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也許是積壓在心裏的話全都傾泄了出來，整個人輕鬆了不少，陳華妍竟然漸漸覺得困意濃濃，但是她不敢睡，只要一睡着，她就會作惡夢，她不想作惡夢，她害怕作惡夢。她這麼累了，卻還是強撐着不肯睡，他伸出手心覆在她的眼上。

「累了就休息一會吧。」

「我不想睡，我不敢……會作惡夢的，我怕……」神智已經是昏昏沉沉的她，壓根就沒有發現自己說出了多示弱的話來。

「不怕，我在這裏陪着你。」

這句話暖了心，也讓陳華妍安心，她再也不抗拒，手輕輕地握住他的手臂，像小心翼翼抱着唯一的救生圈一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着她酣睡的睡顏，方磊放鬆了牢牢握緊的右拳，當他聽到她的經紀公司居然用合約逼着她去拍艷照時，他有衝到她的公司，把那個老闆揪出來狠狠揍一頓的衝動，但他忍住了，因為她最需要的不是他去教訓那個混蛋，而是幫她逃離這個困境，給她另一條路。

沒有多想，他抱着她，讓她繼續靠着他，而後從長褲中掏出手機，調出很久沒有撥打過的號碼，然後按下通話鍵。

電話通了，而且響了沒幾聲對方就接了起來，「大醫生，怎麼有空找我？我最近可沒有妞需要你幫忙妙手回春喔。」

他找的是他一個高中的同學傅君權。

高中畢業后，方磊去修讀整型外科，而傅君權則是讀大眾媒體管理，以繼承父業。

現在傅君權已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經紀公司總經理。

「君子，幫我一個忙。」方磊壓低了嗓音，怕打擾陳華妍安睡，只是這樣聽起來竟然有幾分凝重。

對方頓了頓，也收起了弔兒郎當的戲譫語氣，「你說，我能幫多少就幫多少。」

「幫我簽下一個人，她的違約金多少由我來付，條件是不能讓她知道她的違約金是由我付。」

「你確定？」談及違約金，一般都不會是小數目。

「君子，只要你看過她的照片，你就知道如果你不簽下她，你會後悔終生。」

「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不簽下來還真的是冤大頭了，給我名字以及現在的經紀公司名字，其他的就交給我。」

得到陳華妍的名字以及公司名，傅君權便掛了電話。

而方磊則是輕輕地撫着懷裏人緊闔的眼帘，「我為你祭出了人情牌，欠了君子一個人情，所以你要好好乾，別讓我丟臉了，知道嗎？」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的唇輕輕地落在她的眼上。

看着眼前金碧輝煌的門面，陳華妍總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正當她面臨著要被老闆抓着去尤物拍艷照之時，突然間來了一通神秘的電話。

說這通電話神秘真的沒有誇大，因為直到說完了這通電話，老闆都只是發出幾聲語助詞，並沒有說過半句實質的話語。

而當這通電話完結，老闆掛上電話時，原來猙獰着要壓着她去拍艷照的老闆，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笑意盈盈，一副有話好商量的樣子，甚至對她說，尤物那邊他會親自出門解決，要她不用擔心等等。

前倨後恭的態度讓陳華妍心生懷疑，在聽到自己居然不用去拍艷照，鬆了口氣的同時也覺得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

先前她極力反抗，不肯去拍道艷照時，老闆曾言之鑿鑿地說公司付不起道筆遠約金，

如果真要付，公司必定會面臨清盤倒閉的下場，現在一句放心，然後一副這事不了了之的態度，實在是教人起疑。

如果不是老闆先前騙她，就是現在發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逼得老闆不得不專註於先解決大事。

不過事情到底怎麼樣，陳華妍沒有心情也沒有那個興緻去理會，她拿起包包，瀟瀟洒灑地離開公司大門，可是才走了沒幾步路，她卻突然接到她的前經紀人方姐的來電。

她驚喜地接了電話，準備好好地跟方姐聊聊時，方姐卻首先給她來了一則足以媲美核子彈在她眼前炸開的震撼消息。

「Alice，你現在就來星夢娛樂，我在大門口等你，要快，知道嗎？」方姐的語氣很焦急，但也不難聽得出她語氣中的興奮。

陳華妍還是有點回不過神來，星夢娛樂？那可是國內最頂尖的經紀公司，旗下藝人無數，包括歌手、影視藝人、舞台劇藝人以及模特兒。

能進星夢娛樂當藝人，可以說是所有影視藝人以及模特兒夢寐以求的事。

但為什麼要她去那裏？陳華妍還傻傻地問方姐，甚至還傻氣地說要見面怎麼不約在其他地方，氣得方姐差點就飆髒話。

方姐當下也顧不得什麼淑女儀態，大大聲地吼了一句：「星夢娛樂要簽你，讓你馬上來試鏡，我不管你搭火箭也好、搭穿梭機或者是拔足狂奔也好，馬上給我過來！」

音量之大，足以讓離陳華妍手機一公尺的人，也將方姐的怒吼聲聽得清清楚楚。

陳華妍的腦袋還沒有轉過來，人就跳進最近的一輛計程車，去到星夢娛樂的大樓。

接下來發生的事更像是一連串不真實的夢。

方姐先帶陳華妍去拍一系列的照片，然後是試拍一小段廣告，再來就是帶她去見星夢娛樂的經紀人總監，現在方姐就是在這人手下做事。

這總監意外的年輕，大概只有二十五歲左右，但她的氣勢卻一點也不容人小覷，問了陳華妍幾個問題，然後翻看了剛剛拍的照片以及廣告片段，接着一式兩份的合約便遞到陳華妍的面前。

「上個合約的逋約金，我們會全數替你付淸，你也沒有必要回去V公司了，但我們也不會白做事，所以相對地，你必須簽下這張為期五年的合約，這五年內，你所有的工作都會由我們替你安排，你不得私下接任何平面拍攝或者廣告工作，一旦被我們發現你私下接了工作，就必須付予我們公司合約上的金額，以彌補我們的損失。合約內容上面有詳細陳述，你先看一看，如果沒問題，三十分鐘后我回來就跟你簽訂合約，而合約是立時生效的。」

總監淡淡地說完后，就離開了她們所在的會議室，留下陳華妍跟方姐兩人。

見陳華妍還是處在不敢置信的狀態中，方姐頗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的肩，「Alice，我也知道一時之間你接受不了，但這是真的，這份合約一旦簽了，你以後就是星夢娛樂的人，而不是那頭豬的模特兒了，而且合約我替你看過了，所有裸露、色情或者是淫穢的照片通通不接，而且公司抽的傭金也很恰當。」

耳里聽着方姐的遊說，眼裏一字一字地看着合約上的條款，那真的是每一個模特兒都夢寐以求的待遇，一個激動，陳華妍考慮不到半個小時就先簽約了。

待總監回來后，看着已經簽好的合約，二話不說就在另一方簽下她的名字。

「希望我們接下來合作愉快，往後方姐會是你專屬的經紀人，公司有事也會透過她傳遞給你，包括工作，如果你有任何問題，除了可以透過方姐反映，你也可以找我。」總監放下名片便離開了。

之後方姐再說些什麼，陳華妍都有聽沒有懂，她整顆心都雀躍得不得了，她好想好想跟人分享她此刻的狂歡狂喜，而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方磊。

一想起他，她便忍不住想起那天倒在他懷裏哭泣，最後在他懷裏睡着的情景，雙頰也因為回憶漸漸地熱燙起來。

可是一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出他的電話號碼，她又遲疑了。

那是因為在那天以後每一次見面，她總會覺得他們之間有一種怪怪的感覺，那感覺很曖昧，連她也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會讓她莫名其妙地想避開他的視線，不敢像以前那樣坦蕩蕩地跟他互望，會讓她莫名其妙地兩頰燙紅起來，心跳紊亂起來。

或許她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她不想也不願意去細思，只是由着這樣的感覺繼績蔓延開，她完全不阻止。

陳華妍拿着其中一份合約，傻愣愣地站在星夢娛樂的大門口，看着車水馬龍的大馬路，腦里想的全都是打電話給方磊，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的念頭。

而她也真的抵擋不住這個念頭，撥打了他的電話。

很快方磊接了電話，而她卻因為一時太過激動，居然像跳針一樣重覆著「我、我、我……」

「先冷靜下來，慢慢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電話彼端的嗓音依舊跟以往一樣帶着笑意，聽起來懶懶的，卻不會讓人覺得被怠慢了。

「我、我……我剛簽了新的經紀公司，你知道是哪一間嗎？是星夢娛樂，全國最頂尖的經紀公司之一！」她很雀躍，頭一句說得順了以後，接下來每一句都流暢得很。

「真的？你這叫如願以償了。」

「我沒想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以為那艷照是拍定了，誰知道會突然簽進了人人爭破頭也想進的經紀公司，我現在覺得好像在作夢一樣……」

聽着她吱吱喳喳像只歡樂的小麻雀一樣，一掃這幾天以來的頹敗氣息，方磊也很高興。

「既然你快要成為名模了，該請我吃頓飯了吧？」他已經有兩天沒有見過她了，所以開始想她了。

「沒問題！」全然的激動以及欣喜若狂讓她忘了兩人之間的曖昧，立刻就答應了。

「那我先謝謝你了，但未來的名模，請問這一次你的賣身契簽了多久？該不會跟上一次一樣，一簽就簽了十年吧？」

其實他對期限心中有數，不過是想問問，讓她多說說，多分享一些有關她的事讓他知道。

「沒有，不是十年，而是五年，只有五年而已。」而她也很歡快地回答他。

然而方磊沉默了，沒有再說話，等了一會也沒有再聽到他的聲音，陳華妍以為訊號不好，所以開口說了晚飯的時間以及地點，就掛電話了。

掛電話后，怕他聽得不清楚，再傳了一則訊息給他，重複了一遍時間跟地點，而後馬上就得到他回的一個「好」字。

看着這則回復，她笑得更歡快，前幾天看起來還是灰灰暗暗的天空，今天居然格外晴朗，真的是美得不可思議。

陳華妍伸手招來計程車，準備先回家好好地收拾、打扮一番。

這幾天她情緒低落，都沒有整理家裏，現在回去整理，然後好好地洗個澡、換衣服，再上一個淡妝，這樣時間還綽綽有餘，絕對不會太晚到達跟方磊相約好的餐廳。

回了簡訊后，方磊並沒有放下電話，而是馬上撥號打電話給傅君權。

待對方一接起電話，他劈頭便質問：「為什麼合約是五年？不是說好了她只簽兩年嗎？」

傅君權在看到來電者時，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方磊一定會這樣質問自己的，所以現在也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嚇，「我知道，當初是這樣說好的，由你來付這違約金，而我們只跟她簽兩年的合約，合約期滿后要不要再簽全由她決定，但是現在問題是我家總監看上她了。」

「你妹？」

如果被不知情的人聽到，還真的會以為方磊在罵他。

傅君權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難道你要我叫一個不熟的女人『寶貝』嗎？」方磊更沒好氣地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