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知道和她之間的開始只能算是惡緣，不過他有耐心愿意慢慢等待。可是當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之後，卻沒有得到正面的回應，她到底願不願意跟他交往？

這些天他很認真地想着自己為什麼會喜歡她，不管想到什麼都立刻報告，期待能看見韓芳語認可的眼神。他能感覺到韓芳語對他的防備在慢慢地軟化，似乎就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成功追到她了。

這天是韓芳語替朋友代班的最後一晚，沈家健理所當然地又跟來了。他這一周完全沒有怠工，每天晚上都送她過來，天亮再送她回家，睡不了幾個小時后，他又匆匆地開車到她家去接她到自己的餐廳上班。

當了一整個星期的車夫，現在韓芳語已經不會再抗拒讓他接送了，就算被餐廳里的同事逮到，她也一副隨他們去八卦的自在神情。

沈家健知道在她本人親自點頭承認之前，傳言再怎麼把他們送作堆都是沒用的，他可能需要再加把勁兒，才能把她真的追到手。

因為店裏有客人，她跟前一班同事的交接班也還沒結束，沈家健便在玻璃窗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眼神一直往櫃枱韓芳語那邊飄，期望閑雜人等能夠快快退散，讓他們兩個可以獨處，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期待主人關注的大狗般，乖乖地在一旁等待着。

好不容易交接班結束，中班的那兩位小姐都離開店內之後，沈家健立刻就往櫃枱里奔去。晚間十一點多，店內的客人絡繹不絕，韓芳語替客人結帳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笑笑地幫客人把東西裝進袋子裏。經過這些天的特訓，其實他已經會使用收銀機了，只是韓芳語還是不甚放心讓他一個人操作，畢竟是別人的店，出了錯或是發生什麼問題的話，她就不好交代了。

兩人待在櫃枱內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這會兒正好聊到他當初為什麼要去小義大利餐廳當學徒，沈家健便簡單地把自己的家世交代了一下。

他的爸爸是在去年病逝的，在那之後他大少爺的逍遙日子就到了盡頭。他沒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媽媽又是一位不解世事、養尊處優的貴婦人，以後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只能靠他一個人撐着了，他才會痛定思痛，決心好好整頓一下自己的生活。

開餐廳做生意也是避免家裏僅剩的兩位花錢大王將爸爸留下來的遺產坐吃山空的方法之一，他答應過爸爸會代替他讓媽媽繼續過着之前那種無憂無慮的貴夫人生活。

「嗯……」聽到他形容自己是個大少爺的時候，韓芳語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成長環境如此不同的他們，真的能好好交往下去嗎？

類似的疑問經常冒出來，煩來煩去的韓芳語現在乾脆就不去想了。就算會碰到很多的阻礙，她還是想試試看跟他談戀愛的感覺。雖然還沒有正式的回覆他，但他們倆現在應該就跟普通的小情侶沒什麼兩樣，天天都黏在一起，相看兩不厭……

「怎麼了？」瞧她神色不太對，沈家健不曉得自己哪裏又惹到她了。

「沒事，你繼續說下去啊！」

韓芳語正在水槽這裏洗蛋。剛剛有位客人來掃貨，鍋子裏的茶葉蛋被他一口氣全買光了，她得趕緊再弄一鍋出來，省得下半夜進來想要買茶葉蛋的客人撲了個空。

跟他一起聊天，感覺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就算再怎麼疲倦、再怎麼想睡覺，只要看到沈家健也跟她一起強撐着，就不覺得那麼難熬了。

沈家健的情緒被打斷了，剛剛的話題有點接不下去。雖然現在兩人相處十分融洽，偶爾還是會猜不到她在想些什麼，這種時候他就會有點焦躁，覺得自己還是沒辦法完全地貼近她，被她排拒在外。

時間到了下半夜，剛過凌晨三點的時候，叮咚一聲，便利商店的門打開，一個背着大背包的男孩子沖了進來。

「小語，我回來了！」石亞翰一進門就衝到韓芳語身旁，第一件事就是伸出雙手摟住了她的肩頭。

韓芳語來不及閃躲，被他面對面抱了個正着。

「謝謝你替我代班，很累吧？我再找機會請你吃飯……」正準備開口問她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想法的沈家健見狀倏地閉上了嘴。

這傢伙到底是誰？為什麼抱住他的女人，韓芳語早已習慣石亞翰表示友好的親昵動作，這人平常就是這個樣子，愛鬧、愛撒嬌，不管跟誰在一起都是這樣，就算是男的他也照抱不誤。可是現在沈家健也在旁邊，她竟然有些介意了起來。

發現她面露尷尬地望着旁邊，石亞翰也跟着往旁邊看了一眼：「啊啦，抱歉、抱歉。這是你男友？」

這下子闖禍了。石亞翰連忙放開摟着她肩頭的雙手，瞧那男人一臉氣炸的神情，他該不會一回來就挨揍吧？

「不是！」韓芳語下意識立刻就否認了。她還沒答應他呢！

否認的話一說出口，看到沈家健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她立刻就後悔了。

其實她不是真心要否認的，只是在小石面前不太方便正面承認，因為小石是個超級大嘴巴，他知道之後這個消息會立刻傳到石奶奶那邊去，也就等於她奶奶會馬上知道的意思。

沈家健原本就板著臉面無表情地瞪着那個男生，聽到韓芳語忙不迭的否認后，心下更怒了：「既然你朋友回來了，那我們可以走了吧？」

韓芳語聽出他話里的怒意，想要解釋她跟小石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兼好朋友而已，但又想到自己一解釋，不就露出馬腳了嗎？

「你先去那邊坐着休息，等我一下，好不好？」韓芳語只好軟言軟語安撫着沈家健。她還有話要跟小石講，沒辦法馬上就離開。

沈家健見她難得好聲好氣地哄着自己，就暫時忍耐下來。

「小語，他是誰啊？」石亞翰悄悄扯了扯韓芳語的制服。依他的觀察，這兩人之間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曖昧氛圍，他該不會一不小心就破壞了一段良緣吧？

「他是我現在工作那間餐廳的老闆。」

「哇塞，小語，你現在往來的都是大老闆等級的喔？」

「不要亂說話。」韓芳語用力敲了他的頭一下。「石奶奶的身體怎麼樣？這是第二次心臟病發作進醫院了吧？」

「嗯，醫生警告她不可以再做勞力工作了，可是奶奶就是不肯聽話啊！」

「那現在石奶奶是誰在照顧？」

「奶奶被我大哥接過去了。」石亞翰其實是有些自顧不暇的，賺來的錢養自己一個人剛剛好，要是奶奶要跟他一起住的話，經濟上可能會很吃力。

「喔，那我奶奶又少一個可以聊天的伴了……」

「小語，老人家的事情先擺到一邊去啦！來說說你和你那個老?……你有沒有發現他一直瞪着我？過去叫他省點力好不好？我又不是他的情敵，人家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的說，他為什麼要一直惡狠狠地瞪着我？」

韓芳語無奈地瞪了石亞翰一眼，看來這個話題是逃不掉的了。「他在追我，我還沒答應他，所以目前還不是男女朋友，這樣的解釋你滿意了吧？」

沈家健雖然坐在門口那邊的顧客休息區，但耳朵可是一直朝他們那邊監聽着的，當他聽到韓芳語又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委屈的感覺蹭蹭蹭地直湧上來。

為什麼他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攻陷不了她的芳心？

他到底缺了什麼？

還有，為什麼那個年輕小夥子可以擁抱她？

當著他的面，她竟然也沒有避嫌一下推開他？剛剛是那個男孩子發現他之後才鬆開手的，並不是她主動推開的……韓芳語把工作交接好之後，進去員工休息室拿自己的包包，石亞翰就趁着這個空檔過去找人攀談了。

「欸，葛格……」石亞翰不曉得他叫什麼名字，只好賣萌地這樣喊他。

「幹嘛喊得那麼親熱？我又不認識你。」沈家健瞪了他一眼，悶哼了一聲。想跟他裝熟可沒那麼容易。

「葛格，一會兒要麻煩你送小語回家了。」既然他是小語的朋友，就等於是他的朋友，石亞翰擅自這麼認定了。

「謝謝你啊！」

「你謝什麼？我送我喜歡的女人回家，跟你有什麼關係？」

韓芳語拿好東西走出來的時候正巧聽見這句話，臉色馬上就窘紅了起來，石亞翰也整個笑開了：「我就是感謝你一下嘛！葛格，加油喔！小語已經快要投降了，你再加把勁……」

韓芳語急急忙忙走過來，試圖阻止石亞翰胡亂爆料。「小石，你可別對石奶奶亂說話喔！萬一我奶奶知道了，小心我揍你！」

「哇，葛格，小語恰北北的這一面你應該見識過了吧？她揍人很痛的。還有，千萬別被她表面的冷淡給騙到喔，她其實是一個很悶騷的人啊……」

沈家健像在跟石亞翰較量誰認識韓芳語比較多似的，一點都不想服輸：「我知道，我已經被她X過了。」

石亞翰緊接着又開始爆料：「我們小語還沒交過男朋友喔，可能是因為比較難追，所以你要有耐心一點才行……」

「小石，你閉嘴不要亂講話啦！」韓芳語氣急敗壞地拉着沈家健往店外開溜。這種時候回過頭去揍小石絕對是一個很糟糕的選項，還是快點把這兩個人分開才不會繼續被爆料。

「葛格，我把小語交給你羅！」石亞翰裝作沒聽到她的話，追到門口朝他們揮了揮手。

談戀愛有什麼好不可告人的？喜歡就喜歡，幹嘛要否認咧？小語真是個心口不一的彆扭傢伙啊！嘿嘿，看來這個男人配彆扭的小語應該將將好，年紀稍微大一點的男人才懂得怎麼樣疼愛女人吧！

韓芳語要是聽到石亞翰這番心聲，鐵定會捧腹大笑而死的。沈家健雖然年長他們好幾歲，卻是個還需要人照顧的大孩子。瞧他現在嘟起嘴生着悶氣的模樣，分明就是在鬧小孩子脾氣啊！

夜裏下過一場雨，不過在他們離開便利商店的時候大雨已經停歇，外頭街上的味道是大雨過後泥土的氣味，她深呼吸幾口氣醒醒神，累積了一個星期的疲倦，今晚終於可以安心睡久一點了。

走沒幾步她就發現沈家健停下來不肯走了。今天他的車子停在比較遠的路邊停車格里，她覺得很累，只想快點回去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覺，真的沒有體力應付他的陰陽怪氣，於是她在街邊停下來，轉頭瞪着他：「到底走不走啊？」

「為什麼他可以抱你？！」沈家健忍耐了很久，終於爆發了開來：「他是誰？你不跟我解釋一下嗎？」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小石是我的鄰居，因為石奶奶生病了，他得回去幫忙照顧，所以我才來幫他代班的。」

「鄰居就可以抱你嗎？」沈家健還是沒辦法理解，就算是再怎麼好的朋友，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可以這樣輕易地就摟抱在一起？「我都還沒有抱過，你竟然在我面前被別的男人給抱去了……」

原來他是在吃醋這一點？韓芳語有些啼笑皆非，總不能對他說「讓你抱一次當作是抵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