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司馬
“賤民!無知的丫頭!膽敢放一個寒士進去,卻居然攔住我們爺!”白臉的福兒聲音尖銳,氣勢凌人,他抬起一條手臂,手指尖上微微翹出蘭花狀,毫不客氣地指向紅袖,破口大罵,“賤婢!無知!如此無禮,當心你九族!”
這人罵得實在太過分,紅袖再也保持不住笑臉,當即輕哼一聲,便要叫護衛將這無禮之人攆出去。
“袖兒……”祝昊宇卻在這個時候又返回她的身邊,湊到她耳邊輕輕說道:“你看這個福兒,這模樣,像不像那深宮裏的閹人?”
紅袖嬌軀微微一顫,她也是心思靈敏之人,眼珠子一轉便又端起笑臉,向福兒的主人盈盈一禮,嬌脆着聲音道:“公子爺,看您的隨從說的什麼話,可嚇着奴家啦。公子爺您氣度不凡,紅袖怎麼敢隨便攔您呢。只不過公子爺身份尊貴,自然不是紅袖這樣的草民女子平日裏能見着的,這便瞧着有些眼生,也是紅袖的不是。卻不知公子爺可否告知府上尊號?”
她這一番話說得着實是八面玲瓏,滴水不漏,祝昊宇在她身後讚賞地點點頭,適時朗聲一笑,接上話道:“袖兒,你既知這位公子身份尊貴,再嗦,小心大當家教訓你!行了,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你快將他請進來吧。”
能做王家七公子朋友的人自然也非是尋常人,這個理由勉強算是足夠了。紅袖忙順着祝昊宇捏造的台階下,又恭恭敬敬地請這一行主僕三人進入綉坊。
白臉的福兒眼睛尖酸地向上吊了吊,一副還要繼續糾纏的樣子,倒是他的主人用眼神制止了他,又仔細將紅袖從上到下好好一打量,然後帶着幾分鼓勵道:“你不錯。”那姿態,彷彿他這一句話已是莫大的獎賞。
紅袖愈發肯定這位公子身份不凡,笑吟吟道:“公子爺金口,奴家今兒可要歡喜得入夢哩。”
祝昊宇只見到這位疑似宮中貴人的年輕公子頷首微笑。神態間十分滿意。
“你不錯。”這位公子又道。他說著便不再理會紅袖,只是自顧往樓船正艙中走去。這個時候原本落在甲板上的金陵十二仙已經回到了樓艙中,若有人想見到她們,也只能往艙中去。
他身後的福兒昂着首從紅袖身邊走過,一邊走,一邊帶起了尖銳的輕哼聲。
紅袖地笑容僵了僵。一轉首。祝昊宇地視線也在同時向她望過來。兩人相視一笑。一時間倒有了些別樣地默契在心中萌發。
祝昊宇轉身跟上了步履間越見氣勢地那位公子。一邊注意着稍稍比他後退上半個身位。一邊不卑不亢地向他露出一個友好地微笑。“這位兄台。在下王獻之。不知兄台寶府何處?該如何稱呼?”
真要計較起來。祝昊宇也算是幫了這人不大不小地一個忙。她既然主動拋出了橄欖枝。自然是想要結交他們地。
“這……”那位公子略一猶豫。隨即露出一個和善地微笑。“我姓司。你可以稱我為司公子。”
祝昊宇心中暗笑。表面上還是鄭重地一點頭。卻是笑道:“原來是司兄。相逢即是有緣。看來我與司兄緣分不淺。”他一邊說著。心裏已經肯定了這人地身份。
看他總是在稱“我”之前。要先帶出一個“這”字音。而他又自稱姓司。便能猜想。這人其實是姓司馬。每每不自覺說出地“這”字音。也不是真地而是皇帝地自稱。“朕”!
況且看這人氣度不凡,而見多識廣的紅袖卻認不出他來,那麼他原本不是在宮中,又在何處?
今夜的天仙盛宴如此聲勢。引出宮中貴人也並不稀奇,祝昊宇在心中盤算的是,這位皇帝究竟值得自己投資幾分。按照祝昊宇對歷史地推算,這位根本就是歷史上有名的窩囊皇帝,晉廢帝司馬奕,這皇帝遲早難免被桓溫廢掉的命運,親近他幾分,還真是個難題。
司馬奕聽得祝昊宇說“相逢即是有緣”,已經頗有些新奇地笑了。對皇帝而言。民間地大多數事物都是有趣的。他首次遇到一個敢隨便跟自己稱兄道弟的陌生人,也是首次被別人相稱有緣。倒不生氣,只是點點頭,又搖頭,微笑不語。
他身後的福兒察言觀色,知道皇帝的心情,便也不在翹着鼻子去瞪祝昊宇,反而衝著祝昊宇使勁發出幾分近似於諂媚的笑。只有他旁邊的另一個黑臉隨從自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的板着張臉,不吭一聲,恍如木雕。
說著話,幾人已經到了樓艙門口,門的兩側千嬌百媚地侍立着兩個身着粉紫色衫子地女孩兒,見到幾人到來,又是盈盈一禮,齊聲道:“貴客光臨,恭請會宴。”
福兒臉色一肅,又高高地昂起頭,而司公子笑了笑,淡淡地吩咐道:“福兒,賞。”
福兒忙又躬下腰,恭敬地應了聲是,然後從懷裏掏出兩粒精巧的金鑄玉蘭花花骨朵,分別遞到兩個女孩兒手上,吊起聲音道:“我們爺賞的,還不謝賞?”
兩個女孩兒對視一眼,左邊一個笑吟吟地道:“公子爺貴氣萬方,奴婢們不勝感激,恭祝公子爺福壽無疆,諸事順遂,奴婢們得了這一對金花兒,也是無雙福運。”
右邊一個女孩兒接着道:“謝公子爺賞,奴婢嘴拙,只請公子爺進去會宴,指不定還能抱得十二位天仙姐姐歸呢。”她說著,掩嘴輕笑。
很顯然,這位司公子更喜歡她的恭維,他又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當先走入艙內。
里艙門邊正候着桃葉與王林兒,他們等到了祝昊宇,也不多言,只是直接站到祝昊宇身後去,而這個時候的司公子,注意力已全被廳中景象吸引了。
這是一艘三層樓船,此刻的大廳正位於第二樓,一樓是底艙,三樓是頂艙,只有這二樓,與甲板平齊。
大廳約有二丈寬,五丈深,相對於廳中權貴們平日裏常見的豪門貴府而言,這個面積不算大,但作為一艘樓船的大廳而言,這個面積也着實不小了。重要的是,廳中地人並不多,除去侍立在大廳里側的隨從們,廳中的摸約也就四十幾人,所以整個大廳還是顯得大小適宜的。
吸引司公子注意的不是廳中的貴賓們,而是遠遠立在大廳最深處尺許平台上的一個女子。
大廳的兩側擺着矮几與筵席,貴賓們跪坐在上面,此刻也都看向台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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