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距離上星期天,邱德宜和雲澐來家中做客,已經過了三天的時間。三天以來,昌順玲和錢俊兩人,仍甜甜蜜蜜的過着二人世界的日子。
但甜蜜之中,錢俊仍能很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陣子昌順玲有時會陷入自我思緒中,在以為他沒注意到時,憂愁的眼神總是追捕着他。錢俊不想問她轉變的原因,他知道那多少跟星期天,邱德宜她們到家裏所發生的事有關。但他仍盡其所能的取悅着她。因為她是他以生命相許,唯一的主人||昌順玲。
一陣細微的喑泣聲,讓錢俊睜開眼,看了眼在他身畔輾轉喑泣的昌順玲,他輕輕將圈在她腰的手臂縮緊,替她找尋安適的睡姿。今晚的她睡得很不安穩。
蜷縮在他懷中的昌順玲,又發出一陣細微的喑咽,像是在掙扎般地推擠着他的胸膛。
錢俊覺得情況有異,他半撐起身,在微弱的燈光中,仔細的看着睡得不安穩的昌順玲,安哄輕喃地問:"怎麼了,嗯?"
他一手環摟着昌順玲側睡的腰,一手撥撫着散落在她臉上的發,昌順玲再一次嗚咽着。錢俊皺着眉盯着她的臉,原本以為是因為光線的關係,她的臉才如此酡紅,現在他才發現她臉頰那不尋常的嫣紅,他大手撫上她的額,被那炙熱的溫度嚇了一跳。
"喔,我的天!"
錢俊很快的下床將燈打開,快步回到床上,將蜷縮着身,喑嚅咽語的昌順玲抱在臂彎中,輕拍着她熱燙的頰,焦急地喚着:"玲!乖,快醒來。"
昌順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又閉上又睜開的,看着錢俊那擔憂心急的臉,她開口||
"阿俊……我的喉嚨……
呼……好痛||"她像費了極大力氣,吐出了這句話,聲音嘎粗沙啞的難聽。她努力喘着氣,覺得肺里有把火在燒,頭也昏沈沈的,好熱。
抱着她的錢俊突然起身,一腳踏在地毯上,一腳跪曲在床邊,將她攔腰抱起。昌順玲小手抓着他敞開的浴袍領口,驚呼地問:"阿俊,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要送你去醫院,你發燒了。"錢俊回答着她,但動作仍沒有停下來,他輕易地抱起她,轉過身就想往外走。昌順玲卻更抓緊他的浴袍,用力粗嘎的大吼||
"不要,不要!"但因為生病的關係,她這聲大吼就像鴨子在呱呱叫而已。
"玲,可是你發燒了。"他皺着眉安哄的勸着。但昌順玲仍是一臉不肯妥協的回瞪着他。
"不要!"這次她不僅糾着眉,連小嘴都不肯答應的噘起,小手仍緊抓着他的浴袍。
"玲!"他皺緊的眉快打成死結了。他將額頭貼上她的,感受那股熱度,焦急地道:"你看,你真的好燙,再不去看醫生是不行的。"
"我不要嘛!"錢俊已經抱着她走出卧房,她不依的喊着,竟哭了起來。而且她全身都好難受。
"好好好,乖,玲不哭。"錢俊就是對她的眼淚沒轍,他憐疼的抱緊她又走回卧房,吻去她的淚哄撫着。
"我不要去醫院,那裏好臭,而且……
呃……還要打針……呵……好痛。"她抽抽噎噎的說著。
搞了半天,原來是怕到醫院。
錢俊在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地恍然大悟,但看她如此難受的哭着,他也不好過。他將昌順玲抱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溫柔的拭去她滴落在小臉上的淚,再次誘哄的說:"有我陪着你,我們給醫生診斷一下就回來了。"
"不要,不要嘛!"昌順玲像個孩子鬧脾氣般地哭喊着。
"好好好。"錢俊再次投降的用身體壓住她掙扎不休的身子,將她連人帶被的擁着,急急的連聲應好,就怕她把被子推開,吹了寒風會燒的更糟糕。
他嘆口氣,憐惜地跟她談起條件,"玲,不哭了,乖乖的別又把被子推開。我們不去醫院了,不哭了,嗯?"
昌順玲這才抽抽噎噎的停下掙扎,乖乖地躺好。但當錢俊起身要離開她時,她又害怕的坐起身,抓着他的浴袍喊:"你要去哪裏?"
"我去幫你拿熱開水和退燒藥,你乖乖地躺着。"錢俊再次替她蓋好被,確定冷空氣不會進入她的被中,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這才起身離開房間。
才兩分鐘的時間,當錢俊拿着一杯開水和退燒藥再回來時,昌順玲又陷入昏睡之中,他將手中的東西先擱在床柜上,輕輕將她扶起,直喚着她。
"玲,先把葯吃了再睡。"
在昌順玲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時,他將溫水湊進她的嘴,先讓她喝口水,然後才將藥片湊進她口中,要她吞下。昌順玲原本皺着小臉,想躲過那又苦又臭的葯,卻被錢俊輕聲輕氣的哄勸着吞下,又哄着她喝水。
"不要了!"她在喝下三分之二杯的水時,小手一推就拒絕再開口。
錢俊將水杯擱下,抱着她躺好,昌順玲很自然的偎進他溫暖的懷中。錢俊拉高被子蓋好兩個人,摟緊她輕搖着彼此,懊惱又憐呵地要求道:"如果你明早還是沒退燒,我一定要帶你去醫院。"
"嗯!"昌順玲迷迷糊糊的應聲,又更往他懷中鑽着,沈沈的睡着。
但錢俊可沒那麼舒服了。整晚他不時起身替昏睡不安穩的昌順玲擦汗,換濕透的衣服,查看她的情況。
昌順玲在昏昏沈沈中聽見錢俊在講電話。不一會,錢俊又來到她身邊,當她感到身體被扶起來時,她困難的睜開眼,"阿俊……"
她的聲音變得好小,更沙啞,而且喉嚨更痛,整個人軟軟的好難受。但她仍知道錢俊將她塞在大衣中,抱起她就往外走。"阿俊……"她沒有聲音了。
錢俊仍感應到她的呼喚,他俯下頭吻上她的額,輕哄道:"乖,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昏睡中的昌順玲在聽到那兩個字時,又睜開眼,錢俊不等她抗議,便堅決的開口:"不行,你燒的這麼厲害,我一定要帶你去醫院,你昨晚已經答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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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恍惚中||
昌順玲如往常般,下了班便回到公寓。她進了門,聞到香噴噴的鮭仔魚粥,香氣迷漫了整個家。她快步走到廚房,看到錢俊高大頎長的身材,穿着圍裙,嚐着粥湯的味道是否足夠。他的背影是如此令她熟悉,這景象讓她的心漲着滿滿窩心,甜膩膩的感覺。
她淘氣的躡手躡腳靠近他的身後,想給他一個驚喜。錢俊這時正好舀了一碗粥放在小托盤上,轉過身。她嚇了一跳,以為逗不成他,會惹來他的笑罵。
出乎意料地,錢俊竟像沒看見她似的,走過她身旁逕自朝他們的卧房走去。
"阿俊,阿俊!"昌順玲以為他故意跟她玩看不見她的遊戲,追在他身後扯着他圍裙帶的結,喊着。但錢俊仍不理會她,小心的捧着熱騰騰的仔魚粥,和煦笑着輕說道:"玲,我把粥煮好了。"
"阿俊,我在這呀!"昌順玲覺得事有蹊蹺,她在他身後急得跳腳大喊。無奈錢俊仍像聽不見她的叫喊,頭也不回的走進他們的卧房。
"這一點都不好玩,阿俊!我不玩了啦!"昌順玲氣呼呼的站在那大吼。以為錢俊會停止這無聊的遊戲,很快就會走出來,將她抱在懷中,像往常般寵着哄吻她。
然而……等了幾分鐘仍不見錢俊出來。昌順玲氣惱地跺了跺腳,不開心的朝卧房走去,直想將肚裏的火朝錢俊噴去。
"阿||"昌順玲一走進房,看見裏頭的景象,倒抽口氣,瞪大眼的看着。
錢俊竟坐在他們床沿,摟着一位老太太,像哄她吃飯般,哄着那位老太太。
"玲,好不好吃?"他對着懷中那位老太太綻出如燦陽般的笑,柔情的問着。還百般呵疼,一口一口細膩的喂着那老婦喝粥,偶爾停下來,替她擦拭溢在嘴角的粥。
錢俊那深情的黑眸,始終凝視着他懷中的老婦人,修長漂亮的手指,還憐愛的撫着那老婦白蒼蒼、毫無光澤的發;更在她那乾皺老去的額發上,印下深情的吻。
昌順玲再也看不下去了,錢俊竟對除了她以外的女子如此眷寵,即使那是一名他也喚"玲"的老太太。她氣焰狂炙的衝上前,站在他們身旁,抑不住狂怒地大吼||
"阿俊,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才是你的玲。阿俊,你看看我呀!看看我呀!阿俊!"她喊了好久,喊的喉嚨都痛了、啞了。錢俊仍不看她一眼,依舊深情款款的對着他懷中的老太太說著話。那麼的輕柔,那麼的細語。
昌順玲好害怕,她從沒有如此的害怕過,她搖頭一步步的退着,直到碰撞到她的書桌。她回頭穩住自己,卻瞥見桌上的小桌曆,她驚恐的看着那桌曆上的年份竟是||
西元二○四七年!?
為什麼?為什麼會一下子跳過了五十年!?
她的心在驚懼中狂跳着。她抓起小桌曆回頭想問清楚怎麼回事,卻見錢俊仍呵憐的摟着那名老婦,臉上的笑容是她永遠都無法抗拒的燦靨。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昌順玲落着淚,來回看着手中的桌曆年分、錢俊及那名老婦人,在心中吶喊着。手中的桌曆突然射出一道澄色極光,她害怕的想甩掉桌曆,卻怎麼也無法甩棄,她覺得自己就快被那道極光吸進去了。
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昌順玲的哭喊聲驚醒了錢俊,他很快地扭開燈,將掙扎不止又不停哭喊的昌順玲擁在懷中,急急的哄撫着。
"玲,乖,不怕,有我在。玲,快醒過來。"
昌順玲停下了哭喊和掙扎,淚眼迷濛的看了看滿眼擔憂喚着她的錢俊。
"不怕,你在做惡夢。不怕,有我在,我在這裏,乖,不怕了。"他擁緊了她,大手不停輕拍撫她的背。他的呢喃哄撫很神奇的讓她的心得到平靜,她偎進他寬挺的臂彎里,手緊緊的圈着他的腰,好似害怕他會消失那般。
錢俊低下頭,看了眼在他懷中恢復平穩呼吸,輕輕吐息沈睡的昌順玲。他將手覆上她的額,又貼上自己的,這才放下擔憂。還好沒再發燒了。
從他帶她到醫院回來后,昌順玲一直就處於昏睡的狀態。在醫院,他還被醫生痛罵了一頓。那醫生直嚷着||
"你這丈夫是怎麼當的?為什麼讓你老婆燒成這樣才送她到醫院來?真是的!"
那醫生口裏一直叨罵著,還質難地瞪了他好幾眼,但仍很盡心的查看昌順玲的病情。
也許是因為當醫生替昌順玲打針時,昌順玲潛意識的掙扎着,他便抱緊她安哄着,醫生這才少給他白眼看。但當他們要離開時,那醫生還是數落了他幾句||
"還好你老婆的病沒轉成肺炎,但還是要小心照顧。年輕人,老婆只有一個,是娶來疼的,懂嗎?"
錢俊點頭如搗蒜,直喊了幾聲"懂",醫生這才停止了叨罵,讓他抱着昌順玲離開診療室。
昌順玲在他懷中嗚喑一聲。他摟緊她躺平,讓她卧睡在他肚子上。他像在哄撫嬰兒般,輕拍着她的背,想讓她睡得更安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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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順玲睜開眼,窗外暖暖的陽光和盤旋而過的鴿子群,顯示現在是白天。
看了看房間四周,沒找着錢俊的身影,但她聽見錢俊的說話聲自客廳傳來,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因為她沒聽見有第三者的說話聲。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覺得自己渾身像被丟進洗衣機里,被擠乾又被烘過般虛脫。她已經好久沒生病了,沒想到一病起來卻差點要了她的命。這幾天晚上只要快到八點時,就會看見氣象先生||任立渝不時提醒寒流過境,日夜溫差大的叮嚀。而錢俊也天天叮囑她要多帶件外套出門,但她就是不信邪的把話當耳邊風。
昌順玲自嘲的笑笑,手一撐站起身,但一陣暈眩又讓她跌坐回床上。
"玲,你怎麼起來了?"
錢俊一進入卧房就看見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他急忙衝上前,扶好她的身子,憂心且不贊同地問道。他輕推着她的肩要她躺好休息,但昌順玲卻反推開他的手,又想坐起身。
"怎麼了,玲?你要做什麼?"
昌順玲抬頭看向皺着眉,一臉擔憂的他道:"我想去浴室。"
"好!"他一手擱在她腋下,一手撐在她的膝間窩,輕易的將她抱起。
"阿俊,我可以自己走的。"她環上他的脖子,羞靦的嬌呼。她的聲音仍有些沙啞,但喉嚨已不那麼痛了。
"你病還沒好,不可以太累的。"他輕聲地道,兩三步就將她抱進浴室,這才讓她下地站着。他的雙手仍輕扣住她的腰,微屈着膝低下頭凝視着她問:"要不要我幫你||"
"不要啦!"昌順玲在他話還沒說完前,就紅酡了臉嬌呼的打斷了他的話,還低着頭輕推着他,要他出去。
錢俊被她推出來,在她要關上門時,他擋住了門,回頭要求道:"別把門鎖上,關上就可以了,好不好?"
他怕她會因為體力不支,而突然倒在裏頭。
"好!"看着他那憂慮的眼,她輕聲允諾,錢俊這才放開手,讓她把門帶上。
她站在洗手台前,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
她的臉色好蒼白,原本紅潤的唇,此刻卻沒什麼血色,且有些乾裂。而她的頭髮,亂成一團還打結了。她整個人看起來,簡直是糟透了。
簡單的梳洗一下自己后,這才看起來比較像人。
"玲!玲!"
錢俊焦急地在外頭輕拍着門,不停的喊着。昌順玲就怕他會開門衝進來,放下手中的梳子,走過去將門打開。她才剛把門拉開,就被錢俊攔腰抱起,又被抱回床上躺好。
"阿俊!"昌順玲不肯躺好,推開被子又坐起身。
"玲,怎麼了?為什麼不乖乖躺好?"
"我不累,我想坐着。"她嘟着嘴,直拗的說道。
錢俊依着她,只得替她疊着兩人的枕頭,讓她能舒服的躺靠着枕坐在床上;又將被子拉高,蓋住她的腹部以下。他坐在床沿,一手擱放在她腿側的被子上,另一手貼上她的額,將她整個人圈在他兩手之間,測着她的體溫。
"嗯,還好沒又發燒了。"他釋然的笑了。原先貼在她額上的手,此刻已撫上她的頰,並將她這一側的發,輕勾到她耳後。"你可把我擔心死了。"
"阿俊,我好像睡了好久。"她的頭仍有些昏沈沈、重重的感覺。
"是夠久了,你可昏睡三天了。"他笑睨着她,口氣半是憂心,半是調侃的輕斥道。
"啊?三天?那||"
錢俊大手阻止她推開被子,想離開床的舉動,安撫的開口,"你別擔心,公司那邊,我已經幫你打電話請過假了。倒是你,頭還疼不疼?喉嚨呢?還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或是||"
"沒有!沒有!"她直喊了幾聲,打斷他一連串的憂心關問。雖然心裏甜暖暖的,但嘴裏還是不忘抗議道:"你不要那麼緊張嘛!"
"緊張?那天晚上,你一發燒,我就要送你去醫院,好說歹說的你就是不肯。拖到早上,我送你去醫院時,還被醫生直罵我沒好好照顧你呢!回來后,你又昏昏睡睡的,又不肯好好吃藥、吃東西。讓我擔心了三天,你還要我別緊張!?
"這下可換他抗議了。
"阿俊,你一直不眠不休的在照顧我嗎!?"昌順玲真的被他的話,挑起了最深的歉疚,也心疼不已。她小手絞着被單,抬眼瞄了瞄他,小聲的道:"對||唔……"
錢俊在她說出第一個字時,便飛快俯下臉吻住她。他兩手輕扣着她的腰側,額貼着她的,柔柔笑着說:"我不要聽到那三個字,我只要你好好的把身子養好。病了幾天,你瘦了好多。"他的大手一扣,幾乎可以將她的腰圈住。
"剛好可以減肥呀!你不知道,我被你養胖了好多,都快變胖豬豬了。"昌順玲皺皺鼻子,淘氣的笑道。
"哼!可是你現在又讓我的努力化為零了。"他也學她皺皺鼻子笑道。
"我本來就是﹃玲﹄呀!"她故意曲解他的話,輕叫着。
"是喔!"他將鼻子湊上前,直搔着她的臉。大手也開始壞壞的呵癢着她的腰。
昌順玲被他搔的好癢,又叫又躲的笑成一團。但終究是病後沒什麼力氣,忍不住喘了起來。錢俊停下玩鬧,摟着她自責的道,"真是該死,忘了你該多休息的。"
昌順玲在他拍撫下,很快順直了氣,靠在他胸膛上,開口:"我已經休息夠了!再睡下去,就要變木乃伊了。"
錢俊捏捏她的小鼻子,笑罵道:"哪有那麼誇張?"
"你不相信?"
錢俊縮緊了手臂,寵愛的道:"我信!不過現在你該吃藥了。"
他騰出一手,將擺在床柜上的葯遞給她。昌順玲看着在他掌心中那五、六顆藥丸,愁眉苦臉的抿緊唇,就是不肯動手。
"玲||"他有些強迫的望住她。黝黑的眸子表明了,就算要他硬塞,也要把這些葯讓她吞下。
昌順玲不情願的哀呼一聲。接過他另一手拿着的水杯,就着他的手,一顆一顆慢吞吞的吞着藥丸。
錢俊好笑地看着她,每吞一顆葯,她的小臉就皺成一團。然後又像拿出最大決心般,再吞下另一顆。
"嗯?"他看着掌中還有最後一顆藥丸。
"我不要吃綠色的藥丸,好噁心,我會吐出來的。"她不依的喊着,一臉嫌惡的瞪着那顆直徑不到一公分的綠色藥丸。
昌順玲有個怪毛病,凡是綠色狀似藥丸的東西都不吃。就連每次吃M&M巧克力時,她都先將裹上綠色糖衣的先挑出來,才吃其他顏色的巧克力。
"嗯?"錢俊仍一臉不容妥協的瞅着她。他什麼事都能讓着她,順她的心。但只要是關乎到她健康及安危的事,就絕不妥協。
"哎唷!"昌順玲噘起嘴,認命的捏起那顆藥丸,瞄着錢俊那仍不退讓的眼;這才閉上眼,將葯丟進嘴裏,又快速的灌了好幾口水,想把噁心的感覺沖淡掉。
"誇張!"錢俊拿過她手中的杯子,笑罵著。
"有沒有糖?"她像孩子般,在他懷中,攤開手掌跟他要糖吃。
他愛憐的啵了下她的嘴,呵哄地道:"沒有!吃些東西好嗎?我煮了你最喜歡吃的鮭仔魚粥,我去盛一碗過來,多少吃一些,好不好?"
鮭仔魚粥!?她想起了她在昏睡時做的那場惡夢。
"玲,怎麼了,嗯?"錢俊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關心的凝視着她。
"沒什麼!"昌順玲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笑,推拖道:"可能是藥效發作了,有些累。"
"那你先睡一下,晚點餓了再吃,好不好?"錢俊扶她躺好,替她蓋好被,坐在床沿,俯視着說道。
"好!"
錢俊給了她一抹憐疼的笑,俯下面龐,輕吻上她的額發,便起身走向房門。
"阿俊!"她在他拉開門時,喚住了他。他回頭詢問的看着她,她也凝視着他,好深好深,像刻印在心崁般的凝視着。昌順玲輕聲道:"謝謝你。"
錢俊又是那抹炫陽的笑,柔情低呢着||
"傻瓜!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可以為你做。"他再次訴着他常說的誓言,但下一句卻將昌順玲的心打入了谷底。"而且,我不是曾宣誓過,你是我唯一的主人嗎?"他說完便轉身離開房間。
昌順玲將頭轉向內側,忍了多時的淚,終於止不住的滑落在枕上。她緊閉上眼,心卻不停的刺痛着。
是啊!他所為她做的一切,只因為她是他宣誓過,唯一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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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死人了!
昌順玲獨自坐在客廳,電視頻道一台一台的跳換着,卻找不到一個想看的節目。
她消假回去上班已經過四天了。四天來,她所聽到的談話,全都跟錢俊有關。
"順玲,你真不夠意思,有個這麼好的未婚夫,也不介紹給我們大家認識!"一名女同事抱怨着。
啊!?她什麼時候訂婚,多了個未婚夫,怎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對呀!你老公又帥,聲音又好聽的。還打電話到公司幫你請假,真好!"另一名同事也湊過來說著。
呵呵呵……現在又變老公了嗎!?
"就是說嘛!他對你可真好,百般呵疼的。唉,剛才是他打來的吧!?嘖、嘖,你都病好復元了,他還這麼不放心呀!?"又一名女同事嘴裏羨慕,眼裏卻冒着酸氣道。
是啊、是啊!她只能傻笑呼嚨帶過。
"順玲!黑瓶里裝醬油喔!看不出來,每天都有人專車接送的。哇!那輛跑車不便宜吧!?"再一名小妹從她背後一拍,驚怪的扯着嗓子。
她在公司待兩年了,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突然變的那麼有人緣!?怎麼每個人,不管認識不認識的,有點熟又不會太熟的人,都會湊上前搶着跟她發表意見,說著錢俊有多好,有多帥的!?甚至還直呼,她是本世紀末最幸運的女人。
"煩死了!"昌順玲喃喃低咒着,心中煩悶的燥火愈來愈強烈。她發泄似的用力按着遙控器。
錢俊仍像往常般,用盡心力照顧好她,更甚於她生病前的寵愛。
可是她卻對這一切突然感到煩躁,厭惡透了。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還有什麼好怨的,只知道……錢俊對她愈好、愈呵疼,就愈使得她心裏產生一股沈重的負荷與壓力。幾乎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
面對錢俊的憐愛,她再也無法如往常般欣喜接受,反而有些提不起勁來。夜晚到來時,她都早早上床睡覺,而當錢俊上床時,她也不再如以前,每個晚上主動偎進他寬暖的懷抱中,反而背對着他擁被而眠。白天,錢俊接送她上下班時,她也不再像往常那般,嘰嘰喳喳的跟他在車上說話;只是瞥着窗外,偶爾才會搭上一、兩句,回答錢俊的問話。
對於她的冷淡,錢俊不聞也不問,仍默默在一旁替她打點好所有的生活起居,細心挑好照顧她的擔子。
錢俊如此地委屈與獨自承受,更使得昌順玲對這一切厭煩到了極點,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
昌順玲知道那晚五十年後情景的夢境,一直橫亘在她心頭,她真的非常介意。
艾德曾允諾,錢俊會陪她直到這個地球上不再有她昌順玲為止。到時候錢俊便會自我毀滅,跟着她的記憶消失。但艾德卻沒有告訴她,五十年後,當她年華老去、白髮蒼蒼時,身為生化機械人的錢俊,會不會同她一樣老去?或者就像夢中透露那般,她已發白、齒搖、視茫時,錢俊仍如此刻般帥朗年輕?如果真是如此,到時她又該如何自處呀!她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那樣的感覺。
"啪"一聲,昌順玲將手中的遙控器用力擲在長几上。過多的疑慮和猜測,就快讓她承受不住而崩潰了;她憂煩的一手撫按着發疼的的腦際。
"玲,快來嚐嚐。"錢俊將他在廚房熬了許久的湯,端出來欣喜喚道。
昌順玲瞥了一眼,才沒什麼勁的慢慢踱過去。
錢俊替她拉開餐桌椅,服侍她坐下來,盛了一碗遞到她眼前,自己也在她右手邊坐下。他雙臂交疊的擱在桌面上,滿臉笑容的催着她,"快喝呀!"
昌順玲懶懶、不感興趣地用湯匙撥弄着碗中冒着熱氣的湯料。
"怎麼了,玲?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他發現她的不穩情緒,一臉關憂的瞅着她,更伸出一手貼上她的額,想測試她的體溫。
"沒有!"她避開他的觸摸,短促的應道。
"玲,為什麼不開心?是不是公司發生了什麼事?"昌順玲避開他手的舉動,讓他感到有些受傷害,但看到她那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更讓他憂急的問道。
"沒有啦!"昌順玲有些不耐煩的回應,為了避免他又問更多的問題,她轉移他的注意,隨口問道:"這是什麼湯?"
談到湯,錢俊那憂心忡忡的黑眸,再次亮了起來。他開心地道:"這湯是對門葉小姐教我的獨家配方。早上我送你上班回來后,在電梯遇見她,就聊了起來。我看她長的豐豐潤潤的,而你這次生病瘦了好多,我想幫你補回來。就問她平常都吃些什麼,她就教我熬這道補湯。還再三保證,只要你喝了這道湯,一定會長的跟她一樣白白胖胖的很健康。你看,這裏頭有排骨,紅棗,枸||"
"我不想喝。"昌順玲突然重重放下碗,打斷他叨叨絮絮的介紹。
不知為何,想到錢俊竟能如此跟除了她之外的女人談天說笑,她就非常不開心,連帶也厭惡那道湯。
"玲?"錢俊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大手抓住她想離座的手,"怎麼了?為什麼不喝?"
"剛吃飽而已,我不想喝。"她不敢看向他的眼,只好搪塞地道。
"你晚飯也沒有吃很多,多少喝一些湯好不好?你真的瘦好多,這樣身子會受不了的。玲||"
"我就是不想喝嘛!"她舉手一揮,失控地大吼。
鏘!熱騰騰的湯碗被她一揮,掃落在地,碎成片片。而滾燙的湯正好灑向錢俊的左手,很快紅了一片。
昌順玲捂着嘴,瞪大眼的看着因她的失控而造成的結果。她上前想收拾碎裂一地的碗和湯料,卻被錢俊用沒燙傷的右手阻止,他沒有看她,語氣平穩地道:
"你會受傷的,我來就好。"話甫落,他蹲下身收拾一切。
昌順玲緊咬着唇看着他的容忍與委屈,再也受不了的轉身衝進卧房,逃離這一切。
砰的一聲,關上了兩個人的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