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當柱頭兒徹底清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他整整睡了一天,為何這樣?

他使勁地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他發現一件恐怖的事。

他沒穿衣服,而且身邊也躺着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她一條腿還擱在他的腰間,另一隻手則搭着他的胸膛。

他們……他和她……老天爺,根本不必問就知道,兩人間發生了什麼事。

尤其,這富麗堂皇的房間裏,還充斥着一股情慾曖昧的氣息……慢着,富麗堂皇……這兒是哪裏?房間竟如此漂亮!

他心神有一瞬的呆愣,緊接着,一幕幕放蕩瘋狂的畫面閃過腦海,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這輩子他還沒碰過女人——因為從前一直迷戀白靈君,對於其他女子根本看不入眼,卻想不到他的第一次居然是和……

他努力、用力地看着女人的臉,沉睡中的容貌依舊嬌艷,卻少了清醒時的張揚,多了幾分柔情。

這真的是那個高高在上、無比尊貴的虢國夫人嗎?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和一個如此了不起的女人發生關係。

這一切到底是如何演變的?他……他們……老天,等她清醒,第一件事會不會叫人砍了他的腦袋?

而他還無法解釋,誰讓自己佔了她便宜。

所以說喝酒誤事,昨兒早上,吃飯就吃飯,喝什麼御釀?結果……真的出大禍了。

現在怎麼辦?他腦子一團糊。

不如……逃跑吧!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乾脆眼不見為凈。

他匆匆地跳下床,趕緊穿好衣服,本想着趁着她熟睡時溜個沒影,可惜他粗魯慣了,這一跳,早將她驚醒。

虢國夫人好笑地看着他手忙腳亂,穿衣着鞋,準備逃亡。

她也不打擾他,只是安靜地看着,知道他穿戴完畢,跑到房門前,才悠悠地開口:「怎麼?吃干抹凈就不想認賬啦?」

其實她根本不在乎這一場激情歡好,可她感覺非常的特別,而且刺激。

她從沒和柱頭兒這樣的男人相好過,往日歡愛的對象對她百般奉承,務必將她取悅到極致為止。

但柱頭兒不同,這傻小子什麼技巧也不會,只有一身可怕的體力,蠻沖直撞,弄得她渾身酸軟,被他親過的肌膚已經不是留下紅痕,而是淤青。

所以她好累,倦得連根手指都不想抬,愉悅過後也沒沐浴,就直接摟着他睡了一大覺。

這還是她頭一回跟男人相好如此長的時間……當然,她已逝的前夫例外。

總之從前都是快樂完畢,她便把人趕走,自去清洗身體,弄得乾乾淨淨,再獨自入眠。她已經不習慣和人共枕了。

直到柱頭兒破了她的例,而她……很奇怪,並不反感,只覺有趣。

看來她過去只是太保守了,老挑同類型的男人玩,應該偶爾與不同的男人接觸,才有挑戰!

「我……我我我……夫人恕罪……」柱頭兒想了半天,實在不知如何處理,只好下跪認錯。

「你犯了什麼錯要我原諒?」虢國夫人半坐起身,錦被滑下,露出雪白胸脯,再度讓柱頭兒看傻了眼。

「我……那個……我不該冒犯夫人……」他不敢再看,趕緊低下頭,又控制不住情慾,不停偷瞄她。

虢國夫人只覺非常得意。哼,白靈君比她年輕又如何?小女孩沒風情,少手段,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瞧,白靈君最忠心的小廝柱頭兒也算憨厚老實了吧?可還不是她勾勾手指,就臣服在她石榴裙下。

哼,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樣的,聰明也好,厲害也罷。忠心、勇猛、尊貴……不管他們是什麼樣子的,沒人能逃脫她的手掌心。

所以白靈君以為不讓她見那位華先生,就能永遠守住他?別作夢了,一旦讓他們見了面,嘿,華先生最後會投入誰的懷抱,根本不必問,想也知道贏家一定是她。

可她也不會永遠留住華先生,就像她誰也不在意偶爾和柱頭兒玩上幾夜,卻不會和他一生一世一樣……拜託,她可是個虢國夫人,就算要挑相公,也得揀個出類拔萃的,像柱頭兒、華先生這樣沒身世、沒背景、沒權力,更重要的是沒有錢的男人,她怎麼可能着迷?

她只是貪新鮮,凡事都要玩兩把才過癮,白靈君最笨的就是不該為了一個男人頂撞她。

一來,她不會原諒敢挑戰她權威的人,再則,這讓她對華先生的興趣更濃,非要弄上手,玩過再丟不可。

因此,她一定要把白靈君的氣焰打下去,否則人人都可以隨便頂撞她,那她這個虢國夫人還有什麼面子?

現在嘛……她對柱頭兒招招手,讓他過來。

他看看近在咫尺的門,再瞧瞧她,逃跑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可是……那美麗動人的誘惑,他真的無法抗拒。

他情不自禁地爬向她,「夫人。」

虢國夫人太開心了,她就愛別人臣服於自己。其實是白靈君只要肯屈從於她,憑兩人過去的交情,她還是可以放她一馬,可惜啊!那個蠢女人硬要用雞蛋碰石頭,那就讓她嘗嘗撞得頭破血流的滋味吧……

「你啊!」她纖纖玉指直點着他的額頭:「一點都不懂得心疼人,自己高興完了,就想把人甩下,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論口才,柱頭兒哪裏是虢國夫人的對手,只得再認錯:「對不起,夫人。」

「知道對不起,就過來扶我起來,你不知道人家被你弄得多辛苦。」她撒嬌地纏着他:「你要負責幫我洗乾淨,再替我按摩幾下,直到我恢復才准走,知道不?」

「啊?」他呆了,「夫人,你……不砍我腦袋?」他以為冒犯了虢國夫人,必死無疑。

「傻瓜,砍了你……」她雙手環住他的頸,先是鼻尖與他廝磨,接着毫無預警地咬了他的唇一口,「你死了,讓本夫人怎麼辦?」

柱頭兒笑了,痴痴的、傻傻的,但心裏的快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他就知道自己並不是太差,白靈君不喜歡他,是她沒眼光,瞧,虢國夫人就能體會他的好。

他開心地抱住她,「夫人要我如何服侍,我就如何做。」

「那……我要你先送我進浴間,再親手幫我洗得乾乾淨淨,而且……」她愛嬌地咬着他的耳垂,「你看看你,這麼粗魯,把人家的身體都弄傷了,我不管,這每一塊淤青,你都要給我親上一次,直親到我不痛為止。」

如此甜蜜的要求,哪個男人拒絕得了?柱頭兒當然也不例外,很快抱起她,便要往外走。

「等一下,你要抱我去哪裏啊?」

「浴間啊!」在這裏,他只知道一間浴間,就是下人們使用的那個。

「傻瓜,我房裏就有浴間,不必出門的。」她指着內室說道。

柱頭兒順着她指的路走,想不到她的房間內自有溫泉,泉池以白玉石板圈起來,建造得美麗無比,他完全想不出該怎麼形容。

「喏,就是這裏了,你也一起下來泡一泡吧!」

「我……」柱頭兒彷彿以為自己在作夢,他是什麼身份,真享受得起這份尊榮?「我可以嗎?」

「為何不可?」

「這裏如此漂亮,我……」他有點自慚形愧。

「漂亮?」虢國夫人不屑地哼了聲,「四妹的浴池才是真的仙家氣象,至於我這個……哼,小家子氣得要命。不過沒關係,等下回造房子,我要三郎給我弄個更美的,絕對不比四妹差。」

「三郎?」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把她看成自己的所有物,對於從她口中吐出其他男人的名字,升起一股怨怒之火。

「怎麼,你嫉妒啊?」虢國夫人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這個男人已經完全走入她的彀了。她掩唇嬌笑,心裏得意非常——白靈君,本夫人的手段現在才要開始,你準備接招吧!

她伸手,輕擰了柱頭兒耳朵一下,「傻瓜,三郎就是皇帝陛下,我家四妹的相公,他既然娶了我們楊家最美的一朵花,難道不該照顧一下我這個孤苦無依的三姨?」

原來是她的妹夫啊!那他就放心了。高高興興地服侍她洗澡,幫她洗澡,幫她按摩,當然,按着按着,不免又是一場歡好。

而這下,又讓兩人累得不行,匆匆用過飯,再一起回房休息。

虢國夫人為了籠絡他,可謂使盡渾身解數,將他迷得三魂去了七魄,直過三日,才放他回去。

柱頭兒幾度不舍流淚,還是虢國夫人板起臉,才把他嚇走。

但她已有把握,這個男人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現在別說要他幫忙做事,即使要他出賣白靈君,相信只要她再使些手段,他也一定照做。

「白靈君,你的厄運就要降臨了,哈哈哈……」虢國夫人得意大笑。

華少陽正在幫白靈君算賬。

他沒用算籌,眼睛一瞄,再扳扳手指,結果便出來了。

她看的目瞪口呆,真是神算啊!有他一個人,抵得上數十個賬房,哼哼,從此而後,看誰還敢貪污她的錢?

她不小氣,底下人事情辦得漂亮,該給的薪酬,該付的獎賞,她一毛也不會少,甚至不在乎他們偷偷賺一點外快,但先決條件是——不能壞了白家產業的根基。因為她知道,自從皇帝寵信楊家人。楊國忠為相后,楊家搜刮的金錢豈止是刮地三尺,那群姓楊的貪得無厭,恐怕刮地三百尺都有。

別看京里一片繁華,但她心裏清楚,現今的大唐已大不如前。

尤其越在底層的百姓,生活就越苦,但在上位者難以理解,他們還沉浸在「天可汗」的光輝中,無視底下百姓的苦苦求生。

但白靈君看見了,所以在她能力範圍內,她會儘可能給人方便。

畢竟,與人為善,也等於與己為善,她一直都是這樣的。

不過華少陽並不是太同意她這念頭,有了清風師父的前車之鑒,他深信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做人還是別太善良的好,省得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兩。

他們討論過這事,但因為彼此個性都強勢,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不了了之。

她說:「反正我們就各憑本性做人嘛!何苦要求對方一定要順從自己呢?」

他想想也對,兩人在一起,要的就是彼此包容,若是互相拘束,弄得天天日子過得像打仗,還有什麼意思可言?

因此,他繼續他的人性本惡思想。

她呢!照樣去賺她的大錢,並且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照顧更多的弱勢者。

不過……

「你又想幹什麼?」華少陽本來算賬算得很投入,誰知她突然偷襲,親了他頸側一口,那裏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一被她吻上,他半邊身體都要酥麻了。

「人家覺得你算賬的樣子好帥、好厲害嘛!」所以就情不自禁了。

「你……」他想罵人,可是心跳得這樣快,臉燒得紅熟,足見他也享受這種突如其來的親密,這讓他如何開口阻止她?

「我這是在表揚你哦!」她愛嬌地坐到他身邊,半個身子倒入他懷裏,「你說過喜歡人家的本性的,所以不準生氣。」

「你每回都來這套。」偏偏他被吃的死死的,半點反抗能力也無。

「有什麼關係?」白靈君摸着他的發、他的眉、他的眼……最後纖指來回撫着他的唇:「反正你也不討厭,那就多來幾次嘍!」

「但我在辦正事。」他確實喜歡她的熱情,可也要分情況和地點吧?「萬一我算錯一筆賬,你就等着賠大款吧!」

「你才不會。」她對他擁有百分百的信心,「況且,你也差不多算完了啊!那玩樂一下當做休息,有什麼關係?」

「你又知道我算完了?」

「這些生意都是我主管的,你有沒有算完,我會不知道?」

「但我還沒檢查啊!」

「還檢查什麼?憑你的神算力,還可能有錯嗎?」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他病體漸愈后,變得越來越好看了,黑眸閃亮、容光煥發、神清氣爽,簡直變了個人似的。

她對他越來越着迷,幾乎快到了神魂顛倒的地步了。

「小姐,有自信是好事,但過度的自信就是自大了。請你記住,凡事當小心謹慎,才能使得萬年船。」華少陽義正言辭地教訓她。

「唔。」白靈君嘟着嘴,想半天,從他的懷裏爬起來,乖乖坐好。「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絕不再犯。不過……」她越說越小聲,「你不能再繼續變帥,我現在已經是看着你就昏頭眼花,情不自禁要撲上去了,你再帥下去,我怕自己沒心神工作,可就麻煩了。」

他先是一愣,而後笑出來,這就是他最喜歡她的地方……坦率、直白、敢於面對挫折,而且勇於認錯。

其實他喜歡她的地方很多,比如她只對他熱情如火,這是她忠貞專一的表現。他卻很欣賞。

比如她的善良,即使他擔心她的善良某日會走向跟師父一樣的下場,但不可否認,比起和心機深沉、毒如蛇蠍的女子相處,他更愛她這種推己及人的性情。

比如……

反正他說不盡自己對她的喜歡,因此,他才會藉著「病體痊癒」為由,逐漸恢復自己本來的樣貌,然後再找機會向她說清楚自己的身世來歷,並且祈求她能原諒他當初到霓裳坊的目的。

至於她說的好看……那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之前他因服藥而弄得病骨支離、面色蒼白時,她還不是一樣想撲就撲,也沒見她客氣過。

其實這事華少陽弄錯了。以前他病倒得時候,她喜歡的是他的才華,還帶着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一見鍾情,總之,她第一眼看見他便覺得他很特別,不喜歡別人接近他,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都一樣,她有種奇怪的獨佔心。

不過,那時的她還不明白這種情緒是什麼意思,直到爹爹點明了她,她才理解,原來這就叫做——愛。

然後,隨着日復一日的相處,她越來越喜歡他,才會有了情不自禁撲倒他的衝動。

而今,這份感情逐漸加深迷戀了,因為他不只人好、聰明,加上病體漸愈,簡直英俊得不得了。

她常常看着他,不知不覺便失了魂,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好看又厲害的男人?而她卻能獨佔他,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運、也最幸福的女人。

他不覺得自己的容貌有多麼出色,不跟多數人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她啊!要嘛就是愛昏了頭,要嘛就是故意哄她。

「謝謝你的讚美,雖然我並不怎麼認同你的話,但好聽話我還是喜歡的,不過……」見她又有湊過來偷香的意思,他立刻扳正她的肩膀,讓她端端正正地坐好,「現在可以請你維持這個姿勢,大概兩刻鐘就好,等我將這些賬冊全部複檢一遍,之後你想幹什麼,我一定奉陪,好嗎?」

「你說得哦!」她興奮得眼睛明亮了。

他啼笑皆非,不知道該開心自己魅力驚人,還是哀嘆她這麼喜歡他的身體,那他的心呢?是否一樣吸引她?

但仔細想想,便又覺得這種煩惱很傻,他之前病的那麼慘,她也沒嫌棄過他,可見她絕不是那種貪戀肉體之歡而無真心誠意之人。

「對,我說的,而且信譽絕不打半分折扣。」

「好!」她挺起背脊,坐得更正了。

華少陽送了一口氣,以為自己終於能夠安心處理賬簿,誰知管家突然來報,莫名失蹤多日的柱頭兒回來了。

「這個大笨蛋,總算知道回家了!」白靈君跳起來就要往外沖。

她要去好好罵罵柱頭兒,出去也不曉得說一聲,他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

但華少陽卻一把拉住她,「靈兒,見到柱頭兒的時候,記得千萬別罵他。」

「他做錯了事,為什麼不能罵?」

「你忘了嗎?我說過,他喜歡你,你卻跟我在一起,他肯定會受打擊,出去散個心,也是人之常情,你何忍苛責他?」說是這樣說,但華少陽心裏真正想的,卻是那夜他感受到柱頭兒的殺意。這男人的心性已經轉變了,這時候再刺激他,誰知道會惹出什麼禍事?還是小心為妙。

不過這種骯髒事,他又不好與她講,怎麼說呢?告訴她,他有一身好武功,隔着三、五里便能察覺周遭動靜?她會信嗎?

而且她和柱頭兒認識、相處了十幾年,雖名為主僕,但感情上卻似友似兄,她很信任他,貿然告訴她柱頭兒已生異心,恐怕她會以為他在挑撥離間,因此還是以規勸為主。

至於柱頭兒……他會私下盯緊他,不讓他干出任何傷害白靈君之事。

「這樣啊!」她深呼吸幾口氣,壓下滿腹怒火,方道:「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心平氣和跟他談的。」她轉身走了出去,腳步很沉穩,背脊挺得筆直,看似已經恢復冷靜。

華少陽凝望着她的背影,不知為何,有一股不安之感。

他忍不住追出去,再叮嚀一次,「記住,千萬不要生氣啊!」

「知道啦,你快點進房去,今兒個風有些涼,你才剛好,別有凍病了。」她擺擺手,走了,連頭也沒有回。

「我又不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娘兒們,哪那麼容易病?」他嘀咕着,還是回了房,繼續算賬去。

可不知怎麼地,他心神總不寧,原來看一眼就能得出結果的數目,現在一入眼帘,直接進入腦海,將他的思緒搞得亂七八糟。

到底是怎麼了?他從未如此不安過。

最後,他不得不放下賬簿,在房裏踱步煩惱。

也不曉得踱了多久,他終於受不了,還是出了門,尋白靈君去也。

白靈君正把柱頭兒拖進他房裏。

她怕自己終究控制不了脾氣,還是會發火,畢竟關心則亂,但要打他、罵他,也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私下進行才行,否則大庭廣眾的,不是削他面子嗎?

回房這一路,白靈君一直深深吐息,謹記華少陽的叮嚀,絕對不能生氣、一定不可以發火、千千萬萬保持冷靜……

可是,進到房間,只剩她和柱頭兒兩個人,她見他春風滿面,一副開心得不得了的模樣,滿腔火氣便失控了,再也壓抑不住。

「你這個大笨蛋——」她吼得屋頂都差點掀飛出去了,但緊接着,眼淚便掉了下來。

「小姐……」本來無端被罵,柱頭兒是有些不開心,可一見她哭,他就心軟了,畢竟是自己愛了十餘年的女人,怎麼可能說放就放?「你怎麼哭了?到底誰欺負了你,我幫你報仇去?」

「這府里除了你,還有誰會笨到惹我如此發火?」她實在太生氣了,再也忍不住地在他臂上狠狠擰了一把,直掐的他雞貓子鬼叫不停。

「好痛、好痛……小姐,你放手啊!幹什麼掐我呢?小姐……」柱頭兒感覺手臂快斷了。

白靈君又掐了他好一會兒,怒氣終於稍平,恨恨地指着他的鼻頭罵,「你出去前,就不能說一聲,或留張字條告訴別人你有事外出嗎?啥都沒講,就這麼消失的無影無蹤,你是想讓大家擔心死是不是?」

原來小姐是擔心他啊!他突然覺得手臂的傷不痛了,相反地,是一種甜蜜。

「對不起,小姐,這回是意外,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還以後?我告訴你,你再敢不告而別,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沒有以後,保證沒有了。」小姐反應這麼大,可見心裏還是有他的,他開心都來不及,又怎麼會違背她呢?

他不停地道歉,就差下跪磕頭了,好辛苦終於哄得她消了怒火,卻聽她道:「柱頭兒,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事要動動腦筋,別老是只靠一雙拳頭,你這樣早晚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子。」

「我明白的,以後我一定會更努力,絕不教小姐失望。」也祈禱她能真正看清他、認同他,珍惜他們這十餘年的青梅竹馬之情。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她看着這個大塊頭,買回來時,連她的腰際都不到,到現在,他已經快高出她兩個頭了,時間真的過的好快,轉眼間,大家都變得不同了,不過他的純樸還是跟以前一樣,半點沒變。

華少陽說他喜歡她,有可能嗎?她很難相信,不過……華少陽的話總有他的道理,她還是決定聽從,和柱頭兒把事情講清楚。

「柱頭兒,你進白府也十幾年了吧?」

柱頭兒點頭,「多虧小姐救了我,否則我怕是早已死了。」

「別說什麼救不救的,天底下那麼多人,我們卻能相遇,就是一種緣分,你覺得呢?」

他臉紅心跳,只覺得好幸福,等待了這麼久,小姐終於意識到他們的緣分了,接下來小姐是不是要跟他表白?

不,這種事由姑娘家說總是不好,他是男子漢,應該由他開口才對。

「柱頭兒,」但白靈君還是快一步搶到了話頭,「既然我們如此有緣,不如我請爹爹收你為義子,我們就做兄妹如何?」

柱頭兒滿心的歡喜彷彿被人從頭澆了一盆冷水,差點凍結了。

「兄妹?為什麼我們要做兄妹?」他想做的是她的情人、她的相公啊!

「你比我年長,不做我哥哥,莫非想當我弟弟?」她是不在乎,反正只是一個名號,他開心就好。

柱頭兒張嘴、閉嘴,好半響,才艱難地吐出一段話。

「你所謂的緣分,就是這個?」他想哭又想笑,原來自己真是個傻子,以為她會懂得他的心,結果……她根本沒有心。

自己真蠢,居然把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當寶貝一樣護了十幾年,想必她也在心裏笑他傻吧?

「你覺得怎麼樣?」她問,「你若同意,我這就去稟明爹爹,讓你進祠堂,拜了祖先,將來錄入族譜,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他喘息着,好久好久,才從齒縫迸出一句,「聽任小姐安排。」

「那我去告訴爹了,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他早就想着有個兒子了。這回你失蹤,他表面上沒說什麼,私底下卻出去找了你好幾天,你不在,他連棋都不下了。現在可好,你回來了,也去看看他,讓他開心一下。」她邊說,邊像只歡快的百靈鳥般飛出他的房間。

他目送白靈君的背影離去,心很冷,身體很涼,只有骨子裏的仇恨像火焰般熾烈。

兄妹……呵呵呵,她根本就是耍他玩!兩人在一起十多年了,她如此聰明的一個姑娘,怎會完全看不出他的感情?

但她還是說出了最殘忍的話。

她親手把他的心捏成了碎片,這份怨,他至死不忘。

「沒關係,你不在乎我的感情,自有在乎的人,她比你漂亮、尊貴、溫柔上一百倍。而你……白靈君,你敢把我的心放在地上踩,很好,很好……你等着,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總有一天,我要你後悔終生……」

他笑着,眼淚卻流個不停,如他完全破碎、正在滴血的心。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唐朝綺女子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唐朝綺女子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