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他拿給我看,當我是知音。我告訴他,這集子算是醫書,也是農書,若能讓更多懂香葯車的人看了,還能引出同好,寫出更多論述,大家互相切磋,這是一美事。」
「對啊!」郁相思秉持她一貫的理想,滿懷希望地道:「然後還有更多的人種香草,植香樹,雖然有的地方不適合,但不試怎麼知道?或許可以經過配種接枝,慢慢培育,一年不成,十年五十年總成了吧。」
「也對。」穆勻瓏笑道:「可以先在南方山區鼓勵百姓種植檀香,將來我們的子子孫孫就能用到天穆國自己生產出來的好香了。」
「說什麼子子孫孫啦。」郁相思紅了臉,就知道他若私下和她在一起,過不了一刻鐘,就開始‘不正經’了。
果然,穆勻瓏放下紙稿,略微歪了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些,再將手肘擱在扶手上,懶洋洋地看着她。
他這個姿勢所宣告的訊息太過危險,郁相思慌忙低頭,更加臉紅心跳,莫名地口乾舌燥。
「我也想將我家的香冊寫出來」。她趕緊道。
「阿甘兄的意思是?」
「我以前就和我哥談過了。我覺得,為了這本祖傳秘方,累得我爹鬱鬱而終,若當初公諸於世,包山海出不用處心積慮來偷了。」
「公諸於世,就不算是秘方。」
「秘方秘方,大家都藏了起來,藏到最後,不是被蟲蛀光,就是後繼無人,反倒失傳了。」她搖頭笑道。
「有道理。不過你寫出秘方,畢竟讓大家都學去了。」
「香料種類繁多,不同產地和品類就有不同的氣味,方子只是一參考指引,最主要的還是看做香人的本事和用心。」她聲音變得細微,一張臉蛋也壓得更低。「而且……而且……嗯……」
「而且什麼?」他頗感興味地瞧看她的粉面。
「我是說,那個……呃,將來我成了皇后,自是不需要賣香維生。我覺得呢,我應該跟你一樣,不管做什麼,想什麼都該顧念天下百姓,若一本郁家香冊能造福千千百百制香人家,也讓更多人聞到好香,還能長久流傳於世,寫出來又有什麼關係。」
「相思啊!」他欣嘆一聲,眼底燃起了火焰。
「我哥那邊,我會再跟他說的。他很疼我,只要我能說出道理。他都會依我,所以他不會逼我嫁人,還願意讓我一個人出遠門。」
「他一定捨不得將你嫁到那麼遠的京城了?」
「對啊。」她笑容嬌俏。「你得想辦法跟我哥求親,千萬彆強逼他喔,不然我就不嫁了。」
「唉!相思。」他換了個姿勢,以手支頤,仍舊以慵懶的眸光鎖定她,又是輕嘆。「噯!相思。」
「你怎麼一直嘆我的氣?」她抬了眼。
「相思,你總是帶着我去冒險。」
「哪有?是你帶我去高原,又帶我來這邊見識伊西邦人吧?」
「你的冒險,在這裏。」他手掌拍向心口,微笑道:「你似乎什麼都不怕,伊莎貝拉拖着你出去,你就跟她交起朋友來了。」
「伊莎貝拉只是個單純的小姑娘。現說,四位護衛大哥也立刻跟在我身邊,你保護我這麼周全,怕什麼?」
「我知道,你可以‘應付’伊莎貝拉,可我看到她那副壯碩體格,好怕這女人會欺負你。」他握起了拳頭,好像手裏仍有那枚該死的銀幣。
「呵!說什麼壯碩,她只是長得比較高。」她噗哧一笑,隨即低下頭,輕輕撥弄桌上的香葉片。「你擔心我,我懂。其實我本來也想陪你的,雖然我什麼都不懂,可我只想陪在你身邊……」
「相思!」他真情頓涌,立即起身走過來,扶起她的身子,輕輕擁住她。「我也想跟着你出去,但我不能走開。」
「我明白,你做你的事,別擔心我,」她滿足地靠上他的胸膛。
「我還要謝謝你,謝謝你跟伊莎貝拉做朋友。」
「咦?我們女兒家的事,幹嘛謝我?」她輕眨睫毛,不解地問。
「多一位外國朋友,總比多樹立一個敵人好。」他摸摸她的發。
「那麼,你將費南多當作敵人?你不是他不是單純的商人?」
「對,他不是單純的商人,他之所以帶着伊莎貝拉,只是想讓他看起來更像個有家室,有女兒,所以得出來賺錢的普通商人--不過,我不當他是敵人,我也是以朋友之道待他;但還是要他知曉,當朋友,我歡迎,但絕不容許伊西邦的野心侵犯。」
「費南多會不會生氣了,故意不從迦各羅進肉豆蔻?」
「肉豆蔻不像白米食鹽是必要的東西,少了也無所謂,還有其它的替代香料可用;若他們以為奇貨可居,賣得更貴,貴到一定的程度,就沒人買了,這等利益損失他們會衡量的。」
「對!況且波羅國的肉豆蔻也不差。」她抬起臉,一雙明眸清澈極了。「我還等着孟大哥回來。」
「沒錯。」他拿指頭按了按她小巧的鼻子,微笑道:「將來市面上會有不同產地的香料,因為有了競爭,價格不會太貴,老百姓可以各取所需,當然,另一方面朝廷要防止壟斷情事……」
他住了口,只是痴痴地凝望她。
燭光下,她臉蛋暈染出嫣紅的色澤,一張小嘴也是紅潤潤地如新鮮櫻桃,身上則是散發洗浴過後的香芷清香,仿若是誘人的催情香氛。
良辰美景,溫香軟玉,談論硬梆梆的商務和國事實在太過殺風景。
「怎麼不說了?我還在聽。」她望向他。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機。」
他收緊雙臂,尋着了也香軟的唇瓣,做他最想做的事。
深深的探索,密密地交纏,擁抱的人兒更貼近了彼此,佈滿屋內的香草葉靜靜地散發出它們交錯纏綿的芳香。
叩叩,更殺風景的敲門聲出現了。
「勻瓏?」她先掙開了他綿密不絕的親吻,喘了一口氣。
「什麼事?」他勉強轉頭向門,沉着氣問道。
「爺,」門外說話的是潘武。「白芷鎮上傳來消息,高朋客棧掌柜一家四口和伊莎貝拉小姐染了瘟毒,老百姓十分恐慌。正找了衙門的人打算封了客棧。」
暗夜灰沉,燈籠閃爍着明滅不定的火光,平日高朋滿座的高朋客棧前空無一人,一條繩索系在兩根門柱上,聊勝於無,但即使不拉這條繩索,也無人敢靠近客棧大門口。
穆勻瓏被擋在客棧的對街,瞧了這景象,皺起了眉毛。
「裏頭還有什麼人?」他問道。
「回爺的話,」潘武已經掌握現場狀況。「裏頭就掌柜一家,有夫妻和兩個女兒,還有費南多,狄雅哥和伊莎貝拉;另外,包山海和他的隨從已經避到客棧東廂,沒聽說他們有人發病。至於其它住宿客人,聽到消息,全部連夜跑掉了。」
「若真是瘟毒,他們跑掉也會造成危險。」穆勻瓏眉頭深鎖。「有去找回來嗎?」
「知縣沒有處理,屬於這就派人去找。」
「你再派人問問附近百姓,看有無任何可疑的情形發生。」
「爺,不知道伊莎貝拉怎麼了?」一起過來的郁相思擔憂地問道。
「大夫怎麼說的?」穆勻瓏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