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回:真假祝英台
“英台,你與我來。”管愁城忽然一轉身,又往拱門后的竹林里走去。
祝昊宇稍一猶豫,便繞過矮樹叢,緊緊跟上他。
“英台,你從前問我,為何明明同胞雙生,王獻之在王家,你卻去了祝家莊,我不肯答你……”管愁城聲音一頓,終是嘆道:“如今,我便帶你來將這答案找出來。”
祝昊宇默默跟着,心中帶上了幾分早在意料中的恍然。
祝英台與王獻之若非同胞雙生,又如何會相似到王、祝不分?只是祝英台竟會是王家失散的女兒,卻總給她一些千古奇聞的感覺。說起來祝家八子一女,祝英台是唯一的女兒,既然如此,她又怎麼會與王家牽扯上呢?
這個問題祝昊宇不必多想了,因為管愁城即將為她揭開謎底。
還是這片竹林,還是這條小道,還是這片山壁,還是這棵愚松——幽幽月光之下,竹林陰翳深暗,朦朧得彷彿一個望不到底的迷宮,而迷宮的盡頭處,還是那顆大石,那道機關。
管愁城按動機括,那間承載着祝英台與吟心閨閣小秘密的石室又再次出現在祝昊宇的眼前。沉沉幽夜裏,這密室的夜明珠光華猛然大放,祝昊宇眼睛不自然地眯了起來,而再次睜開時,管愁城已經進了室內。
這幾日間,祝昊宇與吟心已經來過這密室兩次了,她熟練地進入密室,又將機關按上,這才在明珠光華之下站定身子,等着管愁城的解釋。
管愁城走到右壁上的一幅衛鑠楷書之前,一手輕輕撫上那些姿態妙善的筆墨,一邊緩悠悠地道:“英台,你練字時臨得最多的想必就是衛夫人的帖吧?”
祝昊宇應了一聲,她早就注意過,祝英台的楷書清麗婉約,與這石壁上的書法神韻頗為相得,很明顯的是一脈相承。衛鑠是王羲之的書法啟蒙老師,也是書法歷史上最先演化定型出楷書的書法大家,衛鑠以前楷書無大家,而衛鑠以後,王羲之行書稱聖,衛鑠之成就,讓人無法不傾慕。
只是現在地祝昊宇明白了。祝英台好臨衛鑠帖。顯然並不只是簡單地因為傾慕衛鑠書法而已。
“你可曾想過。祝家莊雖也是三代士族。但衛夫人真跡何等珍貴。似祝氏這般地普通士族。又如何供你收藏得衛夫人書帖上百?”
祝昊宇心中已有答案了。在她看來。管愁城如此問話。應該是一種語言習慣。他先設個答案明顯地疑問。再一步步抽絲剝繭。將最後地謎底抽露出來。
“是不是……”祝昊宇微一側頭。笑道:“雖然我不在王家族譜之內。而是入了祝家。但王家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地存在。並且暗中給予了不少幫助?”
答案就在眼前。祝昊宇漸漸從容起來。
她心中悄悄地長舒一口氣。不患得患失。不戰戰兢兢。從容面對一切。這才是祝昊宇該有地作風。
穿越迷失了她,她卻不該讓自己迷失在穿越之中。
管愁城讚許地點點頭,欣慰一笑道:“王家自然是知道你的存在的,但他們卻裝作不知。至於原因,卻有幾分荒唐。”
祝昊宇心念轉動,不等管愁城說出原因,忽然問道:“王家知道我的存在,那麼……我……”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我家可又知曉王家的存在?”
管愁城蒼白的臉上又露出淺淺的哀色,他淡淡道:“祝家人都是好的,小丫頭不必懷疑,你的父親母親與哥哥們從來都認為你是他們的祝九妹,哼哼……王家又如何會讓他們知道這祝九妹早不是真正的祝九妹呢?當年祝家真正的小丫頭出生的時侯,剛巧碰到了王家設局,那個小九妹,被你悄悄替代了,你成了祝英台,而真正的祝英台……哼……”
祝昊宇垂下頭,心中只覺諷刺無比。原來真真假假,來來去去,卻都不過是假的祝英台罷了,而真的祝英台,卻只怕早不在世上了!
管愁城又道:“世人皆道王氏有七子一女,卻不知,王氏本該有的,是七子二女。王氏第七子,王獻之,他本該有個雙生姐姐,那便是英台你了。”
祝昊宇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她只感到背後涼颼颼的,無法想像這王家不惜以家族的嫡親小姐為局,要下的究竟是盤什麼棋。
管愁城彷彿沒有注意到祝昊宇的反應,仍是繼續道:“你可知王獻之風神俊秀,到了何種程度?你可知王獻之左頰之上,根本就沒有那顆痣?”
祝昊宇猛然抬頭,忽就一笑道:“王獻之左頰之上粘了假痣,只等有朝一日將假痣揭了下來,再換上女裝,那便是活色生香一個祝九妹了?”
管愁城點頭道:“而祝九妹只需在左頰上粘上一顆假痣,再換上男裝,那也是活生生的翩翩公子王獻之了!”
祝昊宇怔怔地,忽然嘆道:“這世上,竟有男生女相,能到那種程度么?”
管愁城的目光凝了凝,仔細觀察着祝昊宇的五官,良久,又搖頭笑笑:“你這張臉,本來便是秀麗中帶了三分英氣,倒也宜男宜女,不愧是難得的雙生子。”
然而祝昊宇分明是覺得,管愁城即便在笑,也蒼白得像哭。
四十許模樣,已該是不惑之年的管愁城,究竟是什麼,讓他這般藏心一隅,困守愁城,走不出去呢?
其實管愁城的身上,只怕還背負着比王家更深更重的秘密。
祝昊宇道:“可是藏起這個雙生女兒,王家為的又是什麼?我……與王獻之,即便能互換,又有何意義?”
管愁城淡淡一笑道:“這也是我的疑問。只是我不希望你去尋找那個謎底,這些事情,知曉這些已是足夠,你往後離王家遠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