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紅真的覺得琯小姐生病了!
今早,秦琯兒沒事就坐在窗邊,一會兒看着天空發獃,一會兒又滿臉通紅、傻傻地笑着。
這會兒小紅正幫她梳理着秀髮,她看着鏡中的自己,思緒不知又飄哪兒去了。
他竟然吻了她!
昨天出了書房后,她整個腦子昏沉沉的,完全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青舍”的。想起他那溫熱的唇,她的臉又迅速地紅了起來。
“琯小姐,你哪兒不舒服呀?”小紅看着秦琯兒熱燙的雙頰急問道。
秦琯兒沉醉在自己的思緒里,完全沒聽到她的話。
小紅看了一驚,不得了了,琯小姐怎麼像失了心似的!
“琯小姐,你……你……哇!”語未完,她竟哭了起來。她是真的關心琯小姐、喜歡琯小姐,把她當成主子看待。
秦琯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驚醒,看到一旁哭得傷心欲絕的小紅,她有點兒莫名其妙的問道:“你怎麼了?發生啥事了?”
“我怎麼了?我……琯小姐,是你怎麼了?”小紅的眼淚還掛在眼睛上,她有些不解,怎麼有問題的人變成自己了?
“我?”秦琯兒站起身。伸出食指比着自己的小鼻子,一臉不解,小紅卻是肯定的點點頭。
“我怎麼了?”小紅在幹啥呀?一會你、一會我的,她都被搞糊塗了。
“瑁小姐,你問題可大了!瞧你一會兒皺着眉、一會兒嘆着氣,再不然就傻笑着,臉還微微泛紅呢!”小紅凝着臉,一件件數着秦琯兒的“異狀”。
臉紅?秦琯兒忙伸手捂住兩頰。有這麼明顯嗎?竟然連小紅這個小楞子都發現了。唉,她沒臉走出門了啦!如果……如果遇見了冷天鷹,她要怎麼辦呢?一想起冷天鷹,她那不爭氣的粉臉又更為紅艷了。
瞥見小紅瞄過來的狐疑眼光,她趕緊放下手,清清嗓子道:“你想太多了,我沒什麼,只是……”一時想不出來,停頓了一下才又說:“只是……想起爺爺,所以我有點兒失常。”總算讓她給拗過來了。
喔,原來是這樣呀!早說嘛,害她白操心了一場,小紅終於放下心來。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中午林大娘那邊會很忙,我去瞧瞧有什麼要幫忙的,你想吃點什麼?我晚點幫你帶過來。”
“大娘為什麼忙呢?”
“林大叔今早爬梯子拿東西,一不小心跌了下來,跌傷了右邊的手腳,現在還動不了。偏巧堡里中午有貴客到來,這不可急死大娘了。”小紅邊說邊急着往外走,雖然她沒有一雙巧手能作菜,但洗洗菜、打打雜她還派得上用場。
“我也去!”琯兒說著便飛奔了出去。一想到下廚,她的十指就開始癢了起來。
“那怎麼成!”小紅在後頭一路喊着。琯小姐是客人、是千金之軀,怎麼懂這些事呢?
原本只想到膳房幫忙,結果卻變成“獨攬大局”,而林大娘、小紅和其他大嬸們則成了助手。
“琯兒,沒想到你手藝這麼好。”林大娘雙手忙着,嘴巴仍不忘稱讚。
“是啊,琯小姐,你做的菜就同你的人一樣漂亮、清爽、又可口。”
小紅崇拜地看着秦琯兒。
秦琯兒噗嚇一笑。這個傻小紅,第一次有人說她長得可口。
她一向喜歡做菜,飛鷹堡的廚房東西也不少,唯獨缺了一樣——龍井綠茶。此道龍井蒸魚,少了龍並就真少了一味兒,東找西找才找着一些青毛茶,只好將就用嘍,誰要她將魚先蒸了。如果是江南人家,哪戶會缺綠茶呢?哎,失算!
“琯兒,誰要娶到你,真是有福了!人長得漂亮,廚藝又好,咱們家的小六子還小,要不然……”李大嬸哇啦哇啦的說著。
秦瑁兒聽了,低下頭吐了吐舌。說來慚愧,她就只會下廚,其餘一概不通。
“咱們琯兒這般天仙似的姑娘,哪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配得上,我看起碼也要……”林大娘丟個白眼給李大嬸,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高興大叫道:“琯兒,你覺得堡主怎樣?”
秦琯兒一聽,心差點蹦跳出來,手中的盤子也差點滑手。
林大娘見狀,以為她是對冷天鷹感到害怕,趕緊解釋道:“堡主看起來是嚴肅了點、凶了點,不過你別怕,他其實是個太好人,咱們都受過他的恩惠。”小紅和李大嬸也頻頻點着頭。
“當年你林叔開了一家小飯館,不料房契被地主設計騙去,告官也沒用,我們倆流浪了一年,饑寒交迫,我還染上風寒,在絕望的時候,遇見堡主,他出錢讓我治病,還拿了一筆錢給你林叔,要我們夫妻再,去做個小生意,我們說什麼也不願拿那些錢,寧願一生跟在堡主身旁。
那時飛鷹堡才創立不到一年,大夥辛苦得很,李大嬌他們和我們是同年來的,堡主真的是我們的大恩人。”林大娘回憶着過往,李大嬸在一旁應和着。
秦琯兒心想:冷天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堡里上上下下對他既敬又愛。大家或許有些怕他,因為他太少笑,但又全心的維護着他,因為他是大家的恩人……林大娘見她未搭腔,又建議道:“要不然,阿飛怎樣?年輕有為……”
林大娘還沒說完,秦琯兒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任飛?不會吧?
他就像弟弟一樣,雖然他年紀比她大了些。而且他還以為她是“男扮女裝”,連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了。秦珀兒忍不住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這一笑,大伙兒全停下了手邊的工作,齊望向她,有志一同的問道:“你在笑什麼?”
秦琯兒很努力才止住了笑。喔,嘴巴好酸、肚子好疼,笑得太過了。
她看了看她們,大聲喊道:“上菜了!”
以前在揚州,每回說書完,她就會和爺爺上館子,每次聽見這三個字,她的精神就來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此機會,她當然要喊一喊過過癮嘍!
圓桌旁圍坐着三個人,除了冷天鷹,尚有一個錦袍男子,手搖摺扇,神態從容優雅,面帶笑容,一臉玩世不恭,他便是紀總管口中唯恐天下不亂的爾貝勒。他身旁坐着一個年約八歲的小男生,雖然年幼,卻有着尊貴的氣質、沉穩的態勢,令人不敢小觀。而他身後站着一個高壯的男子,面色恭謹凝重。
“冷師父,祖奶奶好不容易才答應我走這一趟,你就答應我的請求吧!”小男孩雖是請求的口氣,卻依然不損其天生尊貴的氣質。
“請轉達老夫人,冷某恕難從命。”冷天鷹仍一臉冷然,並未被小男孩的誠心打動。
“冷天鷹,你……”站在男孩身後的男子怒目瞪向冷天鷹。
“薩多,不許對冷師父無禮!”小男孩斥責道,雖是稚嫩的童音,卻仍有其威嚴。
薩多一聽,即使不滿也不敢再多言。
爾珩白了薩多一眼。他這個人啥都好,就是太一板一眼、忠心過度了,沒事把氣氛弄得那麼僵作啥?真是空有一身功夫,卻不長腦袋。
“吃飯就吃飯,說那麼多於嘛!薩多,你也坐下來吃嘛,沒事杵在那,會影響人食慾的。”
“多謝爾貝勒,臣不敢。”
爾珩倒也不怎麼在意,像似早知道他會這麼回答。薩多如果有第二種答案,那太陽肯定打西邊出來了。
“天鷹,林大叔何時學會江南菜,還真道地呢!”爾貝勒與冷天鷹是至交,沒事常往飛鷹堡跑,加上他雖貴為貝勒卻不擺身段,跟堡內眾人倒也熟稔得很。他經年遊山玩水,見多識廣,江南也去了不少次,美食當然不放過,然而真正讓他一去再去的原因,是那裏姑娘的溫言軟語,也因此江南的溫柔鄉絕少不了他的蹤影。
其實不用爾珩提醒,冷天鷹也正感奇怪,他還是頭一回在堡里吃到如此“精緻”的菜昵。
“六叔,這些菜顏色排列真漂亮。”小男孩依着爾貝勒的話題,由衷讚賞道。
“怎麼,不輸你家那些廚子吧?”爾貝勒給他一個讚許的眼光。這小孩有出息,這招不行就換個話題,待會再見機行事。
“嗯,真好吃!冷師父,你們家廚子真厲害。”
這些稱讚的話語不但沒讓冷天鷹感到欣慰,反倒讓他心生疑慮。
他皺起眉,放下箸,招來門外侍從,決定一探究竟。
膳房內,小紅和大娘們正對着滿桌美食大塊朵頤,秦琯兒則在一旁滿意的笑着。煮東西的人,最大的成就莫過於他人將其成品吃得津津有味,而且全吃光光。瞧現在,不正是如此,且在另一處還有另一個人也正吃着她煮的東西呢。不知道他喜歡否?一想到他,她不禁又彎起嘴角。
正當眾人沉浸於各自的思緒中時,紀總管神情凝重地走了進來。
小紅她們趕緊停下手中動作,站起身招呼着:“紀總管,要不要一塊兒用餐呢?”
“不了,怎麼不見林原呢?”紀仲林眼光掃過膳房一圈,卻不見廚子的蹤影。
“總管,林大叔今早摔傷腿,在房裏躺着。”小紅乖乖的回道,殊不知她這一番話差點沒讓紀仲林嚇出病來。
“什麼?怎麼沒人告訴我呢?那中午是誰掌廚的?”紀仲林氣綠了一張瞼,嚇得小紅一句話都說不出話來,秦琯兒見狀趕緊出聲道:“紀叔,你一整天忙着迎接那些貴客,咱們一時也找不到你,所幸做菜這等事還難不倒我,怎樣,客人有沒有讚不絕口呀?”真的不是她自誇,嘗過的人還沒有人不贊一聲好的。
紀仲林一聽,差點沒嚇暈過去。真是亂來!要是尋常日子也就罷了,可今晚……唉!
“秦姑娘,你是客人怎可做這些事呢!”紀仲林無奈的說道,隨即轉向林大娘她們怒斥道:“你們難道不懂規矩?”
“不關她們的事,是我纏着大娘們讓我做菜的。”秦琯兒挺身說道。
確實也是她自己手癢,搶着要做菜。
紀仲林苦着張臉道:“也罷。秦姑娘,你隨我來,堡主要你去一趟。”
“什麼事?”冷天鷹怎麼突然要找她?一想到要見他,她的心競怦怦跳着。
“這……”他也不知是何事,不過廚子是秦姑娘,希望能讓堡主“驚喜”,而非“驚嚇”。
兩人走到宴客廳門前,紀仲林站在門外向冷天鷹報告:“堡主,今晚的廚子帶來了。”
他這一說,廳里的四個人全望向門外,只見秦琯兒嬌怯的從紀仲林身後探出頭來。
廳內頓時響起了兩個抽氣聲;冷天鷹在乍見秦琯兒時面露驚訝.而另一個聲音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發出的。果然……“嘖嘖嘖,飛鷹堡何時來了位天仙般的姑娘!”爾珩起身往秦琯兒走去,卻有個人比他快了一步。
“你怎麼來了?”冷天鷹雖是質問的語句,其中卻有着他人不易察覺的柔情。只是,爾珩可不是一般人,他當然嗅得出來這其中的不同,他饒富興味的盯着冷天鷹和那名女子。如果他沒猜錯,說不定小娃兒的請求有望了。
“堡主,今晚掌廚的正是秦姑娘。”紀仲林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卻讓冷天鷹抬高了眉。堡主的表情似乎不是‘驚喜”,那麼就是……“你……下廚?”冷天鷹平淡的口吻,讓人猜不出他的意思。秦珀兒只好眨眨眼看看他,再看看紀叔。依據她當說書人下手多年的經驗,此時絕不宜亂回答。
“姑娘的菜就如其人,絕美脫俗,咱們北方人就是不懂這些精緻的南方菜。不知姑娘可否幫我們解說解說呢?”爾珩完全無視冷天鷹那殺傷力十足的眼光,開玩笑,有戲不看可不是他的作風。
一聽有人稱讚她的菜,秦琯兒不管三七廿一,逕自走向圓桌旁。
“我的拿手菜可不只這些呢!”
“姐姐還有哪些拿手菜呢?”一個童稚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秦琯兒轉頭一看,哇!這麼一個好看的孩子是哪家的?細緻的五官、渾身散發者一股英氣,還有異於同齡孩童的沉穩,真是個特別的孩童。
“你好可愛呀!叫什麼名字?”
“我叫玄兒。姐姐不但會做菜,人也長得漂亮。”
玄兒笑得一臉天真。
“你叫玄兒,我叫琯兒,咱們還真有緣,小玄兒的嘴巴真甜。”看着天真稚氣的他,可愛得讓她想摸摸他,她才將手伸向玄兒的臉,便陡然被二-股力量揮開。
“放肆!”
或許是那力量太大了,她人直直往後跌去,在她尚未回神之際,有個力量將她的身子託了上來。
剛那一剎間,秦琯兒根本不清楚到底發生了啥事,回過神時冷天鷹已站在她身後,左手環住她的腰,臉色冷肅得令人生畏。
整個廳堂的氣氛,霎時凝結沉重。
“薩多,退下!”在這麼僵的氣氛下,先開口的竟然是小玄兒,他的氣勢十足,像是天生就該是發令之人。
薩多不敢多話,躬身後退。
爾貝勒看此局面,差點沒吐血,他真懷疑薩多是來搞破壞的。
“姑娘別介意,咱們家這個侍衛就是神經質,沒惡意。”爾珩趕緊打圓場,希望人家姑娘沒被嚇壞。
“爾珩,你們休息一晚,明早我會護送你們回京。”冷天鷹鐵青着一張臉,扶着秦琯兒就往外走去。
慘了,他這一走,玄兒的希望就落空了。偏他最疼愛玄兒,看不得他失望,誰要他是人家的六叔呢?爾貝勒伸手擋住冷天鷹的去路。
“天鷹,你該知道薩多的身份,他不是存心的。”
“我如果不知他的身份,他現在就不是“站”在那裏了。”
秦瑁兒眼睛溜了一圈,雖然她是很高興冷天鷹這般護着她,可是他的眼神好嚇人,可別嚇到小玄兒了。
想到小玄兒,她關愛的眼神不覺又睇向他。而這個小動作可沒逃過爾貝勒的眼,他靈機一動,隨即遞個眼神給他的小侄兒,相信這小子夠聰明,會懂他的意思。
玄兒走近秦瑁兒,輕扯她的衣袖,一臉無辜的望着她。
“琯姐姐,你別生氣。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拿手菜呢!”軟糖似的童音,讓秦琯兒心生不忍。
爾貝勒在一旁差點沒鼓起掌來,真是孺子可教也!
“琯姐姐怎會生你的氣呢。”秦瑁兒牽着他的小手安慰道。
“那冷師父還生氣嗎?”
這……琯兒睇向冷天鷹,他那模樣說不生氣是騙人的,可是她又不想讓小玄兒失望,只好輕扯着冷天鷹的長袖,輕聲道:“別生氣了嘛!”
冷天鷹看着她似是撒嬌的神情,再大的氣也生不起來了,他真喜歡她這樣依賴他。他輕嘆一聲,眼底儘是溫柔。
爾貝勒揉揉眼。他沒看錯吧?冷老大竟然有這麼溫柔的神情?看來他的直覺沒錯,這位姑娘對他絕對有很大的影響力。
“好了,你看冷師父也不生氣了,走,咱們繼續吃菜。”秦琯兒高興地拉着玄兒的小手走回餐桌。
“吃飯吃飯!這麼好的一桌飯菜,要吃得開心些。”爾貝勒見機也拉着冷天鷹回座。為了好不容易的融洽氣氛,他又開口道:“薩多,你既然不餓,去外面走走吧,別站在那邊影響大家食慾。”
“貝勒爺,我……”
“薩多,你先下去。”玄兒的話讓薩多不敢多言直接退出門外。
秦琯兒再度迷惑了。究竟是怎樣的小孩才能有這般超凡的氣度呢?與貝勒爺同行,身世非富即貴,必定也是皇親國戚……
“姑娘手藝不凡,這道‘翡翠三鮮湯’我曾在揚州城第一酒樓吃過,這鮮美的味道可不輸給第一酒樓呢!爾珩由衷贊道,雖然其中有那麼點拍馬屁的成分在。
“多謝爾貝勒稱讚,這菜我正是從“第一酒樓”的主廚那兒學來的。”
剛在來此的途中,紀仲林己把爾珩的身份告訴她了。
“姑娘真是青出於藍。”
“你過獎了。”秦琯兒謙虛道。
“琯姐姐,這道茶蒸魚味道真鮮美。”小玄兒諂媚之餘,不忘將小嘴塞滿魚肉,以實際行動表現其美味。
看到小玄兒如此捧場,秦琯兒當然欣喜。
“這還稱不上美味,如果用來蒸魚的是咱們江南有名的龍井茶,那可是更清爽可口。這道菜就是以龍井清新的香味來提升黃魚的鮮美,茶的好壞差很多,只可惜少了一味上等龍井。”
看她一臉懊惱失望的神情,冷天鷹不禁想滿足她的想望。“魯叔過些天會下南方,我再請他帶些回來。”
“冷兄所言差矣,江南這時節好的龍井茶早被收購光了,要找到上等龍井茶實非易事。”
“是嗎?”冷天鷹不怎麼熱絡的回道。他或許不懂茶,但卻太了解爾珩接不會說些什麼了。
“不過也不用太失望,很巧的小玄兒家正好有一批上等龍井,冷兄何必捨近求遠呢?”爾貝勒打開摺扇輕搖,一派悠閑模樣。
相交多年,他安着什麼心冷天鷹怎會不知,然而看到秦琯兒熠熠閃亮的雙眼,他卻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是啊,好茶就要讓琯姐姐這樣的人來品味,才不會浪費。”小玄兒在一旁推波助瀾。
“小玄兒,你待琯姐姐真好,真不知道該拿什麼回贈給你。”
“我喜歡琯姐姐,所以不用回贈什麼。”他有求於冷天鷹是事實,但也是真心喜愛秦琯兒。
“我看小玄兒和琯姑娘挺投緣的,不如明兒個就同我們回京城作客幾天,順道品監一下那龍井茶,那可真是天下第一茶。”爾貝勒再幫忙推一把。
秦琯兒自從和爺爺到飛鷹堡后,便沒有出去走走看看,這兒離京城不遠,但她還不曾去逛過。現在既可品茗,又可至京城一探繁榮盛景,這麼難得的機會,豈有放棄的道理?
但她仍想要想得到冷天鷹的贊同,而且這一去數日,她竟有些捨不得離開他了。
她臉上猶豫為難的神色全落入了冷天鷹的眼裏,又一次,他讓自己的情緒隨着她而動。也罷,似乎一遇上她,他就有些反常,既然如此,也不差這次了。
他一直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只要認定方向,必會全力以赴,在事業上如此,在感情上亦是如此。之前尚未釐清自己心中那莫名的騷動,所以他無任何行動,如今確認了心之所屬,他便決定全心保護她,只求她幸福快樂。
“明早我送你們回京,也該去問候老人家一聲了。”
冷天鷹這席話,讓在場三人心情大悅。秦琯兒欣喜是必然,而爾貝勒和小玄兒一聽他要去拜會老夫人,便知道此行的重責大任——懇求冷天鷹當小玄兒師父一事有譜了。
一到京城,他們便分道而行,爾貝勒等人先行回府,冷天鷹和秦琯兒則是一路閑逛;這是秦琯兒的要求,她可不要一進城就關進爾貝勒的王府里,那多可惜呀!
兩人獨處時,秦瑁兒為了冷天鷹吻她的事正彆扭着,她實在很想知道那個吻代表了什麼。雖說她未經情事,對於兒女情長也不甚了解,但她知道親吻在男女之間代表着某些意涵。冷天鷹對自己有情嗎?如果有,怎麼什麼都沒說?若沒有,那個吻又為了什麼?是輕薄嗎?
她相信他不是這種人……唉,她想問卻又羞得無法開口,但不問擱在心頭又難受。
“那個……”
冷天鷹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她心中介意着那個吻。那個吻或許有些突然,但那是他的宣誓——自此以後她便是“飛鷹堡的人”。他可以寵她、疼她、保護她,但要他說一些甜言蜜語,那可真是難啊。
“你不是說難得到天子腳下的繁華京城,一定要好好逛逛,走吧!”
說著便牽起她的手。當那厚實溫熱的大手握住自己的小手時,秦琯兒心中有股暖流流過,或許這就是答案吧。
有了冷天鷹在她身旁,她樂得像只脫離籠子的鳥,沿路蹦蹦跳跳,一見新奇事物就東問西問,好不愉快;而冷天鷹也由着她,只在一旁陪着。
一路逛來,看到了一家古董字畫店,秦琯兒開心地跑了進去,店裏的珍貴古玩琳琅滿目,好不吸引人呀。
看這店裏的收藏品,從書冊畫卷到大大小小的陶瓷器,除了貨色多樣外,質的掌控也有所要求,可見老闆確是識貨之人。秦琯兒想起什麼似,突然問道:“老闆,可不可以請教您一個問題呢?”
這麼一個嬌俏的姑娘,還如此甜美有禮的問道,老闆當然樂於回答。
只是她身後那個高大的身影,不禁讓人想多瞧幾眼。
“姑娘,有何事呀?”
“老闆,您瞧瞧這塊玉,可否斷定它的年代來源呢?”秦琯兒從懷裏取出那塊刻有蘭花的翠玉。
老闆將那玉拿過來仔細端詳,手眼忙着檢視,嘴裏也不時發出嘖嘖聲,就這麼來回看了許久。秦琯兒在一旁心急的等着,一旁的冷天鷹疑惑的望着她。
過了好一會,老闆總算抬起頭來,興奮地望着她道:“小姑娘,這玉應該可以賣到個好價錢。”
“老闆看得出它的出處嗎?”秦琯兒緊張的問道。
“這玉昵,質地屬上品,年份倒是不久,不過這工可不得了。”
“怎麼個不得了?”
“這玉本身的材質就屬難得一見的極品,應是藍田玉,而更了不得的是這雕工應是出自薛冰之手。”
“薛冰?前朝名匠薛冰?”秦琯兒曾從邵叔那兒聽過有關薛冰的傳聞。
據聞他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雕刻技術,任何圖樣一經他的手,一定是栩栩如生。
“姑娘也聽過薛冰?”老闆像遇到知音般地開心。
“略聽聞過這位傳奇人物一些事迹。”
“相傳當時薛冰曾幫前朝帝王製作了四塊美玉,上面刻着梅、蘭、竹、菊,崇禎還將其分贈給四位愛妃。菊、竹二玉現今應是在宮裏,而梅與蘭聽說是流落在外。咦?這玉刻着蘭花,姑娘,你這塊玉是打哪來的?”老闆不禁好奇問道。
“嗯……”秦琯兒一時語塞,只好勉強編說:“是從一間小古董店買來的。”
“是喔,那小姑娘有意願要轉賣嗎?一定可以賣個好價的。”
“不用了,謝謝老闆。”說完,她趕緊轉身離開古玩店。
走在街上,秦琯兒不斷想着老闆方才的話。這塊玉應是宮中之物沒錯,爺爺說這是娘臨終前留給她作紀念的,為何娘親會有前朝宮裏之物呢?
“想什麼?那麼專心。”冷天鷹沉厚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嗯……沒什麼啦。”
“是關於玉佩的事嗎?”冷天鷹揣測道。
“嗯……只是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事情的原由,她實在不清楚。
冷天鷹挑着眉,一臉詢問的樣子。
“你知道我怎麼會有這塊玉佩嗎?”秦琯兒將玉佩拿給冷天鷹瞧,邊說道:“我十五歲那年,爺爺拿給我的,說這是我娘留給我的,要我好好保管。冷大哥,這是宮中之物呀,我娘怎麼會有宮中之物呢?”
“那老闆會不會是看錯了呢?”冷天鷹猜測道。
“可能性不大。對於古玩我稍有研究,在揚州城我常去邵叔的店幫忙,多少也學了些監賞的工夫,我在揚州也看過另一個刻着梅的玉佩,一樣的材質雕工,當時邵叔也說那是前朝宮中之物。”秦琯兒跟冷天鷹敘說著當時在揚州的事,順道也提了她與邵叔一家人的關係。
“秦老前輩拿給你時,還有說些什麼嗎?”
“沒有了。我對爹娘的一切知道得很少,爺爺一向不安這事。”她無奈的搖搖頭。
難道真有什麼隱情?他突然想起了她在揚州被追殺之事。冷天鷹不想她為此事煩憂,輕輕摟着她的肩,安撫地說道:“你先別煩了,等你爺爺回來再問他便是。我們到爾貝勒家喝好茶吧!”
說起喝好茶,果然讓秦琯兒心情一振。
“冷大哥,你覺不覺得小玄兒很特別?”他有着尋常孩童身上沒有的特質,例如沉穩、威嚴……還帶着一種高貴的氣度。
“他自幼便在權勢富貴中成長,自然與一般孩童不一樣。”小玄兒的身份特殊,若他不想告知他人,他也不便說出。
“和爾貝勒是親戚,一定也是皇親國戚,他是什麼身份?”秦琯兒難掩好奇地問道。
“你就別好奇了,到了貝勒府就知道了。”
秦琯兒一臉不依,但見冷天鷹無意再說,便也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