傻氣？粗線條？愛撒嬌賴皮？那不就跟她完全不一樣嗎？
自以為聰明睿智、獨立幹練，能把方顥然吃死死的郁乃琪，見他談論心儀女子時，整張帥臉都像在發光，對開啟這個話題不禁後悔。
“唉唉唉，算了算了，聽起來我應該不認識。”她草草地跳離原本想說的話，免得心情越來越糟。“大方，你剛才說找我幹麼？”
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方顥然只能搖搖頭。他都能感受到她形於外的沮喪了，她卻似乎對這樣的心情懵懂，這傻瓜根本就還沒開竅。
或許該給她下一劑猛葯，因為他知道，依她的個性，要釐清情感鐵定要一段不短的時件，但他捨不得下重葯。
也許傻的是他自己吧？方顥然搖搖頭，順着她的話轉回正題。
“剛才，我接到‘美麗未來’劇組的電話。”
“他說什麼？”郁乃琪不由得緊張起來，雖然因為裴剛，她不太想演，但對於能夠被荷里活的導演看上，她仍是有所期待的。
“他說……”方顥然對這結果的反應卻和她有些兩極化，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你通過初選了。”
通過什麼？初選？這一次，郁乃琪結結實實地從健身車上摔下來，幸好方顥然眼明手快接住她。等她一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他摟在懷裏，忍不住又臉紅心跳起來。
這一瞬間，氣氛好像凝結了一樣，一種曖昧的氣泡不斷冒出，將兩入困在當中，動彈不得。
只要再進一步、再近一點，他就可以緊擁住她，就可以親吻到她了……
鈴——
刺耳的鈴聲響起，是郁乃琪的手機，在這令人動情的時刻，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那夢幻的泡泡，也打住了兩人的親昵。
郁乃琪如夢初醒，急忙推開方顥然，接起電話，卻在聽到電話那端的聲音時，表情一變。
靜默了半晌，方顥然才聽到她不太情願地對着電話回道：“好吧，我去。”
通話結束了，郁乃琪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吐出了一個他很不想聽到的名字——
“是裴剛，他約我吃飯，而我答應了。”
“你通過初選了，對嗎？老實說你的表現不算很好，我在背後可是出了很大的力，如果你想當最後雀屏中選的那個人，就和我吃頓飯吧。”
“就算你不願意，也要想想你的小助理，她可是天天巴望着我幫她爭取個小角色，就算是路人也行，這你可是已經同意了。”
裴剛說的話，郁乃琪一字不漏地轉述給方顥然聽，但說得有些心虛，最後果然被方顥然罵了一頓。
他罵她隨便答應人，又責怪她不應該隱瞞自己因丁斐瓔欠裴剛人情的事。丁斐瓔想進演藝圈，他有的是管道，還能替她安排全套訓練課程，根本不需要靠裴剛。
郁乃琪悶悶地被他訓斥，但她還是堅持飯局要赴，最後雙方各退一步，方顥然和她一起出席。
兩人來到裴剛指定的茶館，服務人員將他們帶到一個隱密的小房間，光看這格局，方顥然皺起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選擇這種地點，美其名是裴、郁兩個都是名人，相約被拍到的話問題很大，但同樣的，這種私密空間也很方便裴剛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
郁乃琪雖然對裴剛有怨，卻仍相信他不是那種人，但方顥然可不信。
兩人進入包廂后，正在煮茶的裴剛見到郁乃琪，先是眼睛一亮，隨後看到跟在一旁的方顥然，表情不禁微變。
見到這狹窄的空間，以及裴剛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郁乃琪才慶幸有方顥然跟着她來，否則和裴剛在這樣的小空間裏獨處，她一定非常不自在。
拉着方顥然一起坐下，她便把話攤開來說。
“我要先說，這頓飯局純粹就是還你幫小瓔的人情，沒有別的意思。”還是那副冰冷又驕傲的模樣。她一開始就先把話說死，免得自己的脆弱露了陷。
“就當作是敘敘舊，不好嗎？”表情的變化只是瞬間，裴剛隨即又恢復自然，目光流連在她身上，欣賞起她的萬種風情。
“我們有什麼舊好敘的？”郁乃琪真的不明白，過去他傷她那麼重，讓她談戀愛談得那麼苦，如今不敢碰愛情，他究竟還要再複習什麼？
“我們能敘的舊可多了。”裴剛微微一笑，展現出自己示好的誠意。“你看，這一桌子菜都是為你準備的。我知道你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喜歡種類多變化，所以每樣清淡的點心我都點了一份。”
郁乃琪瞪着桌面上的食物，擺了滿滿一大桌，確實有很多都是她喜歡的，一時無語。
“但你卻忽略了，她也不吃太甜的東西。”方顥然突然開口，指了指一小碟蜜紅豆以及隔壁的喜羹。
裴剛這才像剛注意到他似的，正眼看向方顥然。“你對乃琪很了解？”
“我是她的經紀人，了解她是應該的。”他淡淡回答。
“但我是她的前男友，怎麼樣也勝過你這種表面的了解。”裴剛像是刻意在方顥然面前提起提醒他們關係不同，又像是想挑動郁乃琪內心裏的一點舊情。他將語氣放軟，十分溫柔地轉頭注視着郁乃琪。
“乃琪，你記不記得，以前舊公司後面的圍牆上，被我們刻了幾個字？那個時候我們兩個都是初出茅廬，壓根沒想到那樣會留下證據。”他輕輕的一笑，刻意展現男性魅力。
“後來舊公司的大樓拆了，新大樓蓋好了，前幾天我經過那裏，特地下車進防火巷去找，你猜怎麼了？”
怎麼了？郁乃琪也想起當時無憂無慮的兩人世界，做了一大堆蠢事卻覺得甜蜜無比。但如今再次提起，甜蜜的感覺淡了，但苦澀的感覺卻充塞在心頭。
裴剛定定地鎖住郁乃琪的眼，試圖解讀她的思緒。“那面牆還在，上頭的塗鴉自然也還在。”
她記得兩人刻的那幾個字，是“裴剛愛乃琪一生一世”，如今他再次提起，是想要達成牆上的諾言嗎？
問題是，他早已拋棄她，現在是人事全非了呀！
瞧郁乃琪似乎有些迷惘、難過，被他說的話深深牽動，裴剛趁勝追擊，“我永遠記得我寫了什麼，乃琪，我也希望能有機會完成上面的心愿。我記得你以前一直想要一隻和人一樣大的熊，今天我帶來了。”
他起身開門，吩咐了服務生，過沒多久，一隻比人還大的泰迪熊便出現在郁乃琪面前，令她驚訝不已。
“你應該知道我現在走到哪都會被注意，隨時都有狗仔跟着，帶着這東西來這裏送你，我冒了很大的風險。”他擺出最誠懇的表情，也不管方顥然就在旁邊，直接告白，“不過我不怕，如果被發現了，我就大方承認！乃琪，這樣你相信我的誠意了嗎？”
郁乃琪真的被他嚇到了。這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以他的財力，送一百隻都不會眨一下眼。
但那麼久以前的事情、那麼微小的心愿，他居然全部記得，讓她即使不愛他了，也有些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