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回:喧聲囂塵
“英台……英台是你的嗎?”祝昊宇低低地說,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為什麼梁山伯認為英台是他的,而她祝昊宇也認為祝英台應該是梁山伯的?
雖然她的穿越使得梁祝傳說無法延續,雖然出現在梁祝之間,她的身份就好像一個罪人,但這是她有意要犯下的罪嗎?她是虧欠了祝英台,也連帶着虧欠了梁山伯,但這並不等於她就是錯的。
祝昊宇覺得自己有擔當,所以她會想要用另一種方式來彌補梁山伯,可是這種彌補,不該是無限的。至少在這一刻,祝昊宇就覺得自己有些無法承受了。
祝英台是梁山伯的嗎?
會有這樣的認知,是因為她祝昊宇受了梁祝故事的迷惑,還是祝英台原本就宣告了自己屬於梁山伯?
或許祝英台為了愛情可以放棄生命,但祝昊宇不認為祝英台為了愛情卻連帶着獨立的人格也會喪失。
在祝昊宇的心中,她是那麼珍視着祝英台,正是因為這種珍視,所以她才會覺得自己虧欠了梁山伯,才會感受到梁山伯真情的可貴,才會想要彌補他。
然而——
“梁山伯,你讓我失望了……”祝昊宇低聲說著,聲音低得,幾乎就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
這一刻,她忽然產生了這麼一種錯覺:彷彿她與梁山伯同時愛上了祝英台,而她為了尊重祝英台的選擇,卻主動退出了這場還沒有開始的愛情,然而就在她甘心退出,又一心想要幫助情敵的時候,卻又發現這個情敵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值得她來退出。
雖然梁山伯失去了真正地祝英台。然而被祝英台這樣地女子愛過。即便沒有結果。梁山伯就不是幸福地嗎?至少祝昊宇就不得不承認。她地心底是嫉妒過梁山伯地。
“梁山伯……英台不是你地……”祝昊宇在心中輕輕地又告訴自己一聲。然後在梁山伯嚴肅又疑惑地眼神中神秘一笑道:“梁兄。你說我不是祝英台。那麼。你以為我是王獻之?”
這個時候。原本只是私語喧鬧地課堂里忽然又整齊地嘩然一聲。
祝昊宇與梁山伯不由得一齊轉過頭。只見宴熙正站在課堂過道地中央。高高地揚起頭。矮小地身量卻驕傲挺立着。彷彿雞群中地白鶴。
他大眼睛緊緊盯着門口地謝玄與王坦之。黑瘦地臉上滿是認真。
“謝將軍。學生自薦。”
謝玄微微笑着,饒有興緻地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直看得他不自在地將眼睛溜往別處后,才淡淡道:“為何自薦?”
“學生……學生……”宴熙胸膛一挺,又將視線望回到謝玄處,大聲道:“學生想為我朝征戰疆土,學生要為我國將旗幟插上天下已知土地的任何一處!”
又是一室寂靜,宴熙膽大包天,比起馬文才的驚人之語,他這才是真正的一語驚人!
謝玄的臉色卻很沉靜,他只是淡淡地繼續提問:“憑何自薦?”
“學生武藝精強,熟讀兵書,並且有報國之心,望將軍給予機會。”
謝玄表情仍是不變,又繼續問:“只你一面之詞,可做憑證?若你徒有紙上談兵之能,我將你引薦,豈非罪及家國?”
“這……”宴熙臉上顯出急切與猶豫來,“將軍,學生……學生……”
祝昊宇暗暗搖頭,宴熙這小子與人爭辯起來倒是口舌伶俐,但一到了關鍵時刻,卻偏偏笨拙起來。不似馬文才,那可是真正的巧言雄辯。
謝玄直望着宴熙,目光炯炯,看他吞吞吐吐了好一刻,才忽然笑道:“宴熙你自小聲名倒也不錯,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課堂正中,黑瘦的少年忙不迭將頭猛點,驚喜道:“多謝將軍,宴熙一定不讓您失望!”
“讓我失望無妨。”謝玄洒然一笑,“你不要讓你自己失望才好!”
他一轉身,向身邊的王坦之點點頭,兩人往課堂的反面走去。謝玄漸行漸遠,直到將要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了,才又淡淡地留下一句:“你等且先繼續課業,待今日夕食過後,宴熙你與馬文才比試一場,是否能得舉薦,便看你今日表現了。”
眾學子再次嘩然,然後是議論紛紛。
祝昊宇只覺自己像是到了菜市場,這些同窗們雖然是矜持的古代士人,但到底太年少,很輕易地就沉不住氣。
然後祝昊宇還是注意到,年過四十的管愁城一個人孤寂地站在課堂的角落裏,微微冷笑着望向了馬文才。
馬文纔此時意氣飛揚,望着宴熙,很是親善地說:“宴兄,不意你我還能切磋一場,此次有謝將軍做評,你我正好能互有進益……”
“哼!”宴熙卻輕哼一聲,打斷了他,然後頭也不回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悶頭又坐下。
有人不免不屑地議論他:“這姿態,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梁山伯搖搖頭,不予置評。
“王公子,你不是英台,那麼你自然便是王公子。”他仍然記着祝昊宇關於祝英台的說法,憂形於色地低聲道:“王公子,不論你有何事,請告知梁某英台何在,梁某但凡有半分於王公子有用之處,王公子儘管吩咐……”
祝昊宇心中嘆息,搖頭道:“梁兄,我雖非英台,但也不是王獻之,而關於英台,梁兄不必擔憂,她……一直都在,只是因為一些原因,無法出現而已。”
梁山伯也搖頭,他這些日子一直都覺得“祝英台”很不對勁,但他又無法想像自己的英台賢弟無故就換了一個人,所以一直都強行讓自己相信着英台仍是英台,其實從未改變。直到郗道茂出現,說出了王獻之與祝英台極為相似之後,他才彷彿找到一個英台變化的理由,所以對此刻的他而言,要他相信眼前的“祝英台”不是王獻之,那幾乎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