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台北周末夜,人聲嘈雜的餐廳里,一場離職歡送會後,挨着圓桌而坐的一男一女交談著。

雙手撐擱在椅子扶手上,伍少泉問:「怎麼樣,這個工作機會你考慮得如何?」他眼光急切的落在年輕女子身上。

他即將跳槽成為知名廣告公司——波姆羅傑的業務總監,身為人家外甥的他,沒理由把眼前他一手提拔栽培的「小阿姨」留給他人使喚,反倒讓自己在新公司落得捉襟見時的窘境,就算他肯,他的外公、外婆、爸爸、媽媽也不肯。

俏臉從甜點裏掙扎的抬起,「老闆——」她語調拖長。

他蹙眉,「小阿姨,別忘了今晚已經是我的離職歡送會。」一句話終止她這聲稱呼。

她細緻的眉猛一豎,「住口,什麼小阿姨,你再叫一次我就殺了你。」壓低音量,琴綺蘿的面容頓時殺氣騰騰。

沒錯,小阿姨與外甥。伍少泉是她大姊的寶貝兒子,她則是母親老蚌生珠的奇迹,年紀比外甥還小,難怪叫「小」阿姨。

他不想貪聽那聲老闆而折壽,「不叫就不叫,那你也別老闆、老闆的亂喊。」他反將她一軍。

好,稱老闆是生疏了點,況且未來能不能這樣喊,還是個未知數,不過很顯然這時候不才外甥又想要裝尊敬了。琴綺蘿向來頗能從善如流。

未語,她先漾苦一抹甜笑,「阿泉。」

「是,小阿……」在她的目光瞪視下,他趕緊改口,「小蘿妹妹。」

她扮了個鬼臉,「阿泉,很棒,你給的條件待遇都不錯……」有所保留的口吻,這對向來愛說話的她是一種反常。

「除了職位。」他膽戰心驚的一笑。

她搖晃着食指,「No、No、No,」淘氣的皺擰鼻子,「職位我可以接受,資深廣告專員很符合我的年資,況且給的薪水還不賴。」

「但你的能力已經足以擔當一名出色的業務經理。」伍少泉直言不諱。

別人他是不知道,不過打小跟在他身旁兜兜轉轉,這個小阿姨的成長他可是完完全全的看在眼底,她有多少能耐,他比誰都還清楚,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想邀她一同跳槽到新的廣告公司的原因。

琴綺蘿把玩着手中的銀叉,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甜點,蛾眉輕蹙,誰都瞧得出她在猶豫。

明明一肚子話,卻不知道怎麼理出頭緒告知外甥她的計畫,就怕多嘴的他會陣前叛變,密告給年邁的阿爹跟阿娘……

「瞧你為難的,是不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廣告界挖角的事情時有所聞,何況是優秀的人才,他不意外。

只是難過又慶幸,難過她竟沒把機會留給自家人,慶幸他終於可以擺脫她。

嗚嗚,他想掬把眼淚,但不知是為哀悼,還是要慶賀自己被忽略的心情。

「才不是,我的資歷還沒有這種機運,只是……」

「只是什麼,快說,雖然我當過你的主管,不過,我在你眼底有這麼權威嗎?」他自嘲的一哂。

思索須臾,不顧面前的人可能掄起拳頭賞她一記,她直率的回答,「經你這麼一說,倒真的是沒有。」她皺擰著鼻,一臉頑皮,「哎呀,人家想去玩嘛。」

聞言,伍少泉下巴差點掉了。

「去玩?」他哭笑不得,不知該怎麼說眼前這看似成熟得足以獨當一面,常常在電話里對著不負責的廠商咆哮、曉以大義,骨子裏卻又有着小女孩貪玩天性的小阿姨。

「欸,尊重一下我好嗎?這可是我的想法欸,虧你還稱我一聲小阿姨。」她抗議他的嘲笑。

嘖,這時候就知道她是小阿姨!

收起唇邊的笑,他故作思索狀,「想出國遊學?」他努力扮出對小阿姨的尊崇。

她頭搖得宛若博浪鼓,「才不是,就單純的玩,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書本有關的東西,很難提起我的興趣,以前的作業哪一份不是你捉刀代寫。」單手支頰,她眼神陷入迷濛,「人家一直想去維也納玩上一回,沒什麼胸懷大志的遊學計畫,就單純當個觀光客,好好的看看那裏。」

「我發現貪玩這種東西,並不會隨年紀的增長而減少。」伍少泉毫不諱言。

「這本來就沒有正反比的關係存在,原本我計畫丟了辭呈就起程的。」唱首左右為難,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她沒想到這個外甥這麼禮遇她,竟然邀她一同到波姆羅傑,這可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前十大廣告公司。

怎麼辦,她的心有了動搖……

他把她的掙扎看在眼底,雙手和拱在桌面上,陷入沉思。

再次睜眼,他以篤定的聲調說:「這樣好了,維也納先緩緩,我希望你先來幫我,拜託、拜託……只要在波姆羅傑熬個一年,我一定把假批給你。」他的表情帶着她最無法招架的卑微。

「阿泉?」琴綺蘿詫異的望着他,眼中閃著光芒,隨即掩飾的蹙眉。

「不相信我?」別不答應,要不,家中大老一定會殺了他。

「不是,只是太詫異。」她心中默念,給點補償、給點補償,只要一點補償,她馬上點頭。

「我這次跳槽是大老闆親自挖角,所以,還有些籌碼可以談談你的福利,就熬個一年吧!別說是維也納,就算是全歐旅遊我還是會批准,包括旅費。」他一言九鼎的承諾道,同時也預言了自己的失血。

「好,阿泉你真是我最、最、最棒的外甥,改天小阿姨買鋼彈戰士送你。」眼睛閃著慧黠光芒,琴綺蘿在心中鼓掌。

鋼彈戰士,買給他未來的兒子還差不多。

「太好了,走,續攤去。」得到滿意的答覆,終於可免去長輩的叨念,伍少泉輕鬆的伸出手,一把拉起她,兩人並肩勾着手,離開了沒花也沒鳥的「花鳥餐廳」。

「離職歡送會結束,接下來是你加入波姆羅傑的歡迎會。」他有種大勢底定的輕鬆。

撇開自家人的關係不說,他對琴綺蘿有種全然的尊敬與依賴,不僅在私交默契的投合,還有一種工作上革命精神的完美搭配。

「應該的。」她問:「要去哪?」

「先來個默契大考驗,這巷子裏有個好地方,找到了我請客,當作是彌補你的缺憾,找不到……」他賣著關子,「那就路邊攤來盤臭豆腐吧!」

賣關子,死外甥,這種老頭子把戲怎麼使了幾回還使不膩?

不過琴綺羅也不是省油的燈,或許是上輩子燒好香,她就是有辦法一下子就窺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她這隻瞎貓就是碰上他這死耗子,她吃定他了。

「阿泉,別忘了我老哥哥你舅舅是誰,二郎神楊戩欸,我好朋友可是媽祖娘娘座前千里眼,我的眼力當然是出奇的神准。」她微仰著下顎自誇著。

「小阿姨,你別又在那跟神明攀親帶故,乾脆說你是三太子哪吒好了,老在辦公室踩着風火輪,燎燒著辦公室的安寧,害大家都要隨身帶著滅火器。」

可惡,脾氣壞又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再叫拔掉你舌頭。」她抗議的睨了他一眼。

琴綺蘿在燈火輝煌的小巷子中梭巡著,交錯的霓虹看板企圖干擾她的判斷,但眼尖的她仍然一眼就發現目標,隱晦的小燈映照着幾個宇——「維也納森林」。

「親愛的外甥,看來臭豆腐今天跟我無緣。」她驕傲一笑,「去不了維也納,逛逛維也納森林彌補我一下吧!」

「是,小阿姨,我敢說你一定會喜歡這裏的。」若不是屢試不爽的結果印證,他實在不敢相信這世上有人與他有這等好默契,只可惜他娶不了她。

一娶,他的下場是英年早逝,原因則是外公、外婆的砍殺、父母的聯手狙擊,外加惡魔新娘的折磨。

唉,未來的小姨丈,上帝保佑你……

短暫的步行,琴綺蘿踏上兩層階梯,質樸的木頭雕刻着維也納森林的字樣,在夜色與燈光的烘托下,就像是個標的物,引領著城市中迷途的羔羊,向這個地方靠近。

推開略沉的木門,風鈴隨之響起清脆的聲響,室內藍調爵士音樂流泄而出。

門一闔,樂音就在門外消失無蹤,因為它只屬於這個空間,離開了維也納森林的藍,樂音像缺了氧氣無法呼吸存活。

只消一眼,琴綺蘿就覺得自己深深讓這藍色角落給吸引了。

「歡迎光臨。」有着帥氣俊逸面容的男孩迎上前來,發現尾隨的伍少泉,繼而一派熟稔的說:「好久不見,伍先生。」

「晚安James,帶個丫頭來享受維也納森林的藍色氛圍。」

丫頭?她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眼光,這傢伙打算找死了。

「你好,我是James,歡迎你來。」漾著笑容,James給人一種真誠的接納感。

「謝謝,」忍不住多看侍者的面容一眼,她滿腦子想把這好看的男孩拉來當新產品的廣告模特兒的念頭,這好像也是廣告人的一種毛病。

「Hermit。」伍少泉朝吧枱前俐落忙碌的身影一喚,當作是打招呼。

吧枱里的人側過身,短髮下的眼眸略揚一瞥算是回應,繼續她的忙碌。

那一瞥已經烙了印象,穿着火紅上衣的開朗女子,眸光透著直率,彷彿隨時都要沸騰起來,慧黠的她不是纖弱的族類,在人生與愛情中,她必然會發出義無反顧、掀起漫天燦亮的極光。

「先……」正想與酒保聊聊今晚喝什麼好,乍見那張臉,琴綺蘿硬是把那個「生」字給吞了下去。

好俊俏的面容,有別於James的帥氣,是一種遊走於兩性之間的中性風格,細看後,冷漠的姿態在那眉宇間又透著一股女性化,一時間,她竟不敢肯定對方的性別。

「抱歉。」她為自己冒昧的怔看感到歉意。

Hermit淺扯著嘴角,不當一回事。

琴綺蘿隨即掩嘴低聲對伍少泉說:「這酒保俊得讓我分不清楚她的性別。」

她的話讓James聽得絲毫不差,他冷不防的接話說:「別說抱歉,相信我,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困惑於Hermit性別的人。」他笑着解釋,將戲謔的目光拋向吧枱的Hermit。

Hermit在交錯飛甩的酒瓶中回了他一記目光,似是責難他的多嘴。

「綺蘿,我先到外頭回個電話給我母親大人。」伍少泉揚揚手機,走了出去。

掃了眼這一片的藍,沐浴在一室的昏黃,琴綺蘿梭巡著琴聲的來處,琴師那扎束整齊的馬尾隨著彈奏的動作在背脊上晃動,有了酒保的前例,這一次她不敢隨口斷言對方的性別,只用目光傳遞著好奇,好奇那鋼琴前的面容是否一如其背影那樣吸引人。

滿場穿梭的James踅回吧枱前,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是Narissus,維也納森林若沒有Narcissus的鋼琴聲,那就不叫維也納森林了。」

「嗯,就像一種魔力,他的琴聲撫慰著每個來此的顧客。」怔然而答,她繼而笑彎了眼。

趁她瀏覽之時,Hermit已經依據方才的一瞥,精準的抓起芬蘭藍啤伏特加,傾人6/12的份量,紅牌黑醋栗利口酒2/12,葡萄柚汁、雞尾酒檸檬汁、紅石榴糖漿,執起銀色的Shaker搖晃起來。

好了後,她將朱紅澄艷的液體傾入晶透的雪花型杯,在昏黃的燈下閃耀着粼粼波光,推至琴綺蘿面前。

「嘗嘗看你的酒。」James提醒說。

「我的酒?」她從Narcissus的背影抽回視線,一杯雞尾酒定住她的目光,「James,我想我還沒點酒喔!」她眨著頑皮戲謔的眼。

這時,伍少泉一臉無奈的走來,「抱歉,今晚的續攤要提前結束了。」

「怎麼了?」

「我媽在大戰父親大人,身為兒子的我得趕緊回家勸架。」

「那你快回去,別在意我,姊姊她脾氣向來如此,安撫一下就沒事啦!」

「一起走吧!」

「啥?誰跟你一起走,你自己回家,我的酒還沒喝呢!」現在就算有十輛馬車也拖不走她。

「你自己可以嗎?時間也晚了。」一個女孩子,安全問題是考量重點,況且是家族中捧為明珠的小阿姨。

「放心,我坐坐就走,台北捷運局會保護我到家的,快回去吧!」她俏皮的笑着,左手還不住的攆他快走,「對了,別讓人知道我在這裏,尤其是多嘴的令堂。」

這就是琴綺蘿,總是那麼放肆隨性,不管如何總不忘貪玩一遭。

「改天補你。」伍少泉拍拍她的肩,「自己小心,我先走了。」告別吧枱前的三人,他先行離去。

不遠處一人風度翩翮走來,看見離去的背影,還有吧枱前的單獨一人,「咦,落單的美女?」他一口夾著濃濃外國口音的中文,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伍先生臨時有事先離開了,這位是伍先生帶來的朋友。」James轉身對琴綺蘿問:「對了,還沒請教你怎麼稱呼?」

「琴綺蘿,可以喚我綺蘿、琴、阿蘿……隨你喜歡。」就是別叫小阿姨。

「琴,很特別的姓氏,未識綺蘿香的綺蘿,」Kin玩味苦她的名,「你好,我是Kin。」

「你好。」她捏著下顎毫不掩飾的揣測着他的身份。

是老闆?還是侍者?倘若是侍者,約莫三十五歲上下的他,與James年紀相差似乎有些懸殊。不過年齡跟輩份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她跟阿泉就是一個例子。

她的揣測Kin瞭然於胸,「沒錯,我是這兒的老闆。」怎麼,不像嗎?他內心自問著。

「綺蘿,喝喝看,Hermit的調酒可會讓人永生難忘的,」James湊了過來,「別懷疑,我知道你還沒有點任何東西,我們店裏是沒有Menu的,Hemit只依照你給她的感覺調製你專屬的酒,對了,吃過晚餐了嗎?若還沒,Kin的手藝也值得你品嘗看看,不過,老話一句,還是沒有Menu。」

沒有Menu的酒館,讓人驚奇於這樣的特殊,不過也是強迫中獎的置入式行銷手法。

琴綺蘿端詳著杯中朱艷的色澤,啜了一口,酸甜的口感在酒精的襯托下,在唇舌間化開香氣。

她驚喜的看着Hermit,還來不及發問,Hermit已經先行開口。

「極光。」

「極光……」她呢喃低語。

她以為光束就該是沉澱的藍與銀炫的白,要不也該是一燈如豆的昏黃,然而在朱紅的液體中,她卻感受到血紅沸騰所發出的極光,讓她渾身發熱起來。

就像……就像在愛情中燃燒發光的感覺。

可惜,截至目前為止,她的愛情很貧乏,只能平空想像這種無形的沸騰。等著吧!這輩子她一定要親自挑選一個足以燃燒、沸騰彼此的男人。

「怎麼樣,不賴吧?」James笑問。

「嗯,非常棒的感覺。」她毫不吝惜的坦言。

Kin接過Hermit給他的酒,跟着品嘗起酒香,把招呼客人的事交給了James。

「維也納森林,很棒的名字,你一定也對維也納有着許多想望?」她尾音微揚,有着詢問的意味。

「嗯,那是一個有着美麗故事的地方。」Kin露出一記迷人的笑容。

「美麗故事……」她輕笑着,微眯着眼,「難不成你也想吸引眾多美麗的故事在此落腳?」

「應該說,吸引在城市中迷失的靈魂來這裏沉澱,我用音樂跟調酒來交換他們的美麗故事,豐富我的維也納森林。」笑口常開的他露出無害的笑容。

「了解。」

手機響了,又是她那深陷愛情無法自拔的好友打來求救。

這個沈慕羽真是愛情大傻瓜,成天像王寶釧一樣只是被動的苦守,從來不知主動出擊,遇到事情除了哭還是哭。

琴綺蘿與她短暫交談後,決定在台北的另一頭淹水前趕去搶救。

端起酒杯,她將剩下的酒飲盡,表達她對Hermit調酒的讚賞。

「Kin,我想我得先思考,我該拿什麼美麗的故事來交換Hermit的調酒,還有那悠揚的爵士藍調。」

「等等,還有我的笑容呢!」不甘被忽略的James趕緊補充說。

「要走了?不會是讓我的交換論述給嚇著了?」Kin那一臉的無害狀讓人覺得對他很沒轍。

「不,我還會再來的,我想我喜歡上極光的味道了。」起身後,她的目光再次望向那隨著琴聲搖晃的馬尾,「還有,那用靈魂餵養的鋼琴聲。」

「呵呵,綺蘿,我等着你拿出最美麗的故事來交換這一切。」

「嗯,當然。」她笑了笑,然後翩然離去。

「Kin,看你,竟然把綺蘿嚇走了,今天你的話真是出奇的多,不過顯然出師不利,嚇走一個新客人。」

Hermit給了James一記輕蔑的眼光,似是在嘲笑他。

「喲、喲、喲,Hermit你的眼光也太傷人了。」James舉起手,做出阻擋強光的姿態。

「我的眼光若能傷人,那也該怪你自己寧願被傷也無法反擊。」她酷勁十足的說。

「Kin,我敢說,Hermit今天一定沒刷牙,難怪嘴巴這麼……壞。」他得意的睨了她一眼。

「如果你希望明天還能繼續傻笑的話,少惹我。」她嚴正警告。

不理睬James,Hermit趁空把玩起她的塔羅牌,神秘的模樣沒人知道她在算些什麼。

關於Hermit對塔羅牌的迷戀,大家是司空見慣了。

「塔羅大師又算出什麼神奇預言了?」James存心挑戰她的火氣。

沉吟了好一會後,她只說了句,「火起的愛情。」便逕自收起她的牌。

「James,你說,Narcissus是不是真的用靈魂餵養他的琴聲?」Kin問。

連同Hermit,三人一併將目光拋向彈奏鋼琴的Narcissus。

「靈魂?」James呢喃。

「當然,用靈魂餵養的東西才有靈性,也才算是維也納森林的籌碼。」Hermit撫着手邊的Shaker,用一種低不可聞的語調說。

Kin遂而起身走向鋼琴旁,拿起他的薩克斯風,襯著鋼琴的錚然音符,吹出他心中的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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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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