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言哥哥不會主動帶她玩,總是跟別家的男孩子一起,她一個人其實很無聊,奶娘總是要她乖,做女紅,琴棋書畫樣樣讓她學。
但她就想跟言哥哥玩,總是跟前跟後。
「嗯,玩捉迷藏!」
「好,好。」
「跟我來。」
「言哥哥,捉迷藏該怎麼玩?」
「嗯,捉迷藏就是躲在一個地方不要出來,直到我找到你為止。」
「呵呵,好像很好玩。」她欣喜地手舞足蹈。
男孩的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女孩沒有瞧到。
「那我一定會等到言哥哥來找我。」
「嗯,我沒找你,你千千萬萬不能出來喔。」
「為什麼?」
「只能我去找你,你才能出來。」
「好。」她心裏有好多疑惑,可看言哥哥似乎不耐煩,她不敢問。
他將她帶到了墨府一座耝宅。
「言哥哥,這裏好安靜,好……恐怖!」
「噓,乖乖,等等你就在這裏等我。」
「這裏?」她可不可以不要在這裏玩捉迷藏,好恐怖哦!
「嗯,你在這裏等我。」說著,他便轉身要走。
「言哥哥,你不陪我嗎?」她可憐兮兮地問道。
「我不是說了嘛,我會回來找你的。」
「哦。」但是她一個留在這裏,她還是好怕好怕。
「你要藏得好一點,不要讓別人找到。」她溫順地點點頭。
「言哥哥……」
「嗯?」
「那我們打勾勾。」她孩子氣地伸出小指頭。
「……」看了看女孩肥嘟嘟的小指頭,一瞼的堅持,墨言臭着一張臉,勉強地伸出小指頭。
「那我們說好了,不許騙我。如果言哥哥騙我,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知道啦!」童言童語,誰會當真,他敷衍道。
摸摸她的頭,將她緊緊攀在他手上的手指一根根扒開,然後一臉如釋重負地準備離開這裏。
李倩皺着秀氣的眉頭,看着墨言毫不留念離開的背景,眼裏害怕地積聚着淚花,嘟着嘴喊道:「言哥哥,你快快回來,小倩在這裏等你……」
「知道啦,你藏好一點!」
「哦。」低低地回了一句話,她低頭垂看着自己的繡花鞋。
這裏似乎是被遺棄的宅邸,她隨便窩在一張凳子下,雖然言哥哥要她藏得好好的,可她好怕言哥哥到時候找不到她,於是她找了一個非常明顯的位置。
「這樣,言哥哥,肯定能找到我了!」李倩開懷地笑道。
沒有!沒有!
他沒有來過,她一直躲在凳子等,等得肚子餓了,等得哭了,可是墨言都沒有來,她又冷又餓,腦袋都發昏了,沒過多久,她就覺得好睏好睏。
然後她就睡著了,等她醒來,已不在那個陰森森的宅邸了,一睜開眼,映入眼裏的是爹爹和藹的臉龐。
她嚇壞了,抱着爹爹就大哭。
最後,她大病一場,等她好了以後,她真的變得很乖,乖乖聽奶娘的話、爹爹的話,唯獨不見一個人。
那便是墨言!
他從來沒有來看過她。
從來沒有!
她也不去找他,當時的她對他有着小小的恨意,為什麼要這樣對她?說好的承諾就像空中飄過的白雲,不復存在。
可內心深處,她還是希望他能來找她,跟她說,他不是故意不去找她的……
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以為他至少會愧疚,可他卻沒有來。
直到現在,他都還欠着她一個解釋。
她想問,卻問不出口,那是幼時的小事,除了受害者,頑劣的肇事者早已忘記了。就如他忘記了他們的婚約,他本要娶花兮兮,陰差陽錯下,上官大哥娶了花兮兮。
而他們因為上官大哥,而一夜春風,他亦憶起了他們的婚約,但又何妨?
她不想嫁,不想嫁給一個從小就欺騙她的人,她百般抗拒,但心靈深處卻早已棄械投降了。
她泣不成聲,手指因太過用力,抓得泛了白,全身無力地顫抖。
一抹溫暖的,熟悉的懷抱,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她在裏面哭了好久,他也在外面站了好久。
每一聲哭泣都扯裂着他的心,每一聲控訴都撕裂了他的心,他全身僵直地站在門口聽着……
進房后,他才知道,原來他當初的頑皮之舉,竟帶給她這麼多的傷害,他以為陳年往事不值得一提,卻沒想到他的不解釋,竟造成了她這麼多誤會。
懷中的人兒哭得沒了聲音,手臂上的眼淚灼熱了他的眼,「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沒想到那時的一個玩笑,會讓你傷心這麼久,是我太頑劣了。」他承認,是他不好,沒事騙她玩捉迷藏,惡劣地丟她一人。
她抬起哭紅的眼,啞口無聲地張張嘴。
為什麼?
「我只是跟你鬧着玩,以為天晚了,你會自己回家。」聽不見聲音,但他看清了她的嘴型,心疼如毒藥侵佔身體般蔓延。
他真的太壞了!
「是我的錯……」他將頭埋在她肩頭,聲音沙啞。
小手將他的臉抬起來,悄無聲息地問。
那花兮兮呢?
墨言輕輕地吻着她紅腫的眼睛,「是真的幫大哥迎娶的,我怕大哥長年在山上,怕他孤寂,所以才答應了元家的親事。」
一切的一切揭開了,纏繞在心口的蛛絲也輕柔落地,她好傻。原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而她卻執意不去問:心裏憋得慌,憋得痛,都往心裏咽。
「是……我仍……都太……傻……了……」她困難地一字一字地說。
「對,是我們都太傻了。」墨言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怪不得!
怪不得身後少了一個人叫言哥哥,他感覺渾身不對勁,後來去她家裏找她,李老爺態度客氣,婉拒了他的作客。
他年輕氣盛,便也固執地不去找她,繞了一大圈,在他接手墨家生意以後,一次商會會議結束,無意間再一次地看見她,她是來找她爹爹。
她的容顏從未改變,玲瓏有致的身軀,盪起的微笑,就如小時候般的可愛甜美,多了一份少女的羞澀嬌柔。
他沉浸於她的美好,直到小廝的呼喚,他才回過種,同時也注意到身邊的青年才俊,都表現出對她有意思,他心裏感覺相當不舒服,有種自己的物品在被別人窺探的感覺。
等到他還沒反應過來,他便看見她往他這邊看來,他正打算上前與她交談,她的臉上的笑容褪去,轉身對她父親低語幾聲,便匆匆離去。
那恐慌的背影,引起了他的劣根性,但他壓根忘記了他小時候做的壞事,也沒去追問她為什麼見他就逃。
於是他便像是逗弄着小貓的惡質主人,而她則是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兜兜轉轉,她還是在他身邊,他也容不下別的女人,她的喜怒哀樂,也轉變成他的。她痛,他更痛;她樂,他才會樂。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告知他,他對這個女人的感情,不簡單呀!
而他卻一直一直忽略,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逗着她玩,又不忍她難過,他漸漸擅長於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
心底最深最重要的東西被層層迷霧遮擋,他不該。
「墨……言……」她被他抱着生疼,他的力氣好大好大,她輕輕地推他,他都沒有反應。
沙啞的嗓音喚回了他的思緒,他低頭看着懷中女人凄慘的模樣,心裏的痛又加深了,他為什麼會讓一個愛他的女人,如此心力交瘁?
「小倩……」他輕輕地喚着。
她身體一顫,他已經好久未這樣喊他,總是娘子、娘子地喊。
「我愛你。」他說。
靜默悄悄地蔓延,墨言有些坐立難安,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李倩的面無表情,沒想到他墨大少第一次示愛,眼前的女子居然連一點表示也沒有。
「你……說……什麼……」她問了第二遍。
可他實在不想說第二遍,可看她一雙水眸直勾勾地瞧着他,好似他不說,她便會哭死。
「我愛你!」他重複道。
迎接他的是她一大串的淚花,墨言被嚇得好大一下,趕緊雙手去接,可淚珠燙傷了他的手,烙在他心上。
「娘子。」他委屈地道。
淚珠還是一顆接着一顆地掉,他張口吮過,鹹鹹的,「不要哭了,是為夫不好,為夫以後不講了,好不好?」
「……」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好好,以後一日三餐地講!」他哄道。
洪水泛濫也不過爾爾,擦掉一汪,還有一汪,「娘子,你這樣,要為夫該如何是好呀?」他哀怨道。
她不語,只是將頭靠在他身上,他亦沒說話,溫柔地抱着她。
這一夜,她不說話,他一直陪着她。
天亮之時,她睜着一雙兔子眼,對着他說:「但願君心似我心。」
他笑了,將她抱住,回道:「定不負相思意。」
她笑靨如花,在他懷中,聞着純熟的男性味,閉着眼,她終於安心地睡去。為她尋好一個姿勢,墨言環住她,深情地注視着她,眼中的柔情好似春風,暖人心底。
心中的怨,神奇地隨着昨日的一番談話而消失無影,她在他的懷中醒過來,昨日的悲傷隨着淚水蒸發了,嘴邊掛着甜膩死人的笑容。
「醒了?」身後的男人問道。
「嗯。」
「我愛你,娘子。」他溫柔道。
她會心一笑,不作答。
「娘子,你呢?」他不滿地在她身後扭來扭去。
「呵呵,別鬧了。」李倩癢得受不了,推開他,離開床。站在床旁。
「我不管。」他不滿地坐在床上,一臉的受傷。
「你想知道?」她端着杯子,可愛地偏頭看着他。
「嗯。」他肯定地點點頭。
「那……」她放下杯子,重新坐在他懷中,在他的耳邊竊竊私語:「相公,我愛你。」
房中的甜蜜威逐漸上升,墨言像一個偷吃了糖的小孩,開心地盯着李倩,即使她未梳洗,來不及妝扮,可不管怎麼看,在他眼中,她還是好美。
「我們得起來了。」再趕幾天的路,他們便能回家,屬於他們之間的家。
「好吧。」剛剛的稚氣似乎只是一瞬間。說到回家,他才憶起,他還有一件事情沒做。
「怎麼了?」看着他一臉的陰沉,李倩不安地問道。
「沒什麼。」他思考了一下,再開口:「如果我要對付你的家人,你……」
李倩知道他的顧慮,伸手按住他欲言的嘴,「我沒有妹妹!」
墨言笑了,他懂了,他會盡情地報復那些讓他窩在床上養傷的人,好彌補李倩這一個月來的悲傷的淚水。
她不是她的妹妹,覬覦她的夫君已是不對了,可她還使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不僅僅想害他,還想害了與她有血緣關係的姐姐。
她對妹妹手下留情,而妹妹呢?
在看見墨言滿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時,她就下定決心,她絕不會原諒她,對她仁慈,只會讓自己陷入無窮的黑暗。
只是爹爹必會為她們姐妹相殘而難過不已吧。
唉……她也只是凡人,做不到兩全其美。
「相公。」李倩輕柔喚道。
「嗯?」
「府里怎麼會這麼安靜?」
「呵呵,說不定有人在等我們。」他詭異地回道。
人?
看來不是只有一人。
李倩看着李家的人站在墨府大堂上:心裏也有些明了了。
「賢婿,你總算回來了。」李家老爺看了看墨言,再看了看李倩,安心地道:「小倩,幸好你平安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