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谷的老三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尊席今朝,商昨昔在藏經閣誤觸陷阱中毒后,曹天嬌立刻聯絡他進京,為商昨昔解毒。
同時,他也化開了帳薄上的毒素,讓蘇覓音可以上奏皇帝,為商昨昔和曹天嬌洗冤,並且治公主與吳城主的罪。
皇上對這一連串事故憤怒非常,一得知吳城主和公主手下親兵、殺手逾萬后,公主成了尚善國在史以來第一個上刑場的皇室子孫,吳城主則誅連九族。
至於駙馬和太師的命案則在這一連串清洗中,被徹底抹消,蘇覓音算是兌現了對曹天嬌的承諾。
而剩下的善後工作,蘇覓音已沒精神去管。商昨昔中毒昏迷,迄今三天,毫無進展。
她驚恐地發現,他手上的黑氣已經從肘部蔓延到胸膛,離心臟僅僅兩寸。
他的臉色由一開始的蒼白到隱泛着淡青,這是毒性入心的癥狀。
這三日,她每隔一個時辰便為他運功逼毒,也只能暫時延緩毒性的發作,卻祛除不了毒。
這到底是什麼毒?
她收功起身,扶他在床上躺好。“商昨昔……”記不得這是第幾次試圖喚醒他,但結果總是如此,他一動也不動,閉眼沉睡。
她看着他,無法將眼前憔悴的面龐和他過去瀟洒不羈的形貌聯想在一起。
“這樣子,不適合你……”眼一眨,兩行淚滑下,濕了他蒼白的臉。
她腦海里飛揚的都是墨黑的夜空中,他一襲白衣、獨放光彩的英姿。
多少次,那抹白伴她走過困頓、經歷歡愉,不知不覺間,她習慣了生命中有他這一盞明燈。他們在一起,天塌下來都可以當被蓋,可有個萬一……她不知道怎麼回到獨自一人的生活。
“你答應跟我一塊撐起一片青天的,你不能不講信用……”她咬牙,抑不住的泣聲溜出唇邊。
這時吱一聲,房門突然被推開來。
她低頭,迅速抬袖拭去眼角的淚痕。
席今朝端着一碗葯走過來,蘇覓音起身,把床邊斬位子讓給他。
席今朝替商昨昔診脈、扎針后,對蘇覓音說:“你來喂他喝葯。”
“是。”她小心地讓商昨昔將葯汁一滴不剩地喝下,便問席今朝:“席先生,他的毒能解嗎?”
“剛才大師兄已經派人送來藥引,待我再配兩帖葯讓他服下,他便能清醒。”
她微愣,狂喜幾乎要從那雙圓亮的眸里竄出來。
藥引到了,他終於有救了……她握拳,忍了又忍,才沒讓自己歡呼出聲。
“多謝席先生。”
席今朝搖頭。這是個很要強的女人,意志堅定,風雨難摧,她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必定是生生世世,永不改變。
那他要怎麼告訴她,就算商昨昔清楚了,還是會留下後遺症?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席今朝為難的神色讓她有些不安。
“蘇大人,你知道四師弟中的是什麼毒嗎?”
“在下對毒物並不了解。”
“他中的是斷恩草。這種葯不是用來殺人,而是某些陰毒組織培養心腹、殺手用的。”
她驚愕,如遭電擊。“斷恩草……那種可以抹消一個人神智的斷恩草?”
席今朝點頭,心下暗贊她反應快。難怪江湖傳言,沒有任何人能夠躲過她的偵察,確實不負“第一名捕”之稱。
“因此他醒過來后,可能忘卻前塵?或者精神失常?”她看着床上的商昨昔,心裏慌了。
“不知道,斷恩草的特殊藥性註定它是一種一經施放,便不回頭的毒,它從來沒有下毒又被解毒的例子。”
所以商昨昔是個特例,他到底會轉好?或者變壞?只有老天知道。
蘇覓音心很痛、很慌,但她還是站得直挺挺,對席今朝施禮。
“無論如何,還是多謝席先生義伸援手,在下感激不盡。”
“他也是我師弟,我本來就會救他。”席今朝揮揮手,轉身走了出去。
他出門的時候,看到曹天嬌在門外探頭探腦。
“你在這裏幹什麼?”他問。
曹天嬌指着房裏的商昨昔,問:“三師兄,四師兄真的會忘卻前事?”
“不知道。”
“那你還去嚇小蘇?”從她這個位置是看不到蘇覓音的臉色,但她強撐着的背影,仍給人無限凄楚的感覺。
“我只是說有可能,但結果如何,還是要等四師弟清醒,檢查過後才能知曉。”
“也就是說,四師兄也可能完全康復?”
席今朝點頭。
“我去告訴小蘇,不必這麼早哭,等四師兄真進棺材了再來掉淚也不遲!”說著,她就要往房間裏沖。
席今朝射出三根金針,封住她的行動。“怎麼面對接下來的問題,蘇覓音心裏有數,不用你去添亂。”
“那也不必禁閉我啊!”曹天嬌大叫。“三師兄……喂,你別走,我是不怕點穴,卻禁不起你的金針……三師兄……”
房裏的蘇覓音完全清楚外頭髮生的事,但她不想理。
擰了一條錦帕,她小心翼翼幫商昨昔擦拭頭臉跟身體。
前一刻,她還覺得他昏迷不醒是老天降下最嚴重的懲罰,經席今朝一提醒,有可能他清醒的瞬間便喪失神智,相較起來,現下這片刻的溫馨反而珍貴。
如果他認不得她,如果他從一個瀟洒的盜神變成一個癲狂的傻瓜,怎麼辦?
“你能接受不再意氣風發的自己嗎?”她問他,當然得不到答案。
“我錯了。”她苦笑。“你若瘋了,還怎麼分辨好壞呢?”
她坐到他身邊,握着他的手。他們曾經密切到片刻不分,以為那是上天贈予的緣,可原來有了緣,未必有分。
鴛鴦鎖、鎖鴛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突然,她渴望起那條被斬斷的暗器,倘若它還在,他是痴瘋或正常,他們都會在一起。可它斷了,萬一他醒來,不再記得她、不再接受她,她要用什麼借口留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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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商昨昔終於醒了。
他燦亮烏黑的眼依舊,愛笑的唇角微微上勾,眉宇飛揚間自有一股不羈與瀟洒。
他看起來跟中毒前一模一樣,只除了——
“你是誰?”他不認得蘇覓音了。
她的心口一陣抽疼,但仍為他開心,至少他基本的神智未失。
“四師兄,你知道我是誰嗎?”曹天嬌湊過來問。
“色狼嬌,鬼谷最不成材的小師妹,你耍我嗎?”商昨昔翻了個白眼。
曹天嬌大驚,又指着席今朝問:“那他呢?”
“三師兄,你也跟着小師妹胡鬧。”他不耐煩地掀開棉被,就要下床。“之前我問你要不要上京城找小師妹,你還說沒空,結果也來了……嗯,小師妹,我們不是在一品軒拚酒嗎?怎麼……難道我喝輸你了?”他沒有感覺任何不適,記憶直接回到入京的第一日。
“等一下。”席今朝阻止他。“先讓我幫你檢查看看。”然後他給商昨昔把脈,又問了他幾個問題。
很奇妙地,商昨昔睡了四天,剛剛好失去了四個月的記憶。
而那段時間,正是蘇覓音與他朝夕相處、化敵為友、攜手相伴的日子。
席今朝皺着眉頭,退到一旁,嘴裏念念有詞,正研究斷恩草的特殊藥性與效果。
商昨昔的視線最後停在蘇覓音身上。她穿着一襲大紅官袍站在那裏,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奪魂攝魄的魅力。
他看了第一眼,便忍不住看第二眼、第三眼……看得他心跳加速。
但他討厭官宦,看到官司袍,心裏就不舒服,忍不住想挑釁。
偏偏,他腦海里還有個聲音響着——不能對她無禮、不能對她無禮……
“好吵。”他拍拍腦袋,看着蘇覓音的眼神漸漸變冷。“你到底是誰?”她帶給他的震撼太大,讓他不禁心生警戒。
“蘇覓音。”她很感謝上蒼,儘管他失憶了,只要理智仍在,那些消失的東西,她都有辦法幫他補足。
“第一名捕?!”他渾身都快燃起來了。梁上君子最討厭什麼?不是皇帝、不是王公親貴,而是六扇門的捕快,他們是天生的對頭。
“過獎。”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凄苦中帶着欣慰的笑。依稀間,他們又回到了京里初見時,他說官賊不兩立,說要跟她分個高下……
他一瞬間失神,又立刻收回理智,壞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盜神商昨昔。”
“你與盜神同處一室,卻沒想過維護法紀,果然是好官、大大的好官。”
“你身上可有贓物?”
他是過路財神,專門劫富濟貧,哪會苛扣盜來的賊贓?
“有受害者嗎?他們可願意出來證明受了你的迫害?”
他專偷貪官污吏,盜的都是見不得光的稀世奇珍,誰敢指證他?除非那些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瘋子。
“那不得了?”她兩手一攤。“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在下豈能隨便捉人?”
該死的,他居然被堵得一句話也回不了。不管了,橫豎他討厭官宦,所以這個麻煩一定要找。
“商爺不跟你辯,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我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打?”
“官賊不兩立。盜神和名捕,總有一個要倒下。”他揮掌攻了過去。
好奇妙的感覺,像是時光倒流,一切又回到原點。
她一雙貓兒眼慢慢地亮了起來,對於已消逝的過去,她並不如表現出來的無動於衷,相反地,她很熱愛,並且享受那段甜蜜的相處,那在刀光劍影中結下的緣分。
就像商昨昔說的,她是個假正經,只有外表溫和,骨子裏其實很火熱。
“奉陪。”她一把長劍挽起劍花,幾個踏步,迎向了他。
“小蘇,四師兄腦子不正常,你也陪他瘋?!”曹天嬌突然橫插進來。“四師兄,快停手!”
商昨昔的手掌堪堪停在曹天嬌的腦門上。
“搞什麼鬼?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他吼。
曹天嬌卻吼得比他更大聲。“你把眼睛放亮一點!看清楚,那是小蘇,蘇覓音,你前幾天還跟我搶她,說她是你的女人,睡一覺起來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跟你搶她?”商昨昔啐了一口。“我會要一個官大人?小師妹,你還沒睡醒吧?”
蘇覓音並不在乎商昨昔失憶,就算他永遠也想不起他們相識的最初,她也有信心重建兩人甜蜜的未來。
但是這一刻,真正聽到他的嫌惡之語,她還是覺得受傷。
瞬間燦亮的貓兒眼暗了下去,她收起長劍,抱拳說道:“在下還有公務,今朝先行告退,再會。”
為了照顧商昨昔,她本已告假一月,可朝廷傳來,水無艷代天巡狩四方,才出京城,人就失蹤了,對於這位同僚兼好友,她無法棄之不顧,幸好商昨昔已經沒有性命危險,她可以回去了解狀況,再尋思處理方法。
商昨昔覺得奇怪,他應該是討厭官宦的,拚命挑刺找碴就是要讓這些當官的不自在,為何蘇覓音神色黯然時,他又心生不舍?
彷彿他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錯事,傷了一個最不該傷害的人,彷彿……她的悲喜哀怒都與他的相連。
他的手握拳又鬆開、鬆開又握拳,有一股衝動想去安慰她。
“小蘇。”曹天嬌比他快一步走過去拉起蘇覓音的手。“你別生氣啊!四師兄是中毒了才會這樣,等他好了就不會了。”
“我沒有生氣。”蘇覓音圓亮的眼眸望向商昨昔,目光澄澈、堅毅,還有一股洞徹人心的犀利。“我是真的有事要做,下午我會再來的。”
她很快便能收起悲傷,因為它們無用,事情發生了,那就面對吧!
“真的?”
“當然。”她從來不輕言放棄,一定想辦法與商昨昔再續前緣。
“我送你出去。”曹天嬌說。
蘇覓音又向席今朝抱拳。“席先生,在下先行告退。”
席今朝沒反應,他的心思都沉浸在斷恩草的奇詭藥性中。
蘇覓音並不在意,轉身走了出去。
倒是曹天嬌一肚子火,送完蘇覓音回來,便衝著兩個師兄吼:“你們是怎麼一回事?四師兄失憶,連自己的心上人都會忘掉,無能、廢物、懦夫!三師兄更離譜,小蘇也沒得罪你,用得着擺一張酷臉嚇人?”
席今朝正痴迷藥理,商昨昔則顛倒在蘇覓音臨離去前留下那抹執着的眼神,一時間竟是沒人理她。
曹天嬌氣極。“喂,你們說話啊!”她跑過去接席今朝的衣服。“三師兄,你真的沒辦法醫好四師兄?”
“我是人、不是神。”席今朝冷冷看着她。“還有,你忘記我的身體不能隨便碰?”
“你給我下毒?”曹天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整隻手都麻了。“快幫我解開!”
“又不會死,三個時辰自解,不要浪費葯。”說著,他一甩衣袖,瀟洒地走了。
“三師兄——”曹天嬌大叫。
商昨昔嫌吵,也跟着離開。好像有些事他得搞清楚,比如那個蘇覓音,她是官、他是賊,他們註定不兩立,為什麼他偏偏放不下她?
“蘇覓音……”念着這個名字,他心頭一會兒酸、一會兒甜,百般滋味一齊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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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商昨昔弄清楚他和蘇覓音的關係、並且了解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情后,他很驚愕——最討厭官宦的自己居然會想找一個官大人做娘子!
“我肯定是還沒清醒。”他躺在屋檐上,手邊拎着一壺酒。“蘇覓音,第一名捕……呿,連商爺一要頭髮都摸不到的女人,也好意思稱第一?”
他回想着蘇覓音的樣子,一身官袍紅得刺眼、表情溫和,好像天塌下來她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虛偽、假正經。”灌一口酒,他不喜歡情緒太內斂的人。
可是她那雙眼很漂亮,圓圓的,又清又亮,當她目光堅定地看人時……他情不自禁顫了下,感覺她犀利的視線魅惑得他心神震顫。
“蘇覓音……”他的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了。
“唉,如果她不是官,其實……也算是個不錯的女人。”又灌一口酒,他呢喃自語:“好端端地,她幹麼非做官不可呢?”
“站住!”一記嬌斥凌空劈下。
商昨昔立刻坐直身子,瞧見左手邊,一條黑影急迅掠去,黑影後頭的那一抹紅像天邊的夕照,美得凄麗,好似裹着熊熊高溫,追擊黑影。
“蘇覓音!”嘿,真是想誰、誰就到。商昨昔拋下酒壺,興奮地追向兩人。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追她,可是只要她出現在他眼前,他就很難保持平靜。
他行走如風的腳步追上那讓人心念不忘的紅影。
“蘇大人,這麼好興緻夜遊呢!”
“商昨昔?”她下午去看他的時候,曹天嬌說他失蹤了,怎麼在這裏?“席先生和曹校尉在找你,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已經與她並肩,隱隱有超越她的趨勢。
“你要出門,應該跟他們打聲招呼,以免他們擔心。”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蘇大人這話說得……你是我娘?還是我娘子?管起商爺了!”
她並不在乎他的諷刺,這個人愛找官宦的麻煩也不是第一天了。
“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不用人教,你也該明白。”
“厲害。”商昨昔贊道:“蘇大人不愧是朝廷供職的,就是會說話,講起道理一套又一套,只不知你的身手是否跟你的口才一樣厲害?”
“你想幹什麼?”
“你是官、我是賊,自古官賊不兩立,你我見面,豈能不分個高低?”
“商昨昔,在下正在辦案,請你不要胡攪蠻纏。”
“你打贏了我,自然不纏你。”
“你要打,約個時間、地點,在下奉陪到底,但今晚不行。”
“那可由不得你。”說著,他滑溜的掌風已經斜飛着砍向她手腕。
“商昨昔!”蘇覓音大怒,右手一震,長劍出鞘,破解他的攻勢。“你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嗎?”
“阻止你們當官的禍害無辜百姓就是商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他如附骨之蛆,緊黏她不放。
“你不可理喻!”唰唰唰,她三劍逼退他,又追向那道快消失在暗夜中的黑影。“站住!”
“這句話應該是商爺送你才對。”他的輕功實在太好,始終纏得她死緊。
蘇覓音有任務在身,根本沒時間與他多做糾纏。
“商昨昔,你再不讓開,休怪在下不客氣。”
“來啊!商爺等你好久了。”
“你——”她怒哼一聲,劍化驚虹,筆直地劈向他。
他側身閃過,手如鷹喙,啄向她手腕。
誰知她的進攻只是虛招,趁着他閃避的時候,她翻身躍過他,又追向那條黑影。
“這點小把戲就想騙過商爺?你也太小瞧我了。”他身子一轉,轉瞬間又擋在她身前。
她接二連三錯失良機,那黑影已經越跑越遠,再不復見。
“商昨昔,你屢次阻我逮捕犯人,是何用意?”
“商爺能有什麼用意?不過是為你好,不想你冤枉無辜。”
“桃花蜂周青無辜?那淫賊欺騙良家婦女、壞人名節,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贖他罪行。”
“你追的是周青?”他懊惱了,這回真的壞事了。
她知道他是無心,也沒多怪責他,只道:“巡按水大人失蹤,適時,周青入京,他嫌疑最大,我一定要緝捕他歸案,希望你別再相阻。”說完,她又追黑影去了。
商昨昔目睹那抹燦亮的紅消失,惱怒自己失誤的同時,也有一點失落,好像她的離去也帶走了他一半心思。
他是很討厭官宦,但他從不莽撞,否則早幾年前便失風被逮了,何來“盜神”之名?
但面對她,他總會忘掉冷靜,那不只是一名“官賊不兩立”能做解釋,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吸引着他、影響他,讓他變傻變蠢。
“蘇覓音……”他心頭滑過她的身影,幾分茫然,幾分甜。
莫非真如席今朝和曹天嬌所言,他和蘇覓音曾經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