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翠墨,你趕緊去讓於公子回家吧!再晚一點,我要出門了,被他撞見可不好。」方笑顏把金銀整理好,又去整理夜行衣。

「小姐今晚又要去當送財觀音啊?」

「別胡說,小心得罪了觀音娘娘。」方笑顏逕自倒了杯水喝。「這錢橫豎是王老虎強奪來的,將它們散予貧苦之人,也是應該。」

「若是我,才捨不得呢!」

「家裏短了你吃穿啊?讓你見錢眼開。」

「如果是幾兩銀,那就算了,這裏可值數百兩啊!也只有小姐你能做到不動心了。」

「又不是我的錢,動什麼心?」方笑顏喝完水,將杯子往桌上一放,便去推翠墨。「行啦!我的翠墨好姑娘,你快去送於公子出府吧!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我還要不要出門?」

翠墨出了繡閣,還小聲地嘀咕:「借口,明明是緊張於公子,說什麼急着出門……」

這讓方笑顏羞怯了好半晌。她緊張於百憂嗎?方才她搶了袖子就跑,一句話都沒留給他,放他一人待在後花園裏,他一定很着慌吧?

說到底,她還真的挺掛意他的。

於百憂出了方府,便去客棧喝酒。

想到這幾日的遭遇,真是處處不順。

好好的義診,來一個王老虎找麻煩,晚上去盜財,又被一枝梅破壞,千方百計見了心上人,結果……

「唉!翠墨一句話也不說就把我趕出門,可見方小姐很生氣,我該怎麼辦?」他不知道,翠墨是故意整他,才會板著臉轟他出來。

其實翠墨也是惱他不成事,明明對她就能喊個姊姊,哄她開心,怎麼見着方笑顏,他就變傻瓜了。

可於百憂卻被打擊得滿腔鬱悶,端着酒,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覺桌上的酒罈也堆了十來只。

「說來,今天的失誤真不是我的錯啊!」若非翠墨踩他,他也不會跌倒,不小心撕了方笑顏的袖子。

但是怪翠墨嘛……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對那個古怪丫頭,他氣不起來。

況且,他也確實嚇了方笑顏一跳。

「她叫得那麼慌張,肯定很害怕。」那叫聲就一直在他的耳邊回蕩着,讓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我不是故意的,方小姐……」他已經喝得半醉,喃喃念着對她的抱歉,卻怎麼也無法消除心裏的愧疚。

他看看四周牆壁、頂上橫樑,到處都回蕩着她的尖叫。

他好不安,彷彿有種印象,自己不是第一次害她受驚。

但他們以前沒見過面,他怎麼可能傷害她?

偏偏,那尖叫好耳熟,熟到他的心痛得幾分茫然。

「該死的……別叫了!」他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

他用力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點,眼前卻劃過一抹黑影,像煙、像雲又像霧。

「這是怎麼回事?」他眨眼。「我喝多了不成?」

他放下酒杯站起來,發現黑影越來越清晰。

「不是吧?撞邪了——唉喲!」他起身太急,不小心撞翻椅子,砸疼了腳。

但疼痛卻衝散了酒氣,教他回復理智。

他確定了一件事——黑影是真實地存在,而且還是他的老仇人,一枝梅。

真是巧到天邊了,連續兩夜碰見這煞星!

「一枝梅——」他咬牙,想起昨夜被王老虎誤認成她,追着他滿城跑的事,他氣不打一處來。「正好,咱們說清楚,你是你,我是我,休想我為你背黑鍋。」

他摔了酒杯便往外跑。

「客倌!」小二以為他要吃白食,嚇得趕緊堵住大門口。

「別擋路。」於百憂把一錠銀子彈進他手中,然後折身從窗戶穿了出去。

小二看他靈活得不像凡人的身手,大吃一驚,但感覺懷裏實在的沉重后,他聳聳肩。

「管他的,只要付錢就好。」他才不在乎上門的客人是人是妖。

這時,於百憂正追着那身輕功同樣鬼崇、靈巧的一枝梅往城南方向跑。

這傢伙不知道什麼來歷,身法迅捷跟他有得拼。

於百憂追得有些吃力。喝了太多的酒,他腹里翻滾着,一陣作嘔。

他不知道,一枝梅——也就是方笑顏,她跑得也很辛苦。

她在柳城作案,一向順風順水,也沒遇過什麼風浪,想不到第一回被追,就是於百憂這樣的輕功高手。

「看來我是小瞧天下英雄了。」她苦笑,還以為自己很厲害呢!原來是自己眼界太小。

不過……於百憂吃飽撐着嗎?幹麼緊追她不放?

她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真實身分,所以拚命閃避。

希望他只是一時好奇,見到有人黑衣夜行,才起心查看,不是真想找她麻煩。

但一個時辰后,她的希望破滅了。於百憂已經追着她,繞着城南跑了兩圈,還不死心。他到底想幹什麼?

她心裏竄過一抹驚慌,莫非他發現了她的真實身分,有意為難她?

想到方家大小姐是一枝梅的事被揭發……她背脊一陣寒,更不敢稍停,卯足了勁繼續跑。

於百憂本來見她速度漸趨緩慢,以為她氣力將盡,可以逮着人了,誰知她突然又加快腳步,他一個沒留神,被甩得老遠。

「卑鄙!」居然用這種方法騙人,他對一枝梅的惱怒越發濃厚,卻不知方笑顏被追得狼狽萬分時,對他的怒火也一路燒上了九重天。

她哪裏得罪他了?在王老虎家時,她盜金珠,還給他留一半呢!

這個可恨的傢伙,白日裏對她溫情款款,夜晚便欺負她,氣死她了!

真想痛扁他一頓,可惜她只學了輕功和內力,手腳卻是不管用。

於百憂,你到底想幹什麼?她越跑越心慌。他究竟知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他是不是為揭穿她而來?

為什麼?他們無冤無仇,她盜銀也不是私吞,全救濟了貧苦百姓,他卻這樣為難她?

一時間,她委屈地想哭。

其實於百憂也沒想什麼,就是覺得替一枝梅背了黑鍋,心裏氣不過,想找她理論一番。不過她跑得太急,他也沒機會開口說明白,錯誤便持續下去,並且逐漸擴大。

又過半個時辰,方笑顏跑得遍體是汗,一身夜行衣都濡濕了。

她再也受不了,稍緩步子,回過頭,壓低聲音喝道:「小子,緊追老身,是何目的?」她賭自己的身分夠隱秘,除了翠墨,沒人知道方笑顏就是一枝梅。

不過話出口后,她心裏也是一悚,萬一他早就看穿她,她麻煩就大了。

不料於百憂趁此機會,趕過了她,伸手便向她抓去。

方笑顏大吃一驚,慌忙躲避,卻仍被他捉住了右手。

唰地,她一隻袖子又被撕破,就跟白天的情形一模一樣。

方笑顏瞪大了眼,雪白的玉臂被夜風一吹,徹底涼透了,一顆心卻熱得滾燙,與噴發的火氣不遑多讓。

於百憂也愣住。其實一聽到她的喝聲時,他就傻了。多麼熟悉的音調,如此撼動他的聲嗓,這不是方笑顏獨有的嗎?

為什麼一枝梅會擁有跟方笑顏一樣的聲音……不對,一枝梅的聲音比方笑顏更低沉些許,但這聲音同樣讓他的心怦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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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到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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