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冉向陽、冉向陽、冉向陽……樊童瑤在她用來寫小說的筆記本上不停地寫着他的名字。冉、向、陽,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看久了,竟覺得這三個字很不像他了。

三樓教室的窗口,幾縷陽光透過樹葉篩落在筆記本上,讓他的名字變得深深淺淺,連帶思緒也跟着恍恍惚惚。

自從那天她哭着回去后,他們已經有一個月不曾講話了吧。

她的氣早消了,但他態度很堅持,堅持對她冷漠。就算要吵架,也要兩個人才吵得起來;但他的沉默,竟使她感到自己獨自生着悶氣是毫無意義的事,既無聊又可笑。

更令她難堪的是,她完全不了解自己被他嫌棄的理由。

是怎麼樣?

她到底哪裏惹到他了?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待她?

想到這裏,她的筆跡逐漸加深,幾乎快把紙給戳破了,但是原子筆字跡卻愈來愈模糊,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哭了。

坐在隔壁的好友李頤珊察覺她的異狀,悄悄遞過一張面紙給她,表示關心。童瑤感激地接過面紙,卻不是擦去臉上的眼淚,而是搶救被淚水沾濕了的冉向陽的名字,就算在這種時刻,她依然捨不得,捨不得讓他的名字糊玄。

傻瓜!李頤珊看在眼裏,明白好友單戀的心情,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她,什麼都不必多問,反正她總會說。

可惡!童瑤咬咬下唇。都怪冉向陽,讓她在最喜歡的歷史課胡思亂想,把劉銘傳、沈葆楨統統拋到一旁,什麼都聽不見。

下課鐘響,李頤珊趕着去補習,沒有跟她同路回家;樂冬今天又請假,所以她獨自一個人走在垂陽路上。想起樂冬的生日快到了,於是改變方向,轉進文化路一間小小的唱片行,打算買一張樂冬最喜歡的歌手CD,當作他十五歲生日禮物。

才到門口,就看見一輛很眼熟的黃色捷安特停在那裏,然後,她看見冉向陽跟一個穿着嘉義女中制服的女孩在一起挑CD,頓時,她不知該不該踏進去。踟躕了一會兒,她還是選擇進去,躲在角落裏,偷偷聽他們的談話,想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

那高中女生身材高挑,留着一頭烏亮的短髮,白皙的皮膚配上清秀的五官,給人清清爽爽的感覺,雖然長相不是頂美麗,但是氣質出眾,很符合冉向陽欣賞的女性類型。童瑤拽緊書包背帶,突然感到嫉妒。

他們背對着她,由於兩個人都很高瘦,因此背影看起來非常登對,只見他不停地說著話,而女孩則是微笑傾聽,不時穿插幾句或是抿着嘴笑,兩人靠得很近,態度自然。

童瑤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對其他女生說這麼多話;他向來不多話的,尤其在女孩子面前,冉向陽總是保持低調與距離,只有童瑤例外,但現在,顯然那個女孩也打破了慣例,這令童瑤感到很悶。

冉向陽的聲音很溫柔,輕輕地說:“如果你想聽歌劇,建議你可以從莫札特的‘費加洛婚禮’入門,這是在講足智多謀的理髮師費加洛與未婚妻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

“是嗎?原來費加洛是人名?我還以為是個地名呢。”女孩嗓音清脆悅耳,側着臉崇拜地望着冉向陽。童瑤很明白那種眼神,是愛慕!

“很多人都這麼以為,所以我已經見怪不怪。”冉向陽笑着說。

“冉向陽,你懂得真多,我簡直是太佩服你了,大家都說念理工的男生沒有情調,但我卻覺得你在文學上的知識比文組的女生還豐富呢。”

她的意思是指冉向陽很有情調嘍?童瑤一顆心直往下墜。她的冉大哥什麼時候懂得與女孩子調情了?她常笑他木訥、不解風情的,然而那個女孩卻說他有情調?

他們一起做了很浪漫的事嗎?她的眼睛又陰雨綿綿了。

“我最近很喜歡聽舒伯特的‘鱔魚’。”冉向陽從架上找出一片藍白色封面CD。

“哦?那我更要聽嘍!這樣我們就可以聽同樣的音樂了。”女孩開心地泛紅了臉,更添幾分嫵媚動人的神情。

“好啊,聽完之後記得打電話給我,我迫不及待想跟你一起分享心得了。”冉向陽笑得燦爛,充滿期待的樣子。

接着,他們一起拿着。走向櫃枱結帳,冉向陽跟在她身後,體貼地替女孩提書袋,等結完帳后才一起離開。

童瑤停留在原地,剋制着不讓眼淚滑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是怕女朋友吃醋,所以才要與她保持距離嗎?

女朋友?冉向陽有了女朋友?這發現令她心情沮喪,她隨手抓了一片CD,付完錢后,拖着沉重的步伐離開那家唱片行。

她一左轉,冉向陽才從另一家小吃店走出來。她的神情令他擔心,更讓他心疼。

可是他不能心軟,不能讓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打從一開始他便注意到她站在店門口,於是他故意對楊佳佳表現得比平時熱絡,就是為了要使童瑤產生誤會,讓她對他死心。

看着她纖柔落寞的背影,他幾度想衝上前去向她解釋,可是他不能;在他答應樂冬之後,他早就選擇了退讓,放棄追求她的權利。既然如此,就不能失信。

向晚,童瑤早早吃完晚飯便躲進房裏讀起剛向同學借來的小說。她喜歡文學早就不是秘密,因此父母並不禁止她看些“雜書”;所謂雜書,只要是課本以外的書一律都算。

今天在學校時徐麗雯向她推薦張小嫻,雖然聽過作者大名,但還是第一次閱讀她的小說。這本書名為《荷包里的單人床》,內容是以第一人稱敘述愛戀一個人的心情轉折。十四歲的樊童瑤早熟而善感,尤其在愛上冉向陽后,就更容易傷感了。

她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她也說:“失望,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因為有所期待,所以才合。失望,因為有愛,才會有期待,所以縱使失望,也是一種幸福,雖然這種幸福有點痛。”

童瑤從床上跳起來,走向窗邊,推開窗戶,模仿故事中的女主角從自家遙望男主角的家。她好想知道冉向陽現在在做些什麼。他是不是也吃飽了?還是習慣性地先做好功課再吃晚餐?他喜歡那個女孩子嗎?比喜歡她還要喜歡嗎?

他是故意要跟她開玩笑的吧?否則幹嘛無緣無故不理她?如果真是這樣,等他們和好后,她一定要狠狠地罵他,換她讓他傷心。

但會有那麼一天嗎?

從她的房間往外看,只隱約看見冉家門前的那棵大槐樹,哪裏看得見他的蹤影。她笑自己傻,笑得一發不可收拾,然後才發現自己哭了,眼淚像午後雷陣雨,說來就來,怎麼也擋不住。

這就是,張小嫻說的“幸福的痛”?但為什麼她只感到失望疼痛,卻半點都沒有幸福感呢?

是不是因為她還不夠堅強,學不會坦然面對?

望着如墨染的天空,她尋找着最亮的那顆星星,想要托它,請它轉告冉向陽,她有多麼想他。

真的真的好想他啊!

冉樂冬生日那天,冉家人與樊家姊弟一起吃晚餐替他慶生,席間還包括那天與冉向陽在唱片行的楊佳佳。

楊佳佳的父親是嘉義市着名的富商。當晚,當她穿着一身名貴的服飾,像個公主般出現在冉家時,讓童瑤覺得如果自己站在她身邊,應該會像個丫鬟。

“來,不要客氣,大家一起吃。”冉母為了兒子,特地親自下廚煮了一桌菜。

“童瑤、殷堯,還有佳佳,冉伯伯很高興你們能來替樂冬過生日。真的,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以後,佳佳還要多來玩喔。”看到這些孩子,冉父顯然心情極好。

“冉伯伯,我以後真的可以常來玩嗎?”楊佳佳別有深意地望了身邊的冉向陽一眼,靦腆地問。

“當然可以啊!向陽這孩子平常個性很悶,能多多認識朋友,這是好事,是好事!”冉父大笑地說。

吃過飯後,大家在客廳里送禮物,冉父送給樂冬一套實用的英語工具書,冉母準備了一套最新的遊戲軟體,冉向陽送的是一本小說《咆哮山莊》,而楊佳佳則是準備了價值不菲的K金對筆。

童瑤看在眼裏,不住嘆息。那對鋼筆少說也要上萬塊吧!楊佳佳這麼大手筆,目的再明顯不過,不過是為了討冉向陽歡心,這樣讓她的禮物更顯得寒酸了。

“童瑤,你的禮物呢?你該不會是忘了買禮物了吧?”冉樂冬眯着眼,伸手向她要,但她卻怎麼也拿不出來。

“哈哈!我姊一定是因為楊姊姊送那麼貴重的禮物,所以不好意思把她的拿出來啦!”樊殷堯笑着吐槽,讓童瑤很想立刻掐死他。

“沒關係,童瑤,你知道,我最期待的就是你的禮物了,快給我。”冉樂冬笑着說。

童瑤這才從背後拿出她昨晚包裝好久的禮物,一本《咆哮山莊》。

霎時,全部人都傻了眼。原來他們這麼有默契,竟送了同樣的禮物。

“我想,既然你已經有一本了,這本我就自己留着……”童瑤尷尬地縮手,小臉由白轉紅。

“不、不、不,雖然內容相同,但版本不同,我要這本書!”冉樂冬急着收下她的禮物,一點都不介意。

冉向陽卻心悸着,幾乎無法自持。他和童瑤如此心靈相通,卻不能互相擁有,遺憾啊遺憾……

“哈哈!沒想到童瑤跟向陽這麼有默契,竟然選擇送同樣的書。”冉母微笑着說。她一直都很喜歡童瑤這孩子,心裏也懷抱着某些期望。

“真巧,你們兩個該不會是約好了吧?”楊佳佳打趣道。

冉向陽發現弟弟的臉色變了,立刻接口說:“怎麼可能。我跟童瑤又不像她跟樂冬那樣熟,純粹是湊巧。”

他急於撇清的模樣使童瑤頓覺難堪,遂反擊道:“拜託,我才沒那麼倒霉哩,誰要跟他有默契!”

“不管怎樣,今天是樂冬生日,壽星最大,來,樂冬,你快點許三個願望。”冉父笑着說。

冉樂冬蒼白的臉因蛋糕上的蠟燭而映襯得紅潤許多,他默默地說:“第一個願望,我希望爸媽跟哥哥身體健康,每年都可以跟今天一樣幫我過生日;第二個願望,我希望我的病可以好起來,每年都跟今天一樣可以跟親愛的家人一起過生日。”

前兩個願望一說完,大伙兒都跟着會心一笑,笑他半點都不想長大。

然後,樂冬環視每個人的臉,最後停留在童瑤身上,緩緩地許下最後一個願望:“我希望童瑤十年後能夠答應嫁給我。”

“哈哈哈!這小子,才十五歲就在想討老婆的事,真是了不起。哈哈……”冉父拍着大腿,笑得很開懷,他平時就擔心小兒子會因為身體不好對生命感到意興闌珊,現在知道原來他有了意中人,而對像又是他喜歡的童瑤,因此大樂。

詛料,有人開心,卻有人要傷心。

當大家都把注意力轉到童瑤那裏,起鬨着要她回答時,只有冉向陽沉默不語。

“姊,你會答應嫁給冉二哥吧?冉二哥說,如果你肯跟他結婚,就把他所有的職棒卡都送給我,還有他網路遊戲裏所有的貨幣都要給我,哇!我削爆了!”

今年讀小學五年級的樊殷堯,一番童言童語又把大家逗笑了。

童瑤無奈地看着這個長不大的弟弟,卻更在意冉向陽的表情,雖然,她早有失望的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期待他能有一點表示。

“這種事現在說不準的,萬一我現在答應,將來你後悔了,不想娶我了,該怎麼辦?”童瑤笑笑,輕易化解尷尬。“明明是你生日,幹嘛把話題繞到我身上?”

“放心,這裏有這麼多人替我作證,我永遠不會辜負你。”冉樂冬也笑了。

“好啊!樂冬,你這樣讓爸爸很安慰。童瑤,你該不會嫌棄我家樂冬吧?”冉父的私心大家都明白。

“不,我也很喜歡樂冬。”她細聲回答。

冉向陽卻身體一僵,表情異樣,那是一種叫嫉妒的情緒在作祟。

“那太好了。樂冬,從今以後,你要好好聽醫生叔叔的話,快點健康起來,才能帶給童瑤幸福,知道嗎?”冉母對着樂冬叮囑着,她唯一掛心的,仍是他的病。

“我會的,童瑤,我一定會好起來,你要等我喔。”

愛情這種東西,不就是先說先贏、先下手為強?冉樂冬仗着家人對他的寵愛這麼做了,所以他很得意地笑。

因為這場小小的生日會,讓每個人都很開心,除了各懷心事的兩個人。

晚上九點半,童瑤姊弟向冉家人道別後,便往回家方向走去。才走沒多遠,童瑤忽然憶起她還有自然作業忘在樂冬房裏,於是轉身往冉家跑,卻碰巧在門口撞見冉向陽與楊佳佳站在槐樹下話別。

“冉向陽,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吧?你……對我也有那個意思嗎?”夜裏,楊佳佳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童瑤站在門前屏息聆聽,緊張得連手心都泌出汗了。

冉向陽早就發覺門前她的影子,便開口道:“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樊童瑤。冉向陽內心如是說,他的眼睛好似能穿透牆壁,看見另一端那個傷心欲絕的女孩。

直到牆角下那抹影子消失后,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的心痛。

好心痛!可是無能為力。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自私讓樂冬難過,在那樣的年紀里,他唯一的弟弟啊,應該是比愛情還要重要的。愛人還可以再找,弟弟卻再也難尋。

所以他要放棄;不舍,卻願意,就算從今爾後,童瑤會怨恨他一輩子,也不要緊。但怎麼可能?也許幾年過後,她早就忘記有他這麼一個人,還會覺得自己好傻。那時候會不會換他傷心呢?會不會換他後悔?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童瑤腦海里不斷回蕩着他那句話,顧不了明天就要交的作業本,拔腿就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直到她再也跑不動,蹲在巷子口轉角的7-11前直喘氣,眼前模糊得看不清楚,終於,不管路過的人奇異的眼光,放聲大哭。

原來,心被掏空是這種感覺,她捂着胸口,心臟好像破了一個大洞,好痛好痛啊!

她抱着膝蓋,不停地抽泣,淚水淋濕了裙擺,像深紅色的血一樣的暈開。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再也哭不出來,才有力氣站起來。

看着便利商店玻璃里的倒影,覺得自己好狼狽、好不值,擦乾眼淚,深吸口氣,雖然胸口還是很痛,卻慢慢明白,愛情勉強不來。

在那一晚,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單戀終於該結束了。

冉向陽沒有欺騙楊佳佳,他們真的開始密切來往了,不過並不是情人般的那種交往,只是比普通朋友還要親密一些而已。

隨着楊佳佳到冉家造訪的時間愈多,童瑤出現的時間反而減少了。事實上,她根本不願意看見冉向陽跟其他女孩有任何接觸,更何況他們擺明了是以交往為前提的交友。

同年,樂冬動了手術,希望徹底根治他的心臟病。因為醫生醫術高明,所以手術很成功,而樂冬也漸漸康復了起來,不再需要仰賴藥物,讓冉家人鬆了一口氣。

一年過去了,冉向陽如願考上台大醫科,楊佳佳則考上同校外文系,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北上念書去。

冉樂冬與童瑤當然也分別進入嘉中跟嘉女,而她跟冉向陽的距離也就更遠了。

但這些都比不上心靈的隔閡。他顯然鐵了心冷落她,她也不再強求。

就這樣吧。既然冉向陽不喜歡她,至少冉樂冬對她一往情深,相信只要時間久了,一定可以把他忘記,慢慢愛上冉樂冬。是的,一定可以的。

又過了幾年,童瑤考上淡江中文,開始了大學生涯。對於她要去台北,冉向陽沒有任何回應,反倒是楊佳佳很熱心地開車到台北車站接她,送她到學校宿舍。從她口中她才知道,冉向陽決定畢業后,服完兵役,就要到美國去念研究所,跟楊佳佳一起去。

無所謂了,她想。不管他到哪裏、跟誰在一起,都與她無關了。她早就已經放棄,她有樂冬對她好就足夠了;至於初戀,不成功也是正常的,她不敢奢望一生只愛一個人。

大學時,她和讀成大的樂冬維持着遠距離的戀情;不過樂冬盯得很緊,連大一新生的迎新舞會都不准她參加,就怕她會被其他有企圖的學長追走;畢竟,幾年下來,她已經長得很不一樣了,只不過是拿下土土的鏡框,換上隱形眼鏡,五官就突然立體了起來,變得亮眼又俏麗。她還把頭髮留長,燙了離子燙,身高也長高不少,雖然稱不上前凸后翹,倒也玲瓏有致,簡直是醜小鴨變天鵝,連國中時代的好友李頤珊都認不出來了。

冉向陽要去美國的那天剛好放春假,樊童瑤也正好回嘉義;當冉向陽的車開出巷子時,童瑤正好拎着背包轉進巷子口,瞬間,他們透過車窗彼此相望,僅只匆匆一瞥,卻勝千言萬語。

冉向陽沒有踩煞車,樊童瑤也不曾停下腳步。

就這樣擦身而過。

能說什麼?她現在的身份已經是冉樂冬的女友,實在不適合再為誰傷神了,雖然,她還是覺得失落。

不知不覺,童瑤走到那家7-11門前,想起當年她就是在這裏為他哭得唏哩嘩啦的,那時候還以為心碎了,就再也補不回來,可是,是冉樂冬一點一滴幫她忘記傷痛,她應該要很滿足才對,不應該再想起誰。

“剛剛不是童瑤嗎?為什麼不跟她打個招呼?你們不是很久沒有見面了嗎?”楊佳佳在車內說著。

“不需要。”冉向陽冷冷地說。

“聽吳媽媽說,你們從前曾經很要好的,不知為什麼突然鬧彆扭了,搞得大家都一頭霧水。”楊佳佳好奇地說。

“小時候的事我已經忘了。”冉向陽還是一貫地冷漠。

她變得好美!他禁不住要想,雖然只是匆匆一眼,卻足夠讓他想念一輩子。

冉向陽從來沒能忘記,樊童瑤在他心底烙下的痕迹,即使必須退讓,也只是肉體的分離,在他內心,依舊眷戀徘徊。

只是又如何?她現在的身份已經是樂皋、的女友,實在不適合誰再多關懷,哪怕他是樂冬的親哥哥,樂冬也會介意。

“你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其實是童瑤吧?”楊佳佳語帶埋怨地說。當年樂冬過十五歲生日的那晚,他就誠實地向她坦承無法勉強自己與她交往。

楊佳佳雖然失望,卻很有風度地接受他的拒絕,而且還繼續與他維持着友誼,甚至最後愛上他的大學同班同學傅亞東。因為楊佳佳愛上別人,冉向陽不再顧忌,使得兩人的情誼也因此更明確了。

“我猜,你是為了樂冬才要退讓的吧?你真是個傻哥哥,愛情怎麼能夠用讓的呢?我看得出來,童瑤也很愛你。”

“楊佳佳,你想太多了!”冉向陽不耐地打斷她,藉此掩飾心虛。

“呵呵,我是不是想太多,你自己心裏有數。”楊佳佳不想戳破他,好整以暇地說。她與傅亞東情投意合,對冉向陽的感情早就釋懷,僅剩友誼而已,這次他們是三個人要一起出國留學。

童瑤回到家,看見門口信箱被人塞了一封信,隨手抽出,發覺是寄給自己的,只是沒貼郵票,當然也沒蓋郵戳。

某種預感令她心跳莫名,她快速拆開信封,果然,信末署名是冉向陽。

為什麼?烈日當空,她卻冒出冷汗。他的字跡強健有力,瀟洒率性,顯示他精神飽滿,而信紙上只有簡短三個字,卻道盡這幾年來她所有的委屈。

對不起。

對不起……她反覆讀着那三個字,像剛學會說話的孩子,只是機械式地念着。

對不起。她哽咽,眼淚潸然落下,為這遲了太久的道歉而不甘心。

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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