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個月是我的七十大壽,我要你帶你女友回家慶祝。”宋老爺雖然上了年紀,但保養得當,說起話還是帶有威嚴。
女友?早就分手了,不過要他帶女伴回去,那也是簡單。
“但你不要混帳到酒店給我帶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參加宴會,我要見見你的女友。”不愧是他的祖父;很快就識破他的梗了,“如果你想找借口說沒女友,那正好,下個月宴會裏會有很多公司的千金,以我的人脈,我可以為你介紹、介紹。”
“爺,你不需要這麼忙。”怪了,老人家日子過得太優閑,怎麼不去打打小白球,幹嘛多事的想要擾亂他的生活?
“我就是想要忙着抱孫子。”不提還好,一提宋老爺又上火了,“你是宋家長孫,平常遊手好閒也由你了,但是終身大事你要好好考慮,好的對象要帶回來,上次你不是帶回來那名喬小姐,雖然家世是清白了一點,不過我們也不逼你一定要門當戶對,只要她真心愛你,能夠忍受你……”
電話那頭講得滔滔不絕,可宋奎人早已把電話放到一旁,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將尼古丁吸入肺里。怎麼他的生活想要甩掉前女友,都甩不掉她的身影呢?就連原本對前女友有偏見的祖父,竟然在這時也站在前女友陣在線,還提醒他可以帶她回去?
他冷笑,要怎麼帶回去?
沒想到前女友分了手,還留下一堆他無法收拾的攤子——
宋家,所有人的批判。
他要怎麼告訴他的父母,他的女友提了分手,根本沒有打算要跟他結婚,也不會為他相夫教子,他們連未來都沒有!
該死!他前女友到底做了什麼事?不但將他的生活滲透完全,甚至還制伏了難搞的宋氏全家。
媽的!他莫名心煩,將嘴上的煙捻熄。
“是是是,爺,你大壽我會準時回去,你說的都好。”
“那你見到小喬時,順便幫我告訴她,她上次做的松子糕很好吃,如果她要再帶回來,我不會介意。”宋老爺很懷念松子糕的甜而不膩。宋奎人翻翻眼,最後收線,結束了通話。
前女友啊!你真的是個可怕的記憶,擾亂了他的生活不說,甚至還默默讓他的家人對她挂念……
喬映芙,你到底對宋家上下的人施了什麼法?
喬映芙,今年二十六歲。自從和前男友分手之後,她便搬離了台北,搬回老家幸福里理,與她的母親同住。
在她很小的時候,父母親就離婚了,母親這一離就是不回頭,她可以說是對父親沒有任何印象。
母親書讀得不多,但很有自己的想法,家暴迫使她離婚,還順便帶走了女兒,獨自回到娘家將她養大。好在外公、外婆明事理,大家一起共同生活,過着和樂的日子。而她在大學時北上求學,這一去,只有在放假時回來,其它的日子都是待在台北。她很久沒有回南部了,晴朗無雲的天氣,熱燙的太陽曬紅了她的小臉,但她依然不疲倦的在自家後院的海岸,撿一些被海水衝上來的貝殼或是發亮的石頭。
她回到幸福里,母親也沒有多問什麼,也沒有問她怎麼沒有和那個長得好看的男人一起回來。
母親什麼都沒有問,只是看着她提着行李回來,笑着將她帶進屋裏,然後告訴外公、外婆、舅舅、舅媽他們,她從今天起就不會回台北了。
嗯!她不會再回去台北了。
“台北太過複雜了。”母親在她回去之後,只是這樣的告訴她。
但她沒有告訴母親留在台北的原因。
原本她是求完學就要回南部,只是……?命運就是這麼奇妙,讓她在一場宴會上,遇見了宋奎人。二十二歲遇上他,有太多少女的憧憬,很想要再多認識他一點。這是迷戀,她知道。於是她找了借口,在台北待了下來,用了兩年的時間,終於讓宋奎人注意到她。
“當我女友吧!”二十四歲那年,他終於向她告白。
日後便承認她是正牌女友,有出席的宴會就是將她帶在身邊,坐穩了正宮娘娘之位。
可是宋奎人天生就是個浪子,是沒有辦法困住他的去向。
她以為,只要自己認真的付出,那麼有一天可以讓浪子回頭,瞧瞧她與其它女人的不同。
但其實她錯了。
因為有太多的女人像她一樣,會心甘情願又無條件為他付出,只求能夠待在他的旁邊。
他是女人心中完美的王子,是永遠的憧憬、永遠的目標。
她以為自己也可以當個公主,在王子的身邊待着;然而通往幸福的路並不好走。她經歷過名媛的冷嘲熱諷,宋家上上下下的反對,以及沒有一個朋友願意支持她。
宋奎人不是她能愛的,不要不自量力。那時候的所有人,全都這麼告訴她。
但她以為人定勝天,綜有一天會成為宋奎人的唯一。
只是,她錯得很離譜,江山易改,本性是難移的。
掙扎了兩年;她的努力都得到別人的認同,但就是得不到宋奎人全部的感動,那她繼續努力的意義是在哪裏呢?
於是她開始茫然了。
他雖然不吝嗇在她身上花錢,她也花了很多時間充實自己,學才藝、學財經,什麼都學,只求他多看她一眼。
只是,期待就是一種奢望。
她不是沒給他機會,而是她給自己作了太多的美夢——只要再留下一天,他就會發現她的重要。一天又一天的下去,到後來前幾個月分手前,他是愈來愈晚歸。在兩人還沒有反目成仇,趁自己是保留最美好的記憶,在自己還沒有大吵大鬧、對他又哭又鬧的討回一個公道前,她必須要先開口離開。
她知道很難熬,因為初戀是最痛的。
經歷一陣陣痛,她還是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哭得淅瀝嘩啦的,她晚上還是能看到星星許願。
於是她花了一個晚上想得透徹,最後鼓起勇氣開口說了分手,一旦說了分手,她就再也沒有退路,更沒有辦法回到他的身邊。
不過她不在乎,至少離開他才能夠思考未來的去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倘若她今天沒有離開他,或許她滿腦子想的還是有關於他的一切,跳脫不了既定的設定,那麼她永遠只是困在原地。
她追不上他的腳步,到最後她才明白——她在原本的起跑點上就輸了。
他的家世、背景早就與她劃清了界線,是她硬是要參加這場競賽,發揮不了實力,又輸給了時間。愛他不是不值,而是她的付出付諸流水,那才是最不值的。於是她決定分手,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分手第三個月過去了,再過十天,就四個月了。”她望着海,數着分手后的日子。
四個月會過去,再來就是五個月、六個月、一年、一年又一個月……
她望着海岸線,一個人孤獨的整理着自己的情緒,失戀的心情她無法跟別人分享,因為她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告訴別人,她有多麼愛他。
可時間會像海水一樣,不斷將新的記憶像衝上來的沙,覆蓋以前舊的記憶。
是啊!她對宋奎人的記憶會像流沙一樣——
慢慢的消失。
“前男友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前不久才完全將前男友踢出自己生活的安妙映,語重心長的說著。一聽到前男友的喬映芙,抬起一張清秀的小臉,右手還拿着細針的她,不小心因為這禁忌的三個字,而扎了指頭。
“噢!”她吃痛的回過神。
她一回到家鄉,由於平時就愛縫縫補補,縫紉技術可以單獨完成一個作品——
拼布、衣服、娃衣,她都很得心應手,而且她不但在觀光區租下一個攤位,還租下了一間才藝教室。
早上她就教人如何縫紉,晚上則擺攤賣一些手工藝品給觀光客,這樣的日子不僅充實,也讓她忙碌得幾乎忘了初戀的痛楚。只是今天學員與好友提起“前男友”這三個字,令她的心又抽了一下。她以為自己已經走過前男友的陰影,也可以大大方方與他人分享戀愛的甜蜜與過往。但她沒有辦法,只能將戀愛這件事放在心上,不敢跟任何人分享過去的點點滴滴,以及自己的心路歷程。
“為什麼奇妙?”平常閑着沒事做的黎小妃,也一同出現在才藝教室,一塊布被她縫得七零八落,可她還是樂此不疲。
“明明把你甩得很利落,還會搖下以後我們再也沒有牽扯的狠話,可是等哪天你日子過得很舒服,快要忘了他時,他就像阿飄一樣出現在你的面前。”安妙映專心的縫着手上的娃衣,那是要給她最近剛買的DAL型娃娃穿的。
黎小妃一嗅,就嗅出有八卦的味道,發揮了她近年在幸福里所學,“那這個阿飄被收服沒有?”
安妙映咯咯地笑着,“這時候王子就現身,把阿飄給趕走了。”
“哈哈哈……王子!”黎小妃一聽,冷不防怯了一聲,“我看全幸福里也只有你把韋二少當寶。”她則是看到韋二少,只當他是一隻吵人的鳥。喬映芙安靜的聽着她們一搭一唱,心裏卻有着複雜的情緒。前男友……有一半的機率都會吃回頭草。
可是她認識的宋奎人不是這樣的男人,她太了解他的個性,一旦只要提了分手,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待在他的身邊。
所以她才會毅然決然提分手,隔天就搬離兩人同居的房子,甚至連他送過的禮物都不帶走。
她不敢拿,她怕拿了,日後又睹物思情,又會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
她明明還愛着他;卻因為他的瀟洒,導致她不敢再付出、再愛他了。
於是她選擇了快刀斬亂麻,斬了情絲;才發現原來過去的點滴就像一個蠶絲結成了繭。
她有如裏頭的蛹,無法掙脫這厚重的情絲,她不想作繭自縛,但是無法磨滅的付出,就像無形的壓力,有時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明知道只要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是相識的場景,都會令她想起宋奎人……宋奎人的名字、身影、長相,早就在她的心上烙印成一個印記。就像被刺青,想要消除,必須再經過一陣痛楚,就算想要完全剔除,也一定會留下一道疤。可是她不想在心上留一道疤痕,只想將過去的美好一針一線的勾勒在心的底層,在孤單、寂寞的時候,可以讓她再重新審視,那麼她便滿足了。
只是……愛與恨是一體兩面,所以她愈不恨他,表示她愛他愛得太深,連恨都不懂了。
“韋二少很好啊!”安妙映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嘴,“比起混帳前男友,我想我是撿到寶了。”
“前男友真的有那麼混帳嗎?”黎小妃咕噥了一聲,最後望向喬映芙,“芙姊,你要不要提供一下經驗談?”
喬映芙回過神,嘴角依然保持淡淡的笑意,“嗯……也不盡然啦!”像她,就是很和平的分手。
誰都沒有不甘心,真的是和平的分手,默默的離開。
這也是一種愛對方的方法,對吧?一想到此,她的心仍然會抽痛一下。
“芙姊是怎麼和男友分手的?”黎小妃愛八卦,這裏間巷頭到巷尾,她最愛的一件事就是聽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