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超級電視台第三攝影棚里,兩位男女主持人與四位特別來賓分別坐在佈景前的台桌上,等燈光師打好燈,場記喊完五四三二一后,開始錄影。

“各位觀眾朋友晚安,歡迎收看今晚的八卦一把抓,跟大家介紹今晚的特別來賓。首先,坐在我右手邊的是本節目的常客,最八卦的影視記者郝汶嬋。汶嬋你好。”女主持人笑容可掬地說。

“各位觀眾朋友大家好,我是八卦記者郝汶華,有話問我准沒錯的郝汶華。”郝汶華自我調侃道。

“旁邊是台北市婦女新知協會的陳欣欣律師。陳律師也是我們節目的好朋友。”

“美玲姐、褚大哥,以及電視前的觀眾朋友晚安。”陳欣欣一派溫柔婉約,毫無律師給人冰冷嚴肅的刻板印象。

“接下來這位是前名模,目前是著名髮型設計師言秀樹。Alan老師,歡迎你第一次來到我們節目中。”換男主持人繼續介紹來賓。

螢光幕前的言秀樹留着一頭及肩長發,穿着黑色襯衫,脖子上隨興地打條灰白條文領帶,下半身是深藍色牛仔褲配上一雙黑色CAAPER基本款休閑鞋,有型有款;鼻樑上戴着一副黑框復古眼鏡,毫無遮掩作用,竟然更令他一雙電眼魅力十足,電得全電視台的女性同胞頭暈目眩。

“大家好。”言秀樹顯然對於上這種談話性節目有些不耐煩,畢竟,說人八卦不是他的本性,要不是前經紀人加好友不斷拜託他上一次節目,他才懶得理,因此他的回答顯得十分簡短。

“真Alan老師果然名不虛傳,本人長得真像日本傑尼斯的花美男:聽說你今天要來上節目,全公司的女性同仁昨天都提早下班,為的就是要趕去百貨公司治裝,好得到講求品味的Alan老師青睞呢!”為了不冷場,男主持人立刻接話緩和氣氛。

“聽說只要誰手機沒電,就把電話交給A1an,因為他是個發電機,隨時可以讓你的手機充滿電。”女主持人也加入炒熱場子的陣容。

對於這些恭維,言秀樹早已麻木,他冷冷地說:“這早就不是新聞。”

接着,錄影現場出現將近十秒鐘的沉默,這致命的空檔足以令所有人冒冷汗,因為這是現場直播,不能剪片的。

吼!救命啊!這言秀樹平常在“女人我最辣”中講話嚇嚇叫;怎麼今天這麼冷?兩位主持人無奈對望,不知如何繼續。

坐冷板凳好一會兒的費安麗卻開始不爽了。這男的是怎樣?既然這麼不情願,就不要答應上節目啊!既然上了節目、領了車馬費,好歹也說幾句話吧?職業道德這四個字會不會寫啊?

“最後這位是第二次到節目中來的藝術家費安麗小姐。安麗小姐自上星期上過節目后,獲得觀眾朋友很大的迴響,所以今天製作單位特別再度邀請費小姐上節目。非常歡迎你。”女主持人不愧是身經百戰,立刻將話題轉向費安麗。

費安麗馬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不敢當,是觀眾朋友不嫌棄。”

“安麗小姐上星期在本節目談論姐弟戀的美好,讓電視機前的熟女朋友們信心大增,對於姐弟戀均躍躍欲試,不知安麗小姐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男主持人顯然對她的第一印象不錯,面對她時,始終保持非常親切的微笑。

“關於我對姐弟戀的看法,說真的,事先我也沒料到會引起那麼多的話題,我只是把我的經驗跟大家做分享。我認為戀愛是不應該有年齡之分的,否則在市場供需之下,隨著年齡增長,女人可以選擇戀愛的對象只會愈來愈少,所以應該勇於向下探底,接受年輕男人的追求。”費安麗笑着回答。

她一說完,現場的女性紛紛露出會心微笑。

“所以今天我們的主題要再談姐弟戀,所以非請費安麗小姐來到現場不可。至於會請Alan老師來,則是因為演藝圈最近盛傳你跟“女人我最辣”的女製作人楊凱薰也談起了姐弟戀。根據昨天的影劇頭版報導,聽說你們相差了十五歲,算是差距很大的姐弟戀,可以請Alan老師談談這段感情是如何開始的嗎?”女主持人直接切人話題,現場每個人都豎起耳朵,想聽言秀樹親口說這則大八卦。

事情的起因在於一本狗仔雜誌拍到言秀樹深夜送楊凱薰回東區豪宅的照片;照片里的言秀樹刻意低調,戴着黑色漁夫帽,遮住半張臉,而楊凱薰則輕輕在他臉上印上一吻,然後.不可思議地,神通!”大地,鏡頭就剛好停在那瞬!

以言秀樹在模特兒界的名聲及早已退隱兩年多的知名度。媒體不會對他有太多關注;問題是,楊凱薰是赫赫有名的大牌製作人,她艷麗、前衛、大膽又多金,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不計其數,來往人物政商名流都有,因此狗仔隊對她的私生活向來很感興趣,也因此言秀樹才會被盯上。

“關於這件事,其實是誤會。”言秀樹想到這則八卦,忍不住笑了。“我今天上節目的目的就是要澄清這件事。我跟楊小姐根本不是外界傳的那樣,我們沒有在談戀愛。”

標準的官方答案!郝汶華一副瞭然於心地接口說:“大家一開始都嘛說只是朋友……”當我們影視記者是混假的嗎?這麼容易就想打發我們哦?郝汶華心底開始0S。

“我說的都是真的。”意思就是,信不信隨便你們,本少爺懶得解釋。

“可是該雜誌聽說已經跟拍你很久了,你的確常常在楊製作人家中進出,要說沒有曖昧也說不通啊。”郝汶華不肯善罷甘休,非要挖出點八卦不可。

“那都是為了工作上的需要。如果我跟她真有什麼,也不可能這麼光明正大,應該會更低調才對。”他淡淡地說。

“但不可否認,你們確實很熟?”男主持人還想套話。

“我跟很多名女人都很熟,但不表示我跟她們在交往。”

“你們都親吻了…”郝汶華指著雜誌上模糊的照片。

“那是拍攝角度問題,更何況吻別對某些人來說是一種禮貌。總之,請大家不要再炒新聞了,我跟楊小姐絕對沒有所謂的戀愛這件事,我對姐弟戀根本沒有興趣,我只喜歡年輕的小女生:還有,楊小姐謊報年齡,我跟她絕對不只差了十五歲。”言秀樹一臉認真地撇清。

但這些話聽在費安麗這輕熟女耳中顯然很不中聽,什麼叫“只喜歡年輕的小女生”?難道我們都不曾年輕過嗎?費安麗眼角抽搐,很想罵人。這姓言的痞子不但沒有職業道德,還很沒品:否認戀情就算了,竟然連人家的年齡都要爆料,簡直可惡!

“言先生真是標準的雄性動物。”費安麗忍不住開口了。

“為什麼?因為我說喜歡年輕的女人,所以刺傷了你的心?”聽見隔壁的女人說話,言秀樹終於把眼光往旁挪動四十五度角.一臉挑釁地望着費安麗,當然,那雙桃花眼依然飽含笑意。

“很抱歉,你喜歡什麼年齡的女人我沒有興趣,只是看不慣你的態度而已。”放電無效!費安麗可不吃小白臉那一套。

“我不懂。是什麼態度呢?我只是實話實說。”他表情極無喜.就算講了過分的話,相信電視機前的師奶們絕對會百分百原諒他。

“實話實說?不覺得你說得太過了嗎?沒有就沒有,我相信觀眾眼睛是雪亮的,但你也不需要暴露人家的年齡吧!就算人家土你大五十歲又如何?需要拿出來強調嗎?”

“難道非要我說,對,我喜歡成熟的女人,這樣你才會滿意?”

“你可以劃清跟楊小姐的界線,但不需要讓人厭覺你對於姐弟戀很排斥。”

”你是……”他偏過頭,瞄了一眼她的名牌,接著說:“費小姐.我不知道我是哪裏惹到你,你何必針對我呢?你自己不也在節目中大談年輕男人的好處?那麼我說我喜歡年輕的女人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我指的年輕男人,並不包括你。”

“無所謂。我也只喜歡二十五歲以下的小女生,像你這樣愛說教的大姐姐,我可承受不起……”

“你——”安麗覺得手心微微發麻,怕是中風的前兆,這男人好像非得跟她辯到底?!

“難道我說錯了?我說像你這樣自以為前衛的女性,年輕時迷戀老男人的金錢與地位,說他們成熟穩重,是小男人比不過的:等年紀大了,自己有了經濟能力,卻又貪戀小男人的青春活力,嫌老男人無趣又自大。對於你這種假性女性主義者,我是見多了。”言秀樹撥撥秀髮,眼神銳利地掃過費安麗全身,反射性地對她的外表打起分數。

費安麗給人第一眼的感覺雖不是那種明艷動人的美女,卻頗令人印象深刻;她五官突出,線條剛硬,大大的眼睛配上高高的鼻樑,一副就是很倔強的模樣;穿着海藍色泡泡短袖洋裝。腰間系著白色寬腰帶,足蹬淺咖啡色馬靴,整體裝扮相當搶眼:很有藝術家那种放盪不羈的性格。基本上,這樣的女人,在言秀樹眼裏,屬於英氣有餘、柔軟不足的那種,換句話說,就是缺乏女人味。

而言秀樹則是太漂亮了,依他精緻的臉蛋,如果身為女人,鐵定傾國傾城,匏冠群芳,名模界還有志玲姐姐立足的餘地嗎?

“對不起,導播,我沒有辦法錄下去——”費安麗突然站了起來,走出攝影機攝影範圍,氣到不行。

“進!”告!”二樓傳來助理導播的指示。

全部的工作人員紛紛圍住費安麗,企圖安撫她的情緒。

“費小姐,如果我說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話,請你原諒;但是也請你發揮一下職業道德,這是Live節目,你突然喊停,會造成電視台的困擾喔。”

聽!這是人話嗎!那個始作俑者非但不認錯,還反過來指責她沒有職業道德。到底是誰不道德呢?費安麗氣炸了,她指著言秀樹的鼻子說道:“言先生,請你搞清楚,到底誰才沒有職業道德?你對姐弟戀看不慣是你家的事,沒有理由在節目上撻伐;而我也不是女性主義的擁護者,因為女性主義這四個字本身就充滿歧視,否則為何不說是男性主義者呢?”

“請你別這麼激動嘛……有話好好說啊,我並沒有惡意的,真的,我發誓。”言秀樹又裝無辜了。

“唉呦,安麗姐,你就別再生氣啦,人家秀哥哥都這麼低聲下氣地跟你道歉了,你再擺臉就太說不過去了。”一旁的工作小妹嘴裏雖說著撫慰費安麗的話,眼睛卻始終在言秀樹身上打轉。

秀哥哥真的好帥喔。

“你哪隻眼睛看到他“低聲下氣”?你告訴我,這是低——聲下氣的態度嗎?”費安麗望着言秀樹那張迷死人下償命的俊臉,而他眼底的那抹笑意顯然是在嘲笑她。看看,我言某人的魅力無遠弗屆,不要再掙扎,速速拜倒在我的褲管下吧,哈哈哈……

秀哥哥?費安麗為自己此時的處境厭到悲哀,在一群被迷惑的娘子軍中,她似乎成為唯一的一股清流……

而言秀樹也注意到了。憑他多年來的經驗,很少有女人能逃過他的電眼的,除非費安麗有深度近視,或者她是個蕾絲邊,不然沒可能不懂得欣賞他的俊俏,尤其她又是個學藝術的,而他言秀樹正巧是上帝的最佳傑作。

“很抱歉,費小姐,言先生,請你們不要因為節目話題而傷了和氣,大家純粹就這話題聊聊,沒有所謂的對與錯,不要太當真.好不好?”女主持人是演藝圈的資深大姐,說話比較有份量,她一出面圓場,瞬間讓費安麗緩了臉色。

接下來的六十分鐘,費安麗都處在不甘心的狀態,處處在言語上與言秀樹較勁,兩人你來我往的,表面上和諧,句句卻聽得人膽顫心驚,深怕一個不小心,又要切進!”告。

“可不可以請你稍微描述一下你對楊製作人的看法?”郝汶華依舊不死心,抓住機會拚命拷問言秀樹。

“我對那種老女人真的沒有興趣。”言秀樹笑得好壞。

忍,我忍!費安麗握緊拳頭,努力壓抑住想賞他一記鍋貼的衝動。“言先生口口聲聲說對人家沒興趣,恐怕楊小姐也未必對言先生有什麼好感,你們說是吧?”

“咦?就我所知,我應該是這世界上,楊小姐最愛的男人。我可以確定,她的確愛死我了。”言秀樹笑着說。

自大狂!費安麗心中再次燃起熊熊的無名火。

"聽說你們還常常一起出國,真有這回事嗎?”郝汶華問。

“是真的。沒有我,她鐵定亂買東西,她的品味有時候還真的很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她看上的男人也很讓人想不透。”

吼!現場又一陣尷尬了。大家都知道,楊製作人與許多政商名人交往密切,其中還不乏當紅男演員、男歌手,言秀樹這麼說,擺明是在拐彎罵那些人。

“所以她才會喜歡你?”費安麗出言諷刺。

“不.她喜歡我是她做過最有品味的事,因為……”他笑笑地沉默了一會,思考着該不該說出事實真相。

“因為什麼?”八卦來了嗎?郝汶華伸長耳朵,深怕漏聽了什麼。

停頓了幾秒后,言秀樹還是選擇說了。“雖然不想說,不過我跟楊凱薰小姐的關係確實匪淺;因為,她是我的母親。”

錄影結束,費安麗向所有在場人員道謝,獨獨遺漏言秀樹;她故意忽視他的存在,神情冷漠地與他擦身而過。

進入化妝室,費安麗難掩疲憊。昨晚趕畫趕了整夜,就等助理拿去裱框了。

拎起隨身攜帶的超容量帆布包,迅速趕到電視台門口,卻發現外頭突然下起大雨,拿起手機撥電話給她的助理孫逸慈。看看她出門了沒。今晚跟另一位藝術家宋橋約好去華山藝文區看展覽場地的,他們的雙聯展日期訂在下月中,剩下到一個月時間準備了。

她站在大樓的某個角落,等著人來接她。

言秀樹的車剛好從地下停車場出來,一眼就看見那抹藍色身影。

費安麗把一頭亂髮紮成馬尾,留一小撮沒綁齊垂在臉頰旁,多了份瀟洒況味,身材因為提着太大的包包而顯得分外纖細嬌小。言秀樹笑了,他很好奇她的包包里到底裝了什麼。畫架嗎?還是石膏像?否則一個女人怎麼會需要那麼笨重的大包包?

說真的,他根本不介意這個女人方才指着他鼻頭罵,相反的;他還挺欣賞她那股不服輸的模樣;在他心裏,那些都只能算是在“抬杠”,但是她吵得好認真,好讓他……驚喜?

對,他沒發神經,的確是驚喜;因為他已經好久沒有遇到肯認真跟他吵架的人了;他周圍的朋友都曉得,絕對不要跟他吵架,因為那不但傷身,還很無聊,最後不只沒吵出結論,連最初為甚麼而吵都變得莫名其妙,夠悲哀了是吧?

所以看她剛剛那麼努力的想說服他、糾正他、感化他,怎不叫他威激涕零?

為了感謝她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還生那麼大的氣,他決定要當她的司機,送她回家以茲鼓勵。

把車子停在她面前,按下車窗,身體向副座傾斜,對她露出招牌的微笑。“費小姐,下雨了,要不要我順便送你回家?”快答應,這可是大爺我大發慈悲、一時心軟才要獎賞你,別不識好歹呦。

“不用了,雨又不大。”費安麗搖搖頭,才不想搭這討厭鬼的順風車。

見鬼了的雨不大,言秀樹滿臉都被噴洒進來的雨水給弄濕了,這樣叫雨不大哦?

費安麗說完,立刻將眼光投向遠方,然後定住!她從來沒這麼渴望逸慈的出現。

架子挺大的嘛……這可是言秀樹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口要載女生,投想到竟然被拒絕。吼,這以後他還要怎麼在女人堆里混下去?

“沒關係,當作我跟你賠不是嘛。”放電、放電,我電死你——言秀樹猛烈發功,電力瓦數直這五萬瓦。

“真、的、不、必。”費安麗字正腔圓地說,接着站到離他三公尺遠的邊邊,眼睛再也不看他。不可否認,這言秀樹的確皮相出眾,難怪各家姐妹全都為他傾倒,可偏偏她費安麗最最討厭這種靠外表騙吃騙喝的小白臉,自以為憑著一張迷人的臉,女人就該對他的缺點照單全收。

言秀樹對她的反應似乎不以為意,他本來就不是那麼在乎別人眼光的人,所以費安麗這點衛生眼是嚇不倒他的,於是笑着說:“既然如此,那就後會有期嘍。”

誰想跟你後會有期!費安麗只差沒翻白眼,勉強對他點點頭。言秀樹關上車窗,催踩油門,卻從後照鏡看見費安麗不顧會因此淋雨,對着他的車屁股裝鬼臉。

看來他言秀樹也有被女人唾棄的一天,真是新鮮!這費安麗果然有特異功能,對帥哥免疫。

雨中的她,眯起眼睛,吐著舌頭的樣子真可愛;如果不是已經了解她是真的厭惡他,說不定還會以為她是故意要吸引他注意。

言秀樹沒時間深想,手機早巳響起。“喂?我是言秀樹。你是?珍妮佛……哪個珍妮佛?珍妮佛李還是珍妮佛陳?呵呵,本帥哥從來不記美女名字的,我只記三圍。讓我猜猜,你是36E的那個珍妮佛?等等……我有插撥。”

一路上言秀樹手機響個不停,讓他很快就將那難得令他覺得可愛的女人拋到腦後。

“怎麼這麼晚?”費安麗一上車就問,孫逸慈趕到時已經超過了半個鐘頭。

“因為梁老闆說你要的那種手染框缺貨,他還要去調,害我剛剛跑去一趟,跟他說時間很趕,請他務必在明天交貨。”孫逸慈做事迅速確實又可靠,很得安麗信任,因此安麗幾乎將創作以外的事全部交由她處理。

“那就改目錄上526的那款原木框。”

“哈!”逸慈突然笑得很開心。

“神經,笑什麼?”笑會感染,安麗也跟着笑。

“我就是跟他說如果時間真來不及,就改526。看來我跟你是心有靈犀。”

安麗笑得更深了。“謝啦。就知道還是你最了解我,明天把畫送到江董事長家裏去后,就可以安心準備我的雙聯展了。”

“今天錄影錄得怎麼樣?言秀樹本人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帥?”孫逸慈跟安麗同齡,未婚;如果不是因為還有其它工作,她鐵定要跟着去電視台看言秀樹的廬山真面目。開玩笑,言秀樹可是目前帥哥界第一把交椅呢,連F4都差得遠了。

“別提了。逸慈,你老實說,我這個人是不是欠缺修養?”否則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被姓言的激怒?

“怎麼?言秀樹惹你生氣了?”

“豈止。他根本就是個虛有其表的大豬頭!”安麗氣憤難消地把所有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遍。

“哈哈,他一向都是那個調調啊,你沒看他在節目中批評女明星的頭髮才真是經典的勒。”逸慈聽完,只覺得這兩個人挺有趣的,一個顧著挑起戰火,一個卻又認真過了頭,很能製造節目效果,收視率應該不錯喔。

聽安麗抱怨完,孫逸慈從後座扯來一本藝文雜誌,拋到安麗膝上。“打開第一百零八頁。”

安麗很快地翻到那一頁,因為它已經被孫逸慈折了個角,上面是新銳藝術家的介紹,其中幾個字自動映人她眼帘,不是那幾個字經過特殊處理,而是對她來說,那三個字具有其它意義。

韓甚遠——帶回倫敦藝術大學的一朵雲。

"聽說那個敗類回來了。”逸慈不屑地撇撇嘴。

“喔。”

“你知道我在說誰?”

“欽。”

"只有喔、款?費小姐,你可以再冷靜一點,明天去找他,把錢要回來。”

“我們都分手兩年了,我對他早就沒感覺,還找他幹嘛?”安麗有些無奈地說。

“沒感覺?小姐,請你幫幫忙,那個爛男人去倫敦學藝術,要你資助,你也知道,倫敦學費物價貴得嚇死人,一年一百多萬,小姐,他去了兩年就花了你二百萬。聽好,是兩百萬,不是兩百塊耶,你居然說沒感覺?吼,如果你不要,我去向他討,就當是你付我的薪水。”

韓甚遠是安麗的前男友,當年說好男方先去倫敦學裝置藝術,等過兩年再替安麗申請學校,兩人一起留學;沒想到還沒兩年,他就變了心,愛上大自己十歲的女老師后,就跟安麗斷絕聯絡,以逃避的方式分手。

知道事實真相后,安麗傷心欲絕,立刻打包行李,遠赴倫敦與他談判,企圖挽回;未料卻遭他一口回絕,還當她的面關上大門,甚至連借宿一晚都不願意。幸好孫逸慈透過在英國的朋友去接待安麗,讓她免於走投無路的窘境,自此,孫逸慈就恨透了那個薄倖男人。

相戀四年,安麗因為是大姐姐,早人社會,成名又早,自然擔負起“栽培”小男友的重任。大一那年,他突然休學去服兵役.只因一心夢想出國留學;退伍后,安麗出錢又出力,要他去補習英文,還努力存錢供他去英國讀大學,幻想兩人未來能在異國相依相偎,結果,他的確跟別的女人雙宿雙飛去了。

該怪誰呢?

她這麼單純地相信一個男人,卻還是遭到遺棄。

有恨過他嗎?當時還真是恨,發誓要一輩子恨他到底;後來才知道,當你不愛一個人的時候。連恨也恨不起了。

雜誌上的韓甚遠依舊年輕,俊俏的臉孔幾乎沒有什麼改變,只是穿衣服的品味提高了,打點得很時尚,應該很吸引女性目光。

“唉,以為小男人如白紙,很安全,原來也是會使壞的。其實男人的壞與他的年齡無關,人格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安麗有感而發。

“哼!你呀,戀愛都光會用說的,不認識你的人,聽你在電視上說的那些言論,還以為你是個幸福的女人,其實一路走來情路坎坷,早就傷痕纍纍。”孫逸慈真的心疼她。

安麗從小沒有父母,跟着外婆住在埔里鄉下,與舅舅一家靠着民宿過生活;十八歲時一個人上台北打拚,半工半讀完成大學學業,期間當過不少藝術大師的助理:藝術家脾氣硬,往往不好相處,所以吃了不少苦;不過安麗有天份又肯學,很快地跟着恩師辦展覽,在恩師推薦下闖出了點名聲;二十五歲那年就開了工作室,除了賣畫,還接政商名流的case賺錢。

好不容易,省吃儉用,辛辛苦苦存了兩百萬,卻被男人騙光光,苦哪!

“唉!好累。真不想工作,我要放假,我要放假。孫助理,我們出國玩好不好?就算去澎湖也好,只要放假出國…”安麗把頭靠在逸慈肩上撒嬌,她的確已經好久不曾放長假休息了。

“別吧。你十月份在北美館的個展時間已經敲定,宣傳DM跟海報也已經設計好了,?”商說只要你點頭就付印。下下星期三高雄有場演講,題目是:“淺談女性在創作上的逆境”,學校希望你可以先把演說稿重點fax過去。還有,作品攝影集也要開拍了,陳辰工作室的白小姐剛剛跟我聯絡,我明天會過去談工作細節。所以我的大小姐,請你暫時不要肖想休假。”

“孫逸慈,我真的很慶幸請你當我助理,真的!我生意興隆有一半的功勞要歸你。”

“那今年年終多發一個月。”

“沒問題啊。”

“對了,陳辰問我,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都不再交男朋友?”

“你怎麼回答?”

“重點不在這裏,小姐,我覺得陳辰對你有意思。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他?”

“陳辰?怎麼可能!我跟他認識好久了,他從來沒跟我表示過什麼。”

“沒表示並不代表他對你沒好感啊,說不定他只是在等待機會,等你願意接受他的感情。男人啊,有時候很愛面子:怕被拒絕後連朋友都當不成,尤其對於沒有把握的事特別裹足不前。”

“你了解我的,我對愛情很憑感覺,最重視第一眼,所以我跟他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沒交往就是因為我對他沒感覺,就是這麼簡單。”

“憑感覺?那你到底想要怎樣的男人?”

“沒遇到,所以說不準的。嘿,別凈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你又想要什麼樣的男人?”安麗反問她;她的助理比她理性得多,的確應該參考一下她的意見。

“昨天我去算塔羅牌,它說我很快就會遇到真命天子的,呵。”孫逸慈微笑。

“難怪今天看你開心的。拜託,算命的要是都準的話,請他算算當期樂透號碼最實在。”

安麗笑着說,望向車窗外被雨洗滌得好乾凈的街道,思緒飄忽。

感情空窗多年,總是不斷地被問她要的是什麼樣的男人。

什麼樣的男人?在她心中,隱約有着情人該有的輪廓,卻沒有設限太多。多年來,她的回應也總是千篇一律:遇到再說。

但如果始終遇不到呢?或是遇見了,卻又錯過了呢?

會不會其實她已經錯過了,當第一眼看走眼后,就不再給那個人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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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做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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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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