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早已無法放手了,他收緊了雙臂,深深吸聞了始終縈繞在他鼻間、屬於她獨有的馨軟香氣,忍不住要滿足地低聲輕嘆,待唇瓣靜靜相疊了片刻,他這才開始輕柔地吻她。

好甜,好柔,好香。他密密地吮吻着,感受着這張很會說話的小嘴的軟嫩滋味,吻了又吻,忍不住還想再「吃」下去,便大膽地舔舐了起來。

「噢……」她抓着他的衣襟,逸出軟膩的低吟。「非禮啊——」

他堵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嘗到了甜頭,他就非禮到底吧。

更多的吻雨落到了她的臉頰、她的眼、她的唇,再滑落到她的耳垂,不斷地舔吻着;她再也撐不住,整個身子攤軟在他的懷抱里。

「慢……別、別……」她低低喘着氣。

求饒似的呢喃軟語響在耳際,他放緩了幾欲轉為狂躁的親吻,貼着她的臉頰,再深深地吸聞了她的軟香,這才望向了她。

她的黑瞳仿若籠上了霧氣,迷離飄忽,雙頰暈紅似火,兩片被吻過的唇瓣紅灑灃的,有如嬌艷欲滴的櫻桃……老天,他還想再吻!

她卻輕輕地推開了他,一時之間,可能還有點目眩,身子搖了下,待站穩了,她便鬆開一直抓在他衣襟的小手。

「你喔……」她綻開羞澀的微笑,抬起長長的羽睫,含笑瞅着他,就這麼瞅着瞅着,也許就直直看到了地老天荒……

「我回去了。」她突然踩他一腳,轉身就跑。

「哎呀呀……」好痛,這哪招啊。

她奔跑如飛,一溜煙就跑進了茶壺巷。

他呆立着,腳掌還麻痛着動不了。況且她不是賊,他不必奮力去追。

怎麼突然踩他了?會不會是鬍子癢着了她?或是動作急躁嚇着了她?還是她果真當他非禮而生氣了?

不,她笑了,笑得甜美,笑得羞怯,笑得他為之心悸了。

他撫向心口,那裏仍是狂跳不止。在今夜皎皎的月光下,因着她,他生平未曾有過的情愁衝動全數奔放而出。

接下來呢?夜空明凈,月華流照,靜寂無聲,沒人給他答案。

他得回去再想想,再想想了。

兔耳山上,天王寨里,大王和小兵齊聚一堂。

「那枝蔥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妹子!你叫什麼名字?」

四大天王睜大了八隻眼睛,齊齊盯住了這位嬌美的小姑娘。

「姜秀姑。」荊小田細聲細氣地報出化名。

「秀姑。」四大天王同時念出名字,眼睛也笑眯了。

「以前怎沒見到你?」洪大王比較謹慎,問了她。

「秀姑住在城裏舅舅家,幫忙帶孩子。這回大嫂有孕,想回來照顧自家的孩子,正好遇上大王找我大嫂上山縫衣;可大嫂害喜,實在沒辦法過來,秀姑的女紅尚可,便代大嫂來了。」

她低着頭,一副認命的嬌弱模樣,對於初到山寨應有的畏懼和不安,她全演出來了。

「是個乖巧顧家的好姑娘啊。」藍大王點了點頭。

「這是我們劫來的布。」黃大王指了旁邊一疊小山高的布匹。「你先縫一面大旗,上面要有四個顏色,也就是我們四大天王的姓,紅、黃、藍、白。」

「好。」

「我們還有整整十車的布匹,你再為寨里的弟兄做上四色軍服。」白大王很在意自己的顏色。「白色是報喪色,難看,改銀色。」

「大王,那麼多,我做不來。」荊小田惶恐地道。

「你先裁個樣式,做一件給我們看過。」洪大王指示道。

「人家秀姑才剛上山,別嚇着她了。」藍大王始終盯着她的臉,咧出獵狗般的笑容。「秀姑乖,做不來就慢慢做,多留在山上一些時日,我們兄弟不會虧待你的。」

「可是大王跟我大哥說,只要七日就好。」

「先將大旗做好再說。」洪大王儼然是四人里的老大,說話便是發號施令。

「至少縫個三十面,要插遍整座山頭,壯我軍威。至於軍衣,你先剪四個顏色的布條,好給我們練兵時做為分辨。」

「是。」

「等軍衣樣式決定了,你再去喊你們村子裏的人上山來趕製。」

「是。」

看來四大天王似乎準備大張旗鼓,將山賊整治成一支軍隊,將來恐怕不只是搶掠錢財這等地方事件,而是要造反了。

藍大王親自領她來到一間很大的屋子,裏頭堆滿了五顏六色的布,有兩張大桌,一張小床;又向她說明了山寨的作息,直到小兵來喊要練兵了,他這才很不情願地離開。

荊小田解開包袱,拿出幾十捆的各色縫線,打開針線盒,取出幾件常用的剪刀、布尺、針插,還有一把只比她手掌長個兩寸的鯊魚皮鞘小劍。

山寨大概認定她只是個村姑,並沒有捜她的包袱,就算搜到了,她只消說這些全都是縫製衣物的工具。

脫去皮鞘后,劍刃細薄,鋒利無比,劍柄短小,正好掌握;這是她臨行前,荊大鵬放到她手裏的。

帶着防身。他如此囑咐。

她想到了那夜的親吻。他後來什麼都沒說,她也不問。

又有什麼好問的呢?那就像是一場月光下的迷幻夢境,待天亮日出之後,四周大放光明,夢境也就消失了,不存在了。

她輕撫自己的嘴。這是他給的印記,彷彿上頭仍有他灼熱的氣息。

唉,是要到幾時才能消去呢?

她將毛球和七郎托給芙蓉,芙蓉也因父親交付她這麼一個危險的任務而擔憂,允諾將兩個孩子帶在身邊照顧。

至於阿溜,他才不讓誰來照顧,更因她執意上山而氣得不跟她說話。

噯,阿溜不能老是板着臭臉,這樣長大了可是沒有姑娘會喜歡呀——

是嗎?他的頭兒就是成日板著臉孔,一副全天下百姓都是可疑嫌犯的冷臉,但還是有傻姑娘開始會想着他了……

她將小劍藏到懷中口袋的深處。她會聽話的,帶着防身。

當探子呀,首先就是保護好自己……她又記起了他的嘮叨,唇邊的笑意也更深了。

努力了兩天,荊小田終於縫出一面非常俗氣的四色大旗。

她住在大屋裏,有人送上食水,她也會出去走一走,活動一下筋骨,沒人守着她,山寨里到處都是哨站關卡,諒她也逃不掉。

她一出現,雖說會有很多眼睛貪婪地看着她,但因為就只有她一個姑娘家,又是四大矢王請來縫衣的,反而沒人敢亂來。

藍大王常常找她,跟她說話,送她小飾物,她一方面暗嘆自己的桃花運太旺,一方面虛與委蛇,盡量從他口中套出山寨的狀況。

一早,藍大王又來了。他看膩了窯子裏的艷婦,那天初見這個溫馴柔美的小村姑,登時驚為天人,總想抱着這隻小綿羊快活快活,卻礙于軍旗軍衣尚未完成,不敢做出太大的舉動嚇壞了他的小綿羊。

他正痴痴地看着小綿羊低頭縫布,就像只覬覦着骨頭的獵狗,張嘴守候,只差沒垂涎三尺,忽地她抬起臉,露出綿羊般的溫柔笑容。

「大王,能試試將這旗子掛起來嗎?我想瞧着好看不好看。」

「當然要試了。」

藍大王帶她到練兵場,命小兵掛起大旗,大家仰着頭看了又看。

「紅黃藍銀,四個顏色拼在一起,擺在桌上看是很壯觀。」她搖頭輕嘆道:「但拿到了外頭讓風吹起來,就單調了。大王,我可以再加個花邊嗎?」

「可以,當然可以了。我那面藍色裏頭再綉只金龍更好。」

「那得花時間了。我再慢慢為大王綉。」

「好,真乖。」

「我聽洪大王說,旗子還要插遍這座山頭,可我怎麼沒看到其它可以插旗的地方?萬一旗子做得太大,豈不讓旁邊這些樹木給勾住了?」

「這你就不懂了,山寨這麼大,有的是空地插旗。」

「我可以再拿到其它地方試掛嗎?如果那邊風大,我得挑厚布縫牢靠些,免得讓風吹破了晦氣。」

「你想得周到。走,本大王帶你去。」

經過山寨各處,她用心記下屋子和路徑;來到了高處,她連帶將四周的山勢、地形和小路都記下了。

「秀姑,這條金項鏈給你。」藍大王掏出了每日必備的禮物。

「這……不行。」她推辭道:「秀姑已經拿了大王很多東西,不能再拿了。」

「你拿着吧,我還有很多。」藍大王猴急地想抱她。「你來當我的押寨夫人,全部都給你,一天換一支花簪子,十年都插不完。」

「可是,大哥早已為秀姑訂有婚配。」她躲了開去。

「是我藍大王要娶的,叫那枝蔥去退了。」藍大王變了臉。

「大王,你再叫我大哥那枝蔥,秀姑就不理你了。」

「好!好!我以後叫他大舅子,別生氣了,給我抱抱。」

看到藍大王摩拳擦掌的色鬼模樣,荊小田趕緊轉開話題。

「我想看山下哥哥的房子,大王可以再帶我去看嗎?」

「這邊跟我來。」

她照樣暗中觀察山寨座落方位、駐守小兵崗哨,牢記在心。

「我的家在哪裏?看不到啊。」她故作憂愁。

「當然看不到了。這裏山勢高,看得遠,近處的房子反倒看不到了。」

「唉,大王,我該回去忙活兒了。」

「收着。」見小綿羊心情不好,藍大王忙將金項鏈塞給她,哄道:「想山下做什麼,山上的日子多好啊。走,本大王帶你去挑你喜歡的首飾。」

「大王,我來接我的妹子。」

七日期滿,姜蔥依約前來,希望能儘快接回這位正義的女探子。

「不行,秀姑還不能下山。」四大天王一口否決。

「這……」姜蔥心驚,望着荊小田。

「大哥,衣服還沒縫完,妹子只好在山上多待些時日。」荊小田牽住姜蔥的衣袖,狀似依依不捨話別,實則將手裏的一團帕子塞進他的袖口,又多說了些話掩示。「大嫂身體好些了嗎?妹子在這裏過得很好,大哥不要掛心,待縫完兩百八十七件戰袍后,妹子就回家去了。」

「妹子,」姜蔥與四大天王周旋多年,多少也懂得在說話中找退路。「山上早晚涼,我叫你嫂子準備些衣物,再給你送上來。」

「那枝蔥!」藍大王喝道:「她的衣服你統統送上來,再去置辦一整套的鳳冠霞帔,叫上五百壇美酒,明天就要!」

「我、我我沒錢……」姜蔥意識到藍大王的意圖,話都結巴了。

「錢給你!」藍大王擲出一錠元寶。

「這不夠……」姜蔥不敢再說,只得拾起元寶。「可我要下山,進到城裏都半夜了,還要去找店家……」

「那就後天天黑之前!」藍大王狂笑道:「後天晚上,你家秀姑妹子就成了我押寨夫人了。」

「老藍,你這回婚事操辦得太急了。」洪大王還是不以為然。

「你給秀姑太多活兒了,要不是縫不完大旗,我早就睡了……」

洪藍兩大王吵了起來,黃白兩大王忙勸和,說都是兄弟吵什麼。

荊小田暗自思索着,她是可以繼續埋伏山寨當探子,縫戰衣之餘,再想辦法送出密信,可是藍大王已經迫不及待要搶她做押寨夫人了。

她不能等人來攻破山寨,她必須想辦法脫身才行。

她不怕,也不急,她只是想念孩子們;她從來沒離開他們這麼久,她好想毛球,好想七郎,好想阿溜……也想着那個其實也很孩子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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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捕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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