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此,一個樂觀進取的女孩子要當她的兒媳婦她不會拒絕,只要求兒子在大學畢業前要把他口中的小蘋果追上手,不然就得一切聽她安排。
不得有誤!
藍天翔並不想聽母親的安排,萬一母親在期限到時來個殺手鐧,要求門當戶對,或是專找他不愛的女人要他娶,他豈不是為難了自己?
面對不管他怎麼明示還是暗示,虞亞蘋都只把他當成「好麻吉」,他的心裏真的是又氣又嘔。
這顆小蘋果的腦袋瓜里到底裝了什麼?
不論是他或是旁人,只要有意把他跟她送作堆,心情好時,她會一笑置之;心情差時,她就會繃緊一張嚴肅的臉,神聖而不可侵犯,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在女人堆里吃香喝辣的他,一碰上她,屢屢吃了閉門羹!
雖然離他畢業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但他不想臨時抱佛腳,萬一弄巧成拙,他就欲哭無淚了。
他的腦子裏百轉千回,絞盡腦汁左思右想,苦思數日,終於想出了一個狗急跳牆的計策。
雖然明知那是一個爛方法,但他實在是無計可施了,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他請他在大醫院裏任職的大叔父擬了一張單子給他,那張單子他只打算給虞亞蘋一個人看。
即便他也有想過當事情被戳破時,他跟她可能會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不,不能這麼想……
他要對自己有信心,雖然是「苦肉計」,但他深信她不會對他棄之不顧的。
除了母親的期限限制之外,他也真的不想再傻等下去,畢竟已經等了兩年多,明示暗示她都置之不理,若繼續處在這種平靜的生活里,怕他就算願意等她一輩子,她也不見得願意讓他等。
他即將執行的計劃雖然有風險,卻會為他們兩人的關係帶來轉機……
為了讓他的愛情能夠早日開花結果,他必須「撩落去」!
期未考考完了,大家終於鬆了一口氣,緊接着,好幾個同學開始嘰嘰喳喳地規畫暑期精採的假期。
虞亞蘋不會羨慕,因為羨慕沒有用,每個人的家境不一樣,有些人有父母當提款機,用錢方便,不用打工,卻也容易花錢不眨眼;她倒是滿感謝自己的父母讓她靠自己的能力賺錢,只有知道個中的辛苦,她才懂得當用則用、當省則省的道理,不像一些花錢如流水的同學為了由奢入儉難而煩惱不已。
她的同學之中也有卡奴,以卡養卡,而她,連一張信用卡都沒有,對於消費,她秉持着「買不起的都是不需要的,現在用不上的都是多餘的」,生活就簡單多了。
暑假,若沒有意外的話,她應該會留在台北的便利商店打工,頂多輪休時回家去探望一下父母,讓他們安心。
她的經濟壓力大,她得利用暑期賺一些學費,雖然有助學貸款,但她也需要生活費,她一定要未雨綢繆,才不會開學時欲哭無淚。
她看了看時間,離她打工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她可以先回自己的租賃小窩休息一下,只要來得及準時上班就行了。
起身,走出教室,她的手機鈴聲就響起了,彼端的藍天翔以有氣無力的聲音說有急事要跟她見面,說完地點后竟不等她回應就把手機掛斷了。
她一肚子氣,又不喜歡被人吊胃口,而他所說的地點離學校不遠,她就迅速的走來了。
「藍天翔,你這麼急着找我有什麼事?你電話中語焉不詳又哀嘆聲連連的,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沒坐定,虞亞蘋就連珠炮似地頻頻開炮。
「先坐下來吧!」藍天翔發現她已經成為整間咖啡店的注目焦點,沉着聲,平靜的說道。
虞亞蘋坐好之後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兩隻眼睛不斷巡視着他如同以往般丰神俊朗的外表,實在看不出他與平常有什麼不一樣,「你想告訴我什麼?」
藍天翔挺直背脊,艱難而小聲的啟口,「我發生了一點事,想要你幫忙。」
「什麼事?」她心裏一驚,連忙正襟危坐。
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的他竟然會找她幫忙,由此可見事情絕對非同小可!
他顯得鬱鬱寡歡,一雙眼眸卻熠熠生輝,「你願意幫我的忙嗎?」
「你要說出來,我才知道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她嬌俏地眨眨眼,見他神色突然黯然,連忙給他打氣,「不用擔心啦!看在你一直對我這麼照顧的份上,只要我能夠幫忙的,我會儘力。」
「我……」
他皺皺眉,從褲袋裏掏出一張單據放在桌上,見她要拿,他竟又伸手收回去。
虞亞蘋嘟起嘴巴抗議,「讓我看。」
「你……你真的要看?」他的手心有點發汗。
「如果你不要我看,就不要拿出來。」
她最討厭被人吊胃口了!明明讓她腦子裏的好奇蟲跑出來,沒有滿足她的好奇,以她的個性她會沒日沒夜的想這件事,好奇着他到底要公佈什麼事情,得不到答案那她的睡眠質量會變得很糟,她才不喜歡這樣。
藍天翔瞅視着她,眸光很尖銳,一臉慎重,眉心深鎖,「這件事,除了我以外,目前還沒有其他人知道,我不想讓我家人知道以後為我擔心,我希望你看完之後也不要幫我宣傳,就只有我們知道就好。」
「你以為我是大嘴巴嗎?」虞亞蘋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心撲通撲通的直跳,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了。
藍天翔把那張紙放在桌上,任由她拿去看。
那是一張大醫院的病情診斷書,上面赫然看到「肝癌初期」四個字。
虞亞蘋的腦袋瓜好像被雷劈中了,她震愕莫名,臉色大變。
「這……怎麼可能?」
吃好喝好穿好用好的他也會得到肝癌……這怎麼會呢?
難道就是因為吃太好、喝太好、用太好、穿太好,所以遭天嫉妒嗎?
「你以為我在騙你?」他皺着眉峰,下巴繃緊,桌面上的十指攥緊。
她驚覺自己失言,搖着頭,「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當然不可能拿莫須有的病情跟我開玩笑……」
拿癌症來開玩笑,他沒必要這麼做,有忌諱的人是不想詛咒自己的。
若是對別人也就算了,她只是他眾多朋友中,一個渺小的朋友而已,他沒必要花這副心思在她身上。
虞亞蘋自認為有自知之明。
見他眼眸幽黑,不經意的流露出脆弱,她不由得憂心忡忡,腦子轉過心思,幫他推敲並給他希望,「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是醫院那邊誤判了你的病情?」
「我們家族中有幾個長輩都得過肝方面的疾病,舉凡肝癌、肝硬化、肝炎等……也大多都因肝癌亡逝,因此我們是聞癌色變。我從十八歲開始每年做健康檢查,今年的正子攝影我是一個人去拿報告,起先我也以為是誤診,畢竟最近我只是比較容易失眠,半夜容易醒來睡不着,再入睡都要一、兩個小時之後,睡得再多都感覺疲累而已,我要求醫生再為我做一次檢查,這一張,就是最新的病情,醫生很確定的告訴我,我的失眠不易入睡就是肝癌初期的徵兆之一,我還有一顆小於三公分的腫瘤。」他苦笑着,笑里有着深沉的澀意與無奈。
她聽得難受,忐忑難安,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背。「只是初期,一定可以療愈的。」
他自我解嘲,擠出平淡的笑,「是可以痊癒,但不代表不會複發。想不到我也逃不過我們家族的遺傳。」他鬱郁地吐出一口悶氣。
虞亞蘋心中掠過一股刺痛感。「藍天翔……」
「不用安慰我。」他露出蕭瑟的微笑,「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陪陪我。」
「嗯,只要你有需要,在我打工與上課之外的時間裏,我隨時可以陪你解悶。」她眸含秋水,一臉真誠。
他眼底閃過一絲愧疚,但被他飛快的掩飾過去,他低頭撇撇唇,「我知道開刀后痊癒的機會很大,畢竟我只是初期,但我還不想再進醫院,更不想聞那些藥水味,面對那一室白的斗室。」他濃眉深鎖。
虞亞蘋的心顫了一下,「可……你的病情也不能夠拖延。」
「我知道。」他抿抿唇,面色凝重,「我希望在我進醫院開刀之前,能夠實現一個願望。」
虞亞蘋一顆心大震了一下,心頭微沉,也痛了一下,像是被什麼給揪住了,「什麼願望?」
他的語氣像在說遺言似的,她聽了心底非常不舒服。
「我想要重遊台灣美景,希望親近大自然可以解開我心裏的鬱悶。」
「這很簡單!你們家的產業全台北中南都有不是嗎?你只要跟家裏人說一聲,隨時都可以出遊。」
「我不要一個人……」他幽深的眸子暗了暗。
「你的家人可以陪你。」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病情,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我父親要忙事業,我母親要忙慈善,他們兩人都很忙。」
他泛愁的俊容教她有點不認識了。
聽起來,好悲哀。
有錢人的生活雖然不虞匱乏,衣食無缺,物質豐富,但有時卻連小家庭里最基本的親情溫暖也礙於時間的拿捏不易而鮮少付出,說起來,溫馨的家的感覺倒勝過金錢的銅臭味!而貧窮卻心連心的一家人倒勝過同床異夢的有錢人。
畢竟,世上沒有十全十美,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完美無缺。大部分的人有了物質的滿足,就嚮往心靈的滿足。
物質用錢買得到,心靈的真誠卻是無價之寶,除非有緣,否則強求不來。
她不喜歡他這麼憂傷,氣急敗壞的雙手扠腰,「不要被小病打垮了,這不像你。」
他覺得自己有點演藝本錢,好像愈演愈進入狀況了,「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讓醫院變成我的心靈監牢。」
「你也不要因為一點小挫折就自怨自艾。你父母忙,你要高興,要不是他們為你鋪好了路,你哪能從小到大一帆風順、不愁吃穿?你父母不能陪你,你就找親戚好友啊!」
「我應該找誰?」他把這個問題丟給她。
她摸摸俏鼻,「你想找誰是你的自由!幹嘛問我?」
「我想找你。」
「喂……」她微蹙眉,「你有很多對象,為什麼偏偏找我?」
「是你說我可以找好友,我覺得這個願望只有你可以幫我一起實現。」
她怎麼有種感覺,他好像挖了一個大坑,只等着她傻傻的往下跳?
「陪我游遍整個台灣美景,我需要一個伴。」他雙眸直視着她,真誠無偽。
她的心緒紛亂如麻,心口震蕩難安。「你……有那麼多紅粉知己,怎會想要找我……我適合嗎?」
「什麼紅粉知己,就算要有,我的紅粉佳人也只有你一個。」他鄭重的表態。
「我們是好朋友,我才不當你的紅粉佳人。」她搖頭,氣呼呼的瞪大眼。
就算她要當他的紅粉佳人,也要當最特別的唯一,才不要跟他以前交往過的女生一樣在他心裏是同等的地位……
等等,她在想什麼啊?她當然不會當他的什麼唯一,他們的關係是很單純的朋友……對,就是朋友,僅止於此而已!
虞亞蘋暗自捏了大腿一把,疼痛的感覺讓她迅速把一時的情迷心竅給甩到腦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