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你個路薇凰!安韶葒面色如土,心裏臭罵路薇凰一點都不有趣的惡作劇。
是惡意倒會還是殺父之仇?她前生到底欠這對兄妹什麼債,這對兄妹要這樣整她?
好啦!沒有手機、電話線被剪斷、大門被反鎖,現在只能坐以待斃啦!
“先吃點東西吧!”都快八點半了,路宙翼擔心她真的會餓壞。
安韶葒不想示弱,又不想和肚子過不去,悶悶地接過他遞來的漢堡、薯條,然後挑選一個離他最遠的角落,迅速閃邊去。
在角落邊放布料的小椅子上,一隻不顧形象狼吞虎咽的小天竺鼠,模樣真的很逗趣。
想起當年被誤會蒙蔽,忽略了安韶葒率直的真性情,路宙翼還是很難原諒自己。
路宙翼嘆口氣,不想把她逼得太緊,的確,再怎麼說都是以前、曾經、過去,說難聽一點,那時他是抱持着怎樣的一種,有愛卻不想愛的心情,也死無對證。
畢竟傷害已經造成,他只能竭盡所能地彌補,讓時間來證明他的心意。
在她身邊席地而坐,看見她又緩緩移開一些距離,路宙翼的心頭一縮,“我很想你。”很輕很輕地說,卻足以清楚傳遞。
安韶葒心頭一震,想佯裝自然,進食的動作還是顯得有些機械化。
“我知道你可能怨我、恨我,甚至打死不想和我有往來,但是我欠你一句“對不起”,或者該說,我欠你很多“對不起”。”因為沒有給她機會解釋的誤會、因為誤會拒絕剛萌生的愛意、因為拒絕承認有愛,而一再的傷害。
現在是要她回應“沒關係”嗎?安韶葒手上的漢堡快被捏扁,她無法違背心意地故作大方。
“我不想聽這些沒意義的廢話。”他永遠不會知道,他為了別的女人動手推她的那一天……
雖然現在已經知道,當初是場誤會,但那天卻差點造成更嚴重的傷害,如今想來,她心底還是會發抖,“以前的事,我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可是我不想再提起,也不想聽任何人提起。”
“既然不可能當沒發生過,那可不可以給我彌補的機會?”
“不可以。”她斬釘截鐵,他為什麼還是不放棄?“你用不着愧疚還是良心不安,沒有你,我過得更好。”
“你騙人,戴着面具偽裝堅強,我不相信你覺得快樂!”他邁開長腿站到她面前,“以前你為了我笑、為了我哭,也因為我失去笑容,想哭而不敢哭,現在又因為我,把自己真實的一面,藏在心裏的最角落,我愧疚,我也良心不安,但是我更捨不得你這麼傻。”
安韶葒緊抿着失去血色的嘴唇,他毫不留情、赤裸裸的刦析,像細長尖銳的針,直直刺進她心裏;他以為她很喜歡為了他哭、為了他笑或為了他隱忍脆弱?如果可以,誰想這麼傻!
“捨不得?這句話是在逗我笑嗎?”當初他在她心頭千刀萬剮的時候,怎麼不會捨不得?
過了這麼多年再說捨不得,未免太過矯情!
“我承認,以前是我太愚蠢,錯過你敢愛、敢執着的一面,不管你相不相信,每次看見你受傷的表情,我都很心疼,在你一聲不響離開時,我更後悔因為賭氣,而忽略我心裏真正的聲音,我……”
“你夠了沒!我說過了,我願意心平氣和跟你一起工作,但不代表我們有機會盡釋前嫌!”
“可是那天晚上你……”
“不准你提那天晚上!”她到現在還懷疑她“卡到陰”的原因,想找一天去廟裏拜拜求個心安。
連話都不肯讓他好好說嗎?路宙翼沒好氣地笑,“你又知道我要提的是哪一天的晚上?我說的是那天在我工作室,我們……”
“我就是說那天晚上!”她耳根子一紅,果然又打斷他。
“我們……”
“我是我、你是你,沒有什麼我們!”漢堡才咬了一半,煩死了!她索性不吃了!
既然他想說的話都會被打斷,路宙翼也乾脆閉上嘴,一雙深邃眼眸目不轉睛,證明他沒有不快,只有許多趣味;一隻紙做的老虎,真身卻是一隻好有個性的天竺鼠!
他到底想怎樣?安韶葒覺得快被他搞瘋!
見識過他陽光燦爛的表情、專註執着的一面,也看過他發怒不留情的模樣,但是從不知道,他也會使死纏爛打這番功夫!
她實在不懂他到底怎麼了,五年多前他明明就不愛她,為什麼現在一副當年其實有多愛的模樣?如果是以前的她,可能還會心動,但那是因為天真不懂事,現在她已經學乖了,“希望”這東西,少碰為妙。
安韶葒拍拍屁股站起來,走向沙發拿起包包,再回到原位,她決定找點事情做,整晚把他當成空氣。
從包包里拿出一張集點紙,將零錢包里的小貼紙,一張一張貼上去,嘻!還差兩點就集滿兩張了,一次能換兩個娃娃,芊芊寶貝一定很開心。
路宙翼看見她拿出集點貼紙時,眸光不着痕迹地一閃,“沒想到你也會收集這個。”要是讓她手下的員工看到,她集貼紙的這一幕,以及臉上滿足的笑容,應該又會再一次大傻眼吧!
關你什麼事?沒有抬頭望他,心裏卻直覺回應,雖然是冷冷一句,安韶葒還是氣自己無法徹底把他當成空氣。
“兩隻隱藏版沒這麼好收集耶!”他好心透露內幕。
“啥?是喔!”安韶葒反射性地抬頭看他,接着又別過頭,恨不得敲破自己的腦袋,隱藏版那麼好收集,幹嘛還叫隱藏版?她幹嘛要理會他說的一句廢話?
“你知道那兩隻隱藏版是什麼樣子嗎?”早猜到這次她不會輕易上鉤,路宙翼自顧自地說:“一隻是背着一顆大紅心,表情憨憨有點浩呆,卻嘟着嘴巴、拿着一把寶劍隨時要拚命的樣子;另一隻是睜着圓滾滾的大眼睛,乘坐在雲朵上,讓一副白色羽翼幸福地包圍着;本來預計過年上市,不過應該會延後。”
“為什麼?”想到芊芊寶貝還要望穿秋水,安韶葒便忘了要對路宙翼裝作冷漠。
“‘拚命守護真心’,以及‘被幸福溫柔呵護’,情人節剛好應景羅!”
“原來如此……”安韶葒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白色羽毛……安芊羽的“羽”,芊芊寶貝應該會很愛,可是,還要再等那麼久喔……
看出她有些失望,路宙翼有股想滿足她所有願望的衝動,哪怕要他用身份向廠商施壓都沒問題,“如果是你想要,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幫你拿到。”
“哪有這麼好的事?”安韶葒一臉狐疑。
“因為那是你想要的。”
安韶葒心口一窒,她討厭他老是話中有話、意有所指,“謝謝不用了,我不想失去收集的樂趣。”
“你非得要拒我於千里之外嗎?”
“我非得要接受你的雞婆不可嗎?”她反問,要自己堅定意志、不準心動,當年她是怎麼讓心頭那份越滾越大的貪心,害得落了個失婚的下場,她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內心一股深深挫敗,路宙翼耙亂了頭髮,“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這句話應該是她要說的吧?安韶葒雙眼眯成不悅的線條,“我想要你以後不要再跟我談以前,或我們不可能一起擁有的未來,我想要你現在少羅嗦、乖乖喝你的可樂,別再煩我就好!”
語畢,安韶葒豪邁地拉下幾件路薇凰吊在衣架上的衣服,她才不管那可能是需要參展,還是什麼貴重的布料,拿來給她當靠墊和暖被,就算是那個不講義氣的女人設計她的小小代價吧!
到底哪來這麼固執的女人?愛也固執到底,不肯愛也往牛角尖里去!路宙翼的腦中,忽然浮現一隻天竺鼠,霸佔牛角尖當巢穴的畫面。
呵!她給他的靈感,都快可以設計成一套漫畫或網路遊戲了!真是被她徹徹底底打敗了,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呢?
安韶葒平常算是夜貓族,原本就靜不下心,現在還不到九點,她怎麼可能睡得着?
勉強裝睡,害她有時間胡思亂想,想起過去也想到現在,腦子混亂的程度,比這五年來每次不小心放空時的多想還嚴重!她想再起來找點事做,可又不想和路宙翼大眼瞪小眼。
還好室內有暖氣,否則今天氣溫偏低,沒有溫暖的被窩恐怕更難入睡;安韶葒悶悶地拉高被她拿來充當暖被的衣服。
路宙翼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看着天竺鼠窩在角落,動來動去很不安份,“睡不着?”
“誰說的?”白痴啊!幹嘛回嘴?假裝已經睡着不就好了嗎?
“第一次拍廣告會緊張嗎?”看着她的背影,他也能感到幸福,因為他知道那層布料底下的印記如昔。
“都被趕鴨子上架了,緊張又怎樣?”她其實懶得理他,是她睡不着,也不想靜靜的胡思亂想,才勉強陪他搭兩句話的。
她反問,卻不見他回應,聽聞腳步聲朝她靠近,她還猶豫着該不該回頭,一件大衣就披在她身上;很暖的溫度,好聞的淡淡香味並不陌生,她愣了半響,才發現心門松落。
她站起身,將外套遞還給他,默默無語是擔心一開口會泄漏太多情緒。
路宙翼沒有接過外套,反而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往懷裏帶,“還是你比較想要我直接給你溫暖?”
怎麼辦?本來還以為有耐心,願意慢慢贖罪、等待時間證明心意,但越靠近安韶葒一分,路宙翼就越清楚,他還是低估她在他心裏的份量;他將她的身影牢牢栓在心頭多年,恨不得也能立刻尋回她的心,把他們的心緊緊系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安韶葒正欲掙扎出他的懷抱,室內燈光忽然“啪”一聲熄滅,連帶暖氣也停止運作,周圍頓時一片黑壓壓、靜悄悄的。
“停、停電了嗎?”一手抓着路宙翼的大衣,另一手不自覺緊揪着一方衣角。
“好像是。”一隻本來準備不聽話的天竺鼠,此刻正乖乖窩在他懷裏,這算因禍得福嗎?路宙翼直覺地想。
“那現在怎、怎麼辦?”她以前不怕黑、不怕四周靜止無聲的;然而,在嘗過人生最無助的滋味后,她反而沒辦法忍受,在黑暗中彷彿孤立無援的感覺。
“我們沒有任何照明工具,看來只能在原地等電來了。”不知道為什麼,他認為這電停得有點巧,等待天亮可能比等待電力恢復來得快。
“可是……”
“別怕,還有我在。”他抱着她席地坐下,彼此同享一件大衣,另外摸黑拉來最近的布料或成衣,彌補不足之處。
“就是有你在我才怕。”口是心非嗎?有一點吧!她必須承認,黑暗中他的嗓音和他胸膛的溫度,莫名帶給她安定的力量,而那如雷鼓動的心跳,也奇異地安撫了她的恐慌,不過她害怕的就是這些,因為他而感到安心、放心……她怎麼能有這麼要不得的幻覺?
黑暗中,路宙翼苦笑一聲,他還真不愧為她心中黑名單的榜首,“你是以為在失去光明的地方,我會搖身一變成為狼人?”
“那可不一定!”又是違心之論,她其實不相信他是禽獸,可是嘴硬是她這些年來的進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