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燕曉來叫道:“別啊,那不是有心讓我傾家蕩產嗎?”

梅詩雪笑道:“怕什麼,有你師哥呢!”

正說著話,管家方行小跑進來,“老爺,宮裏來人了,正在書房候着。”

方主航神色微斂,“曉來,我去去就回。”

燕曉來道:“師兄快忙去吧,莫要耽誤了正事。”

方玉航點點頭,經過梅詩雪的時候,微微側了側頭,似乎刻意地逃避她的視線。

方玉航走後,大家也各自回了房,織春剛將晚飯拿到房裏,又有小廝過來,“小姐,古將軍有拜帖送來。”

燕曉來接過了,拜帖是空谷蘭草鑲金邊的花樣,上面字體飄逸,如緱山之鶴,華頂之雲。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燕曉來勾起唇角,想着在房裏獃著也無聊,便飯也不吃了。

方府出門右拐,便是一條小街,果見古南溪在君知茶樓喝茶,在二樓靠窗處向她舉杯。

燕曉來看着他極具標緻性的雪衣鎖骨桃花目,不由得心裏痒痒的,暗自笑罵:“瞧這風騷樣兒。”

可她燕曉來是何人,那是見不得別人比她更風流更風騷的,蓮足輕點,但如神仙妃子一般落在二樓。

正在鄰桌給客人倒茶的店小二懵了,茶水從茶壺口呼嚕嚕往下瀉,打濕了客人的鞋子,那客人猶不自知。

古南溪不甚贊同地搖搖頭,“賣弄。”

燕曉來嘻嘻一笑,“我就賣弄怎麼著了?”

古南溪給她倒了一杯茶,“吃飯了沒?”

“本來要吃的,看了你的帖子就出來了,今兒你準備帶我去哪裏玩?說不好我可就回去了。”

古南溪美眸流轉,“那哪能啊,怎麼說我也是京都首屈一指的風流公子啊,今晚絕對讓你滿意就對了。”

燕曉來兩眼發亮,“先給爺說說。”

古南溪微垂眼斂,一副小媳婦模樣,羞答答地輕喃:“爺——”

燕曉來就樂了,哈哈笑了起來。

古南溪橫她一眼,微抬下頜,“給爺放老實點。”

燕曉來連連點頭,“爺,今晚兒到底去哪玩啊?我有直覺,你一定會給我驚喜。”

古南溪看了看四周,低下頭向她勾了勾手指,燕曉來立馬將腦袋兒伸了過去,眼角忽見古南溪眸光一閃,正欲撤時,腦門上已經重重地挨了一下。她捂着頭齜牙咧嘴,就要翻臉,卻見古南溪突然從雪白的長袖裏甩出一把金絲摺扇,“嘩”地撐開扇面,只見上面是一幅《晨曦斜照霜林圖》,旁有題字——“曉來誰染霜林醉”,倒極是應景。

正怔忡間,古南溪輕搖摺扇,耳際垂下的烏髮輕動,撩得人心痒痒的。

燕曉來瞪他一眼,決定看他是美人的分上先記下這一下。

古南溪眼波蕩漾,似有桃花飛舞,“前兒不是為著你師兄,你都放棄去百草園看美人打架了嗎?”

燕曉來“哧”一聲冷笑,“沒辦法,你又沒有師兄重要。”

為了整他而讓師兄有可能多一個敵人,這生意是沒商量的不划算。

古南溪眼中微涼,但瞬間又讓朵朵粉意染遍了每一個角落,“我當然及不上你師兄的一根手指頭。”他幽幽道。

燕曉來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放心吶,我相信在有的女人眼裏,我師兄還及不上你一個指甲蓋呢!”

古南溪微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暗涌。

可是那些女人都不是你,我寧願用這一世的桃花,只換你眼角的一抹春意。

燕曉來忽然雙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哈,我知道了,今晚我們去逛窖子是不是?”

古南溪收了扇子,正色道:“說話要注意文雅,不要這麼粗俗。”

燕曉來馬上改口:“我們去嫖妓。”

古南溪滿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

雖然男妓館也會有女子去逛,但終究是少數,且大部分女子會女扮男裝。燕曉來本來是覺得麻煩不樂意換衣服的,可是細細想來,要玩嘛,就應該認真地玩,好好地玩,用力地玩,於是便換了男裝,頭上的小包髻用玉簪固定,長發隨着墜着琉璃的銀絲垂在身後。她的頭髮十分的長,站起來幾可及地,女裝時會梳一些不顯眼的髮髻來綰髮,長發便及腰臀,如今梳了男子的發髺,便長長垂到膝蓋處。

燕曉來有些惱,拿起剪刀就要剪,嚇得古南溪出了一身冷汗,忙抓住她的手搶下了剪刀,有些惱怒道:“你這是幹嗎?”

燕曉來抓住他腦後的頭髮,“你看,你頭髮才及腰呢!”

古南溪輕撫她的背,像在安慰一隻發神經的貓,“沒事沒事,你換了男裝也不像男人的地方又不止這一點,而且那地方像你這樣女扮男裝的女人多了去了,別人不會拆穿你的。”

燕曉來皺了皺眉,“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敬業一點。”

古南溪已經拉着她的手走出門,“你都換了裝束了,夠敬業的了。”

燕曉來內心再次掙扎了一下,終於決定放棄,其實剛剛也就一時衝動,雖然說如果不是被古南溪攔着,她大約會真的一剪刀下去,但是如今再細想,又覺得就這樣剪了怪可惜了,也就釋然了。

夜色漸濃,街上人煙稀少,轉過兩條街后卻又是別有洞天,燈火通明,一派繁華奢靡淫亂的景象。燕曉來十分激動,想她在無宴莊上都呆了五年了,那叫一個修身養性,如今終於可以來個宇內徹底大爆發了,這才是人生嘛!這才是生命嘛!這才是她燕曉來嘛!

鶯啼燕語延綿不絕,香粉銀露沁人心魂。

“公子,來嘛——”

“公子,進來玩啊——”

“公子,讓奴家好好伺候你——”

……

燕曉來兩隻眼睛像夜明珠一樣璀璨發光,忽然雙手抱住古南溪的手臂,矯揉造作道:“古公子,來玩嘛——”

古南溪立馬抖掉一地雞皮疙瘩,卻順勢摟住她的腰肢,眼角瘋狂地抽搐,“這位小公子想怎麼玩?”

燕曉來伸手往他腰間掐,觸手有些硬,她心裏才道,雖然這人看起來更像個風騷的賤人,但其體格還是挺像個將軍的哈,於是暗用內勁。只苦了古南溪,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發作,只能用力地瞪着燕曉來,可他那雙桃花眼,無情還似有情,看在燕曉來眼裏那是似嗔含怨,享受得不得了。

兩人又轉入一個小巷,巷內與剛剛那條花街相比顯得冷清極了,只有一個朱紅的大門前掛着兩個紅色的燈籠,發出暗淡的光芒。

古南溪輕輕敲了敲門,裏面傳來男人粗陋的聲音:“白日衣衫盡。”

古南溪聲音微揚:“黃河慾海流。”

大門被打開一半,一個奴僕打扮的男人躬着身,“兩位公子請。”視線從他二人身上一掃而過。

燕曉來只知道有百草園這麼個男娼館,也知道這是為律法所不容的買賣,更何況是天子腳下,因此凡事都隱晦些也是情有可原。

隨着那奴僕又過了一道圓門,方才是另一番天地。

視線所及處一片燈火輝煌,笙歌樂舞。

燕曉來激動地感嘆:“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古南溪含笑帶着她往裏間走,這時梳着歪歪墮馬髻的老鴇迎上來,嬌聲道:“哎喲,我當是誰來了,院子裏的桂樹一夜間就都開了,原來是我們古大官人。”說著瘦弱的身子就往古南溪身上依偎而去。

燕曉來狠狠地打了個冷戰。

這,這,這分明是個男子嘛!卻穿着女子的薄紗裙,肌膚若隱若現,可是你現就現吧!你也好看點啊,咱也不挑,就古南溪那小賤人那身樣板兒就夠了啊!可是眼前這人偏偏是一副比骷髏強不了多少的骨頭架子,看着着實讓人倒胃口。

相形之下,燕曉來眼波蕩漾深情款款地看向古南溪,果然,這才是真正的美人啊,放哪兒都不遜色。

古南溪一手摟住那男子的細腰,笑得那叫一個淫蕩,“鳳兒怎麼親自迎出來了?”

那鳳兒一手在古南溪身上亂摸着,含情脈脈道:“古公子到了,鳳兒自然是要親迎的。”

燕曉來那為古南溪一個不值啊,什麼叫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這就是了。

什麼叫美人與野獸?這就是了。

什麼叫視覺衝突?這就是了。

只聽鳳兒嬌滴滴地道:“喲,這位小哥兒是誰呢?”

古南溪道:“這是我遠房的一個表弟,我今天帶他出來見見世面,我要的房間準備好了嗎?”

鳳兒打量的目光往燕曉來身上一掃,燕曉來一個激靈,差點沒一腳踹到他臉上去,

惡寒吶惡寒!

燕曉來心想,如果古南溪敢再和這叫鳳兒的“異”人拉拉扯扯,她一定就地走人,反正她是有點譜了,這所謂的百草園就是一堆扮成女人的男人和男人上床,真沒勁,還特噁心的,又想到無宴師父書房裏的那張男男攻受圖,當下鄙視之,就無宴那德性的女人,到現在都沒嫁出去那才是天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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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染霜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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