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水雲初為男子延醫診治,才知他身受重傷,內腑移位,又未妥善休養,再染風寒,可謂是半隻腳踏入鬼門關了。

大夫說,他起碼得休養一年半載才能痊癒,期間還要多進補、少勞動。

當下,水雲錦就暈了。他們哪裏是扛回一尊財神爺,根本是個賠錢貨!

水雲初也不理他,趕着他跟大夫去抓藥,她親自照顧卧床不起的男子。

男子一直在發燒,昏昏醒醒的,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呻吟,水雲初衣不解帶、親侍湯藥。

她的行為讓水家人百般不解。說是好心,可把人救回來,交給奴婢照顧就好了,有必要親自上陣嗎?

除非水雲初跟男子之間……但云初是有婚約在身的,豈會跟一個陌生男子糾纏不清?水雲錦第一個跳出來,誓死捍衛姊姊的閨譽。

倒是水夫人,憋了五天,終於忍不住跑去偷問女兒。“雲初,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娘,你說哪兒去了?”她邊喂男子喝葯,邊翻了個白眼。

“不然你對他那麼好乾么?”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呀!”

“單純的好心?”

“當然。”她很用力地點頭,心裏卻想,枉費水家在織造一業昌盛了百餘年,怎麼就沒人發現這陌生男子身上的衣料不止華貴、還是江寧織造局專送上去的御用之物?

當日,她若非在男子身上摸了一把,也只把他當成一般的富家公子。

但發現他穿着王公親貴的衣物就不一樣了,瞧他的年紀、模樣,和即便昏迷仍隱隱透出的尊貴氣質,這分明是某家落難的小王爺或貝勒。

她不指望從他身上撈取小錢,但若能藉由他的管道,讓官府給水氏開扇小後門,允許織造坊多添幾十張織機,就可能給水家目前的窘境帶來一線生機,她自然是要把握的。

可惜這番心思卻無法說予眾人知道,一來,解釋了他們也不會懂,二來,她承認自己懶得與心思單純的家人們擺條理、說原由,太累人了。

“你真的沒喜歡他?”水夫人不死心,再問一句。

“沒有。”她頂多覺得他的臉很有意思,放鬆時潤潤的像饅頭,一皺起來就變成包子了。

不過,她覺得他包子臉的模樣比較可愛。

她背在身後的小手忍不住伸出去,在他臉上捏了一下,眼角瞥見他眉頭抽了抽,五官微皺……果然是包子。

水夫人沒發現她的小動作,只是反覆叮嚀她,未出閣的姑娘,名節最重要,莫壞了閨譽,將來後悔終生。

水雲初邊聽邊點頭,還不忘偷捏幾下男子的臉,看他由肉包變成小籠包、又變成肉包,開心得不得了,直到水夫人叨念完畢走出去。

水雲初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玩那張很有趣的臉。“喂,我知道你醒了,別裝昏,快說說,你姓啥名誰?何方人士?”

聞言,男子睜開了眼,炯炯雙瞳如星,白得雪亮、黑得深邃,隱約間,彷彿繁星閃爍。

水雲初的手微顫,指間居然失去了感覺。

她詫異地望着他,神思不覺被那雙黑瞳捕獲,痴痴地順着那眸彩深處走,好似一種說不出的魅惑。

獃獃地,她揚起了嘴角,為那份美麗而雀躍。

轉瞬間,漆黑眸底的星辰化成流星,劃過天際,一樣地美,卻凄艷得揪人心疼。

她情不自禁捂着胸口倒退一步,迷茫的理智方才回了神。

這個男子,稚嫩只是他的表像,年輕的軀體內包裹的是一縷傷痕纍纍的靈魂。

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竟有如此傷感又惑人的眼神……

她心裏生出一點危機,不自覺地,周身便起了一圈疏離氛圍。

“公子還沒回答小女子的問題呢,請教公子姓名?”

男子沒開口,只把眼神放得溫柔,彷彿傾倒了一缸的陳釀。

如果水雲初心裏沒有一點警戒,也許她會迷迷糊糊地醉入那陳年美酒似的眼神中,但她已經發現了男子的不凡,自然心有提防。

“別耍花招,本姑娘不吃你那套。你若不說明身分,本姑娘直接送你進衙門。”

她是貪心,但她更怕麻煩,男子讓她越來越看不透,她便有了甩包袱的想法。

男子垂眸,掩飾眼裏一閃而逝的失望。怪了,他騙人的技巧一直很好啊,怎麼這關鍵時刻突然失靈了呢?

“你不說算了,我喊人送你去宮府。”

“愛新覺……”男子開口了,卻只吐出幾個氣音。

同時,兩人一起瞪大了眼,黑瞳對鳳目,皆是驚訝與詫異。

他摸摸自己的喉嚨。怪了,怎麼發不出聲音?

但她卻看出了他的嘴形——愛新覺。

她肯定他沒有說完,但出口的三個字已教她心驚。她有五分把握,他要說的是“愛新覺羅”,再接下來才是他的名字。

老天爺!他姓愛新覺羅,他是皇族子弟!

不可能吧……她隨便在路邊撿個傷患都能撿到一個皇親?

但想一下他身上那件華貴的紅衣,事實也不是那麼突兀了。

本來只想佔一點便宜,結果卻捅到了馬蜂窩,她現在真的想甩包袱走人了。

“那個……公子……”怎麼把話題順下去呢?

他的一隻手還擱在喉嚨上,五官又皺得像一顆包子。

她不禁有些心軟。誰教她生平最愛吃包子,看到男子那張臉,她忍不住就先為他開脫了。

“我觀公子嘴形,似乎是在說‘艾新’二字?可是草頭艾,新舊的新?”

他愣了,隨即眉眼舒開,淡淡的笑容爬上唇角,好似帶來一陣和風細雨。

她打了個顫,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了。她弟弟已經帥到慘絕人寰,而這個男子卻可愛到天崩地裂。

沒天理啊!為何她身邊的男人個個出彩,就她像只小野雞?老天爺明擺着只重男,輕忽女!

他指着自己的喉嚨,對她搖搖手,示意他暫時失了聲。

水雲初才不管他是短暫失聲,還是永久啞了,鑒於他身分太敏感,她現在完全不想從他身上挖出東西了,直接替他下診斷。

“原來你是啞巴啊!了解,以後我不會再問你話了。公子既已痊癒,要走要留,儘管自便,不必太客氣,再見。”說完,閃人。

艾新——他原名愛新覺羅.福榮,正是讓康熙皇帝氣翻龍顏的四弟,順治與董鄂妃之子。

他天生是個很敏感的人,不管嘴上說著再好聽的話,他都能從對方的一抹眼神或一個揮手間,看透對方心裏真正的念頭。

這種天賦讓他在陰謀滔天、詭計橫流的皇宮裏生活得萬分辛苦。

五歲時,阿瑪說要帶他出宮,他心裏其實很願意,但捨不得哥哥,皇宮裏沒有什麼親情,玄燁是除了父母,唯一會對他噓寒問暖的人。

他實在不忍心看哥哥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至高而凄寒的皇位上,於是他選擇留下,陪玄燁走過乘龍路上最初始的狂風暴雨。

直到鱉拜倒台,哥哥的帝位算是坐穩了,他終於可以放心。

那座皇宮,他是一刻也不願意多留,立即帶了大堆傷葯、強撐傷軀,開始逃亡的生涯。

這一年,他從北方躲到南方,又往四川虛晃一圈,卻在那裏染了風寒,迷迷糊糊到達江寧,再也支撐不住,然後……

記憶到這裏消失了,只記得聽得一句:“……越看越像只包子。”

再接下來,他又聽到一對母女的對話,似乎在討論這家的大小姐是不是愛上他?

他忍不住打個哆嗦。就算沒睜開眼,憑着天賦他也察覺那位大小姐不簡單,甚至對他別有圖謀。

被這種恐怖的女人看上絕對是禍不是福,他才想着怎麼再逃一回,那位大小姐就看穿了他的偽裝,幾句話后,甚至打消了對他的詭計。

難道上天終於決定眷顧他,給他一個安穩的生活?

那老天爺該再大方一點,把他的聲音一起還給他。

鰲拜掐的那個傷明明已經好了,怎麼突然又變嚴重?剛受傷的那段日子,他確實“有口難言”,但三個月後,他就說得出話了,只是聲音嗄啞難聽,想不到一場風寒,又讓他再變回啞巴。

他摸着脖子。真是疼啊,連吞口水都痛。

現在該怎麼辦?人家讓他自便,但他已經沒有移動的力氣;留下來?不知那位大小姐會不會反悔,再對他打着怪主意?

罷了,難道我還會怕一個小姑娘?不愛耍詭計,不代表他沒心機,她要斗,便來斗吧!

★★★

“艾公子,喝葯了。”水雲初推開房門走進來。

被這樣喊“艾公子”喊了三個月,他幾乎忘了自己原名叫福榮。

不過看着她笑眉笑眼、滿面春風的樣子,他心頭一凜。

自他清醒那日,她認清無法在他身上獲得好處后,待他便冷淡了下來。

他也習慣了她的忽視,甚至覺得這樣不受注目的日子過起來特別舒心,畢竟,他在皇宮的那段歲月受到太多驚險。

而突然間,她客氣了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發燒了?還是又要打他的主意?

她一眼看出他平靜面容下的戒慎,笑得愈發燦爛。

“艾公子放心,我對你沒惡意,不過是來通知你一聲,經過大夫診治,艾公子已徹底、完全地康復了,隨時可以去遨遊四海。”

這話里的另一層意思是:你好了,該滾了,快走吧!離開水家嗎?他思考片刻,握起拳頭在她面前揮舞了幾下。

她眨眨眼,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有力氣關我什麼事?”

他又手指窗外,彎腰,捶了兩下背。

她眯細了鳳眸。“我家的僕人全數老邁又與你何干?”

說實話,她真的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姑娘。沒遇到她以前,他以為自己對人性的敏感是最高的,認識她后,他發現自己有了一個對手。

她撇撇嘴,很不喜歡他眼底那抹讚賞的光彩,好像他多厲害,別人都是笨蛋。

“不必太佩服我,誰讓你天生是個啞巴,見你比手畫腳久了,任何人都能猜出其中的意思。”

他兩肩一聳,聽出她話里的嘲諷,卻也不在乎。反正兩人都心知肚明,他不是啞巴,不開口是另有隱衷。

他比了下床鋪,又做出一個睡卧的姿勢,她嚇得差點把手裏的碗給砸了。

“你要留在我家?!”

他點頭,笑得無比歡快。

水雲初卻氣得咬牙。“笑什麼,你以為自己笑得很好看?不過是顆發過頭的饅頭!”

他愣住了,摸摸自己的臉。他自認長得還不錯,不至於評價這麼差吧?

她輕蔑地哼了聲。“有本事你跟我弟弟一起出門,上集市逛兩圈,讓大家公正、公平、公開地評論一下你的長相。”

水雲錦?算了,跟那個禍水比,天下人都是醜八怪了。

艾新拉了把椅子,往上頭一坐,擺明了就是不走。

她既然知道他的身分非同小可,就不敢太逼迫他,萬一惹惱他背後的勢力,再有十個水家也不夠人家一支軍隊砍。

因此,她也只能口頭上威脅他。“很抱歉,艾公子,水家不養米蟲,你若想留下,只有兩種方法,第一,付錢;第二,做‘苦’工。”除非他是被虐狂,否則她不信他會自找苦吃。

但他早就有了出賣勞力換取一日三餐的打算,很乾脆地比出了兩根手指頭,表示自己願走第二條路。

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他,一個皇族親貴,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偏要留在水家做苦工?

“你不會是那種……嗯,有特殊癖好的人吧?”

他搔頭。這是第一次他沒弄懂她話里的意思。

“就是……你知道的,不管雲錦長得再好看,他終是男兒身……”

啪!艾新從椅子上摔下來,看着她的眼神充滿驚恐。

原來她以為他的流連水家不去是看上了水雲錦?拜託,他沒有斷袖分桃之癖!

很好,他的反應證明了他對水雲錦沒有不軌之心,那他為何堅持留在水家?

水雲初怎樣也想不到,他只是累了。在皇宮中機關算盡、逃亡一年的顛沛流離讓他的身體和心靈都萬分疲乏,而在水家這三個月,雖然沒有錦衣玉食,卻讓他的身心整個放鬆,不知不覺間,他迷戀上這份悠閑。

短時間,至少一年內,他是舍不下這裏的舒適。

而且,看盡宮內繁花、歷遍大江南北,他頭一回遇到一個與他同樣聰明敏銳的姑娘,她讓他好奇,還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莫名衝動。

和她同居一屋一定會讓他的日子過得既快樂又精彩吧?他不禁期待了起來。

水雲初的背脊微涼,總覺得他在打壞主意,但細瞧他的笑顏,又教人捉摸不清。

一股懊惱在她心底醞釀,想整他,又礙於他背後的勢力不敢妄為,只能加強嘴上的威脅。

“你也看到了,水家的僕人,從看門、洒掃、到房裏伺候的,年紀最小也有五十,他們是干不來力氣活的,所以長久以來,那些事都是我和弟弟一起做,你既然想留下來,勢必得承接所有的苦力活,這樣你還想繼續住在水家?”

他點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差點破口大罵:那你去倒夜香吧!

但是……她承認她孬,她欺善怕惡,不敢得罪他太多,遂哼了聲。“好,你愛做工,以後家裏的用水和柴火都交給你負責了。”

她就不信邪,這樣一個王孫公子真做得了長工活計!

他拍拍胸口表示,沒問題,且看他表現吧!

她真討厭他那種自大傲慢的表現。“那正好,廚房的柴用完了,你喝完葯就去劈柴吧!”放心,她不會整死他的,但她會玩殘他~~

艾新捧起葯碗,一口喝光,對她比了個請的手勢。

她一揮袖,哼了聲。“走,我帶你去柴房。”然後,她會叫人再去外頭買柴,絕對會備足讓他劈上三天三夜的量!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客房,轉過迴廊,在後院遇着了正在耍劍的水雲錦。

時隔三月,再見艾新,水雲錦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是何許人也。

“姊,他好啦?你要送他離開?”對於這位給水家生計添麻煩的白食客,水雲錦是沒好臉色的。

“不,艾公子——”她頓了下,回頭睨了他一眼,先來個下馬滅。“既然你要在水家做長工,我就不再與你客氣了,從此後只叫你艾新,你卻得尊我為小姐。”

艾新也不在意,拱手,深深地一揖。

水雲初很無奈,這傢伙簡直比牛皮膏藥還麻煩。

水雲錦跳了起來。“長工?!他——”他把姊姊拉到一旁去,低聲道:“姊,你不是說他來歷不凡,現在讓他做長工,以後會不會有麻煩?”

“他堅持,我有什麼辦法?不過我會讓他簽合約的,也算對我們有點保障。”

“你一向很會說服人,難道不能哄他出去?”

“若哄得動,我會讓他留下來嗎?”她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你若不信,儘管去說說看。”

“拜託,跟個啞巴我能說什麼?他的比手畫腳也只有你看得懂。”看來艾新留下的事情是改變不了了,水雲錦只能做點亡羊補牢的工作。“喂,艾新,你聽好了,在我家做長工沒問題,可不准你隨便接近我姊姊,以免壞了她的閨譽。”

艾新眉眼飛揚,滿臉笑得燦亮。這對姊弟真好玩,居然都以為他對他們有意思,而且卯足了勁要保護自己的手足。

呵,他長得像大色魔嗎?即便是,也不至於姊弟通吃吧?

不過這樣親密的手足情卻是難得,讓他很是羨慕。

“雲錦!”水雲初卻是氣得跳腳。“你不要一天到晚把我的閨譽掛嘴邊好不好?!”

“不好。”水雲錦抖動長劍,在艾新面前挽了個劍花。“記住了,你若敢欺負我姊姊,獨孤九式下要你命喪黃泉。”

艾新有些獃滯。獨孤九式是什麼東西?就水雲錦比畫的那幾招嗎?要氣勢沒氣勢、要威力沒威力,雞都殺不死吧?

水雲錦警告完畢,又自顧練劍去了,留下水雲初按着額角不停嘆息。這弟弟真是越來越瘋了,為了反清復明,居然花大把銀子買了本莫名其妙的秘笈,說要練成絕世武功進宮刺殺皇帝。拜託,死了一個康熙,朝廷不會再立新君嗎?妄想這樣就推翻清廷,根本是作夢。

反正他也不可能成功,不理他。她招呼艾新一路走到了柴房,打開房門,指着裏頭半屋子的木柴道:“看在你第一天上工的分上,就只劈這些吧!記住,在水家,有工作才有飯吃,若任務未完成,那就抱歉了。”說完,她走人。

艾新繞着那三堆、每一堆都有他身量那般高的柴火走了兩圈,不得不承認,水雲初夠厲害。

但他哪會如此蠢,自己一個人受罪?眼裏精光一閃,他抄起牆角的斧頭,又抱了十塊柴火來到後院水雲錦練劍的地方,把柴火一塊塊地堆起來,直疊到比他整個人還高。

水雲錦正練到興起,受到打擾,萬分不悅。“艾新,你要劈柴上別處去,在這裏小心被我的劍風掃到,要是缺只胳臂斷條腿,可別怪我。”

艾新抬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黝深得讓水雲錦心頭一顫。

就在這一瞬間,艾新高高躍起,手中斧頭唰唰地揮了兩下,速度之快直如流星泄地。

但斧劈過後,木頭還是木頭,什麼也沒改變。水雲錦方被震住的心弦立即鬆了開來。“什麼玩意兒,還以為你有大本事——”

然後,他說不出來了,因為艾新對着木柴吹了口氣,高高疊起的柴四散落地,每一塊的大小都一模一樣。

這才是真正的武功吧!他剛才練的怕是連花拳繡腿都稱不上。水雲錦湊到艾新身邊,就想拜師學藝,艾新卻沒理他,收拾了地上的柴火,又去扛新的,繼續劈。

水雲錦看着他反覆地劈柴,一點靈光閃過腦海。

“大道王簡,武學招式其實不需要那麼花俏,只要把幾招有用的練到極致就夠了!”

艾新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笑容。

“我也來劈!”水雲錦很興奮。他終於看到自己成為高手的希望了。

艾新同樣開心,因為他拐到了一個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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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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