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找到蘇莉莉已是十多日後的事了。

那天是聖誕前夜,租界內披紅掛綠,洋人的店鋪早早地打了烊,馬路上回蕩着唱詩班的歌聲,冬日和煦,一切都顯出難得的靜謐與安詳來。不料傍晚時分竟颳起了大風,樹枝狂烈地拍打着窗玻璃,令人無端生出怯意。

趙月芝嚷嚷着冷,讓女僕在廳里燃起了壁爐,火焰躍動着,把整面白牆都映得通通紅。木柴大約受了潮,噼噼啵啵響着,火星飛濺。

常振霆早就說好要接子顏全家去公館裏吃聖誕大餐的,到了時間也不見出現。子顏眼皮直跳。正想打電話給他,電話鈴倒自己先響了。連忙接起,正是常振霆。他忙問他怎麼了,是不是有事不能來。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似乎正在考慮如何回答,最後他只說:“讓小李載你到外灘來。”——嗓子低啞,餘音微顫。

子顏打了個寒噤。

一到外灘,就見江上浪濤洶湧,常振霆送給蘇莉莉的豪華游輪正在浪尖上顛蹣,岸上人潮混雜,有五爺的手下,也有日偽警察局的人,更有不少是記者與圍觀者。

子顏下車,立即被記者們團團圍住:“請問沈先生,船上的是不是蘇小姐?蘇小姐現在情況怎樣?蘇小姐的失蹤是不是與她的丈夫凌導演有關呢?你與蘇小姐的關係如何?蘇小姐與煙草大王究竟是兄妹還是有其他關係……”

子顏腦中隆隆作響,幸好有五爺的人將他帶出人群,又有人領他去乘小船,低聲道:“五爺正在那條游輪上等您。”子顏問他們游輪為什麼不靠岸,上頭還有誰,也都答得含糊。只曉得五爺帶了許多人手上船,據回來報告消息的人說,游輪的引擎全都壞了,要通知船務公司來拖船才行。

小船在風浪間穿行,好不容易才靠近輪船,常振霆已在船邊等着了,伸手拉子顏上了甲板。子顏抬頭看他——灰白臉色,眸中暗藏淚影。

“振霆,是不是……是不是莉莉姐她出事了?”

“我們找到她時,她已經死了……”他哽咽。

子顏捂住嘴:“怎麼會……她……她怎麼死的……”

常振霆輕輕摟住他:“我帶你去看看她,你冷靜些,她吞食安眠藥,面目尚算祥和。”

蘇莉莉躺在船艙的主卧室里,身穿簇新的蘋果綠滾銀邊高襟旗袍,全身首飾佩戴體面,頭髮新近燙過,任船隻顛簸,依然紋絲不亂。

子顏哭出聲來:“為什麼會這樣?前不久她還對我說她想去香港定居……難道……難道真是為了凌熙然他……”

“這件事絕對與那姓凌的逃不了干係!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對質,可惜他如今已躲匿起來,我派人去他家中和電影公司查找,竟一無所獲!”常振霆一拳捶在欄杆上,指節發紅。

子顏握住他的拳頭,把他僵硬的手指輕輕掰開,故作輕鬆道:“一定能找到他來對峙的。你可是常五爺,將上海灘翻個底朝天也不過是小事一樁啊!”

常振霆苦笑連連,從口袋裏抽出一封信,遞給他:“這是莉莉的信,我今天中午收到的。”

子顏打開來看,紙上不過寥寥數字——“大哥,我是意冷心灰,非死不可了。我捨不得你,捨不得莉莉號。我帶它一起走。”

落款是兩天前。

“我收到信,立刻派人在江上尋找,但江海茫茫,談何容易。誰知會那麼巧,傍晚竟颳起了大風,又將船送回到港口。真的是天意,我找到她又如何,終是遲了……”他站在蘇莉莉床頭,凝神望着她,“她是早就決意赴死的。我剛派人去問過,她在一個星期前就親自去訂了這襲旗袍,當時她還特意叮囑那裁縫師傅說,因要用作壽衣,要求他做得分外精細些……”

子顏走近些看,她那抹着鮮艷蔻丹的指尖映着青翠碧綠的衣料,只覺觸目驚心,竟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醒來時已回到岸上,斜躺在車後座里,身上披着常振霆的外套。朝車窗外望,是回家的路。小李回過頭:“沈先生,您醒了就好。”

“振霆呢?”子顏把外套裹緊些,手腳依然冰涼。

“五爺還在輪船上與人商量如何把蘇小姐接上岸呢。警察和記者都想要上船,現在雖被我們的兄弟纏着,但也不知還能撐多久。”小李道,“他怕您吃不住,命我先把您送回家。”

“小李,回江邊去。”他說,“這個時候,我若吃不住,他就更難捱了。”

夜深了,冷風未息,雪珠又飄落,水面上瀰漫起一層薄霧,寒徹心骨。岸邊的人群卻越聚越多,已有影迷聽聞消息,趕來看個究竟。船務公司也來了人,查探一番后說是天氣惡劣,一時三刻難以將游輪拖到江邊來。

子顏見勢,向他們租了一批小船,一律用帆布蓋着,再雇船夫將這些小舟劃到輪船邊上。

小李問:“沈先生,您這是做什麼?五爺身旁人再多,也無須這麼多船吶!”

子顏淡淡一笑:“你的五爺應該明白。”

稍待片刻,游輪那邊有了動靜。眼尖的已望見有物事被輕手輕腳地搬到小船上,但隔着夜霧,難以看得真切。等小船接二連三靠了岸,記者們立即蜂擁而上,有照相的,有探頭張望的,還有的拉着船夫問長問短。

日偽警察也上前來搜查,將帆布一一揭開來看,都呆住了:裏頭躺着的竟都是方才隨常五爺上船的一干兄弟們!此刻已大大咧咧地站起來,伸個懶腰道:“五爺想得真周全,還為我們蓋上帆布,遮風擋雨!”——不禁氣絕。

這邊廂,趁着混亂,蘇莉莉的遺體已由常振霆親自護送上岸,由偷偷等在一旁的專車接去。子顏連忙讓小李的車繞到常振霆身旁,開了車門讓他進來,又命小李速速將車開回公館。

常振霆的全身早已濕透,冰冷的水珠沿着髮際淌下,嘴唇凍得烏青。

子顏緊緊抱住他:“振霆……”

常振霆輕撫着他的背,安慰道:“我沒事,你幫了我大忙。”

“沒什麼,我只是出了個主意……我明白你對莉莉姐的心意,你千方百計避開警察和記者,是為了維護她的形象,不願讓她的遺體被他人隨意觀看和檢查。”子顏想起不久前還見到她千嬌百媚的模樣,不禁黯然。

常振霆嘆口氣道:“對,我這妹妹最愛漂亮,又貪面子。但除了這點,還有一個原因。你知道凌熙然已經向日本方面投誠了,如果莉莉的死真的與他有關的話,日偽警察很有可能會幫助他毀屍滅跡!”

子顏戰慄起來:“毀屍滅跡?你是說……莉莉姐她……她也許是被他殺死的?”

“我只是猜測。”

“不可能!不論凌熙然人格多有問題、行徑多無恥,他幹得出的最多不過是勸她加入日軍投資的公司,或是逼她拍攝她不想拍的片子……但是他絕對不會下毒手,他是真心愛她,他不會這麼狠心!”子顏大聲說道,不知是想說服他,還是自己。但話一出口,聲音已顫了,手心裏冒着汗滴。

“你了解莉莉的性格,若凌熙然只是逼她做一些令她極為厭惡的事,她會不會自殺?你也看過她的遺書了,絕望如斯,已不是我們所熟識的莉莉了。”常振霆望住他的雙眼,“子顏,我不喜歡隨便冤枉人,更不喜歡你為他這種人竭力辯解!”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清楚凌熙然曾經對於你來說,意味着些什麼!也許直到現在還是一樣!”——他的眼神在暗示着什麼,子顏不會看不出來。

子顏咬住下唇——難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他還不明白嗎?何必再去介懷前塵舊事呢!他心懷憤懣,恨恨道:“麻煩你送我回家。”

——自此一路無語。

到了家門口,子顏把他的外套遞還給他,低聲道:“小心着涼。”正欲轉身開車門,被常振霆一把拉住。

“我心情不好。”他說,聲音已不復平時的氣息,沙啞得很。

子顏一肚子怨氣盡消,回眸望向他:“振霆,希望你能信任我,就像我永遠那麼信任你一樣。”

常振霆把他擁入懷中,輕輕吻着他的臉頰:“對不起。”

那晚子顏夢見了蘇莉莉,看着她一人站在攝影棚的暗影里,身上裹着件薄呢秋大衣,面上淌着淚,胭脂斑駁。

“莉莉姐!”他喚她。她無動於衷。

——夢境即刻破碎。

他醒轉過來,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頭陡地一跳。立即起身給常振霆打電話,卻是華叔接的:“呀,是沈先生!真不巧,五爺出去了,有事你就對我說吧!”

“華叔,麻煩您告訴振霆,他要找的人可能在攝影棚里!事情很急,您千萬記得!”子顏急道。

華叔笑呵呵地答應下來。

子顏擱下電話,仍覺不放心,叫上小李開車直往攝影棚駛去。到了后卻只見鐵門緊鎖,院內雜草叢生。向住在隔壁的老人打聽,才知這裏自他們的電影被勒令停拍后,再無一人出入。

子顏一怔,心想:難道是我猜錯了么?

那老人想了想,又壓低聲音道:“不過我曉得一個地方,這幾天鬧哄哄的,正在拍小日本的歌舞片呢!”

子顏眼前一亮,連忙請老人帶路。可那老人走了幾步后便再也不敢向前了,用手指着:“喏,他們就在轉彎處的小學堂里。不過我勸你們還是別去得好,裏頭有好幾個當兵的,腰上都別著駁殼槍呢!”

子顏謝過,給老人幾個錢,讓他先走了。自己和小李輕手輕腳地貓到學堂外。隔着圍牆,已有靡靡的日本小調傳了出來。子顏小心翼翼地挖掉一塊碎磚,將眼睛湊到洞口,牆后一目了然——

他要找的人就在裏頭。端坐在攝影機后,仍是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神態。子顏不禁一陣恍惚,彷彿回到從前,他的鏡頭裏正是自己與蘇莉莉。

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幾個日本軍人和一個穿着學生裝的中國少女。

“田中少佐為重建學堂捐了一大筆錢,你知道后自然非常感激……你的表情太僵硬了……你要表現出那種崇拜與愛慕來……好,我們重新來一次!”他指導着那名少女。

女孩子懵懵懂懂,喏喏應承。

小李在子顏耳邊低聲道:“沈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子顏道:“你立刻去把振霆找來,我在這裏看着。”

“這……這不太安全吧?”小李猶豫道。

“現在有些事只有凌熙然能告訴我們,若不看着,等他拍完這裏的戲,又不見了怎麼辦?你快去吧,我會照顧自己的!”子顏催促道。

小李只得開車離開。

子顏繼續躲在牆后觀望,突然,他覺得有硬物抵到腦後,異常冰冷而恐怖的觸感流滿全身,迴轉頭來一看——竟是個黑洞洞的槍口!

“沈先生,沒電影拍了,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偷看吧!”說話的是個偽軍士兵,晃着日本人的槍,不可一世。

子顏定定神,站起身來:“我找凌導演。”

“他正忙着呢。有什麼事,我招呼你吧!”他笑嘻嘻地說道。

子顏交握住微顫的雙手,冷然道:“私事,你管不着。”

“哦?有什麼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管不着的?你倒是說說看!”一副無賴相。

凌熙然已聽聞聲響,走了出來,見到他,吃了一驚。

子顏故意說給他聽:“‘我們大日本皇軍’?我怕你連自己姓誰名誰都忘了吧?”

凌熙然果然聽出些弦外之音來,面上有些不自然:“子顏,你來幹什麼?”

“莉莉姐死了。”他開門見山。

凌熙然眸子一黯:“我聽說了。她已失蹤了好幾天……真沒想到她會走上絕路……”

“不是你逼她,她又為什麼要死?你究竟對她做了些什麼?”子顏激動起來,看着他佯裝無辜的模樣,恨不得上前摑他幾巴掌。

那偽軍士兵倒是盡忠職守,一把揪住子顏,將他雙手反綁到身後:“凌導演還有重要的片子要拍,你少打攪他!”又對凌熙然道,“大佐可是希望這部片子儘快殺青的。”

凌熙然說聲“是是”,轉身往裏走去。

“凌熙然!”子顏叫住他,“我現在已不怕說出來,其實我曾經愛過你,我從沒想過爭取或是搶奪,因為我清楚,我根本搶不過莉莉姐,因為你愛她,你的心裏只有她一個!可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振霆懷疑是你親手謀害她的,我為你辯解,我說絕不可能!可我現在相信了,我面前的人早已淪落為日本人身邊的一條狗——不,連狗都不如!你竟聽從走狗的話!”

凌熙然的背影抽搐着。

“告訴我,把莉莉姐的死因告訴我,我不想讓她死得不明不白!”子顏大喊出聲。

然後他看見凌熙然回過頭來,臉上掛着兩道淚痕:“是我害的……是我害死她的……”

忽然從牆后又走出一個人,朝凌熙然大喝一聲道:“別亂說話!你自己不要臉了,大佐還要面子呢!”又示意揪住子顏的那人,“帶他回去。”

“你不是北野信夫的翻譯嗎?”子顏認出他來,“你不讓凌熙然說話,莫非是想維護北野?”

那翻譯頭一揚:“帶他回去!記得塞住他的嘴!”

卻聽常振霆的聲音響起:“誰敢塞子顏的嘴,我割了他舌頭!”

子顏驚喜道:“振霆!你來了!”

眾人抬眼,見他已站在不遠處,身後跟着一大群兄弟。

“呵!是常五爺啊,您……”翻譯剛走出兩步,只聽砰砰兩聲,腦袋已經開花,直愣愣倒下去。

眾人亂作一團,也不知子彈從哪裏射出來的,只顧逃竄。常振霆朝一旁的學堂天台微微頷首,只見那天台上面也有個抗着長槍的人朝他揮了揮手。

然後常振霆側過臉來直視住揪着子顏的士兵,淡淡一句:“放了他吧。”

那人早已雙腿發軟,扔下子顏就跑。常振霆衝上前,為子顏鬆了綁,摟着他的肩頭,連聲問:“受傷了嗎?受驚了嗎?”

子顏微笑着搖搖頭。“我沒事。”又回首去看看縮在一旁的凌熙然,“是時候說個清楚了。”

凌熙然無力地蹲坐到牆角邊上。

“子顏,還記得那一天嗎?就是我去找你談開聯合電影公司的那天,我被你罵了一頓后,回到家就接到北野大佐的電話,讓我帶莉莉去他家吃晚飯,順便談談合作細節,原本莉莉是不願意去的,我就勸她說若不去的話,大佐可能會派人殺我,她也只得隨我了。然後我設計騙開五爺的保鏢,終於到了大佐的府邸……”他捂住臉孔,“當時我真以為搭上了順風車,趁其他導演紛紛離鄉背井的時刻,一個人在上海灘上干一番大事業……誰知道……”

“晚飯後,北野給我介紹認識了一個日本的名監製,我們兩人在書房裏談了很久,後來才想起被我丟在客廳里的莉莉,於是我去找她,竟聽到一間客房中有異響,門正虛掩着……我從那門縫裏看到……看到……”

“莉莉在裏面?”常振霆額上突起青筋。

“她被北野按在床上,手腳都被捆着……她在哭……”

子顏倒抽一口冷氣:“你沒救她!是不是?”

“我當時好害怕……我輕輕地拉上了……拉上了門……就在那個時候,她看見了我!她看見她的丈夫!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他全身發抖,泣不成聲。

“你真是豬狗不如!”常振霆咬牙切齒道,一拳將他打出丈遠。

凌熙然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眼淚血污已塗了一臉:“我再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五爺,給我一槍,讓我死了算了!”

常振霆冷笑道:“我不會殺你,你死了,也沒臉面見莉莉。我要你活着,一輩子後悔,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子顏垂下眼帘,想起莉莉寫的“意冷心灰”四字,痛哭失聲。

常振霆饒了凌熙然一命,但不會放過北野信夫。

華叔聽聞他要親手去幹掉他,急得跳起來:“五爺,你不給日本人提供煙草,已經惹火他們了,若這次再鬧出人命來,就算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他們砍的呀!你還想不想在上海混了?”

常振霆低笑一聲:“華叔,何必這麼激動?我一個人的事不會連累你的,你想獨掌公司大權很久了,這次就成全你,把整家公司都給你好了。”

華叔被猜中心事,窘迫地退到一旁。

常振霆拉着子顏回到房間。“你聽我說,我在瑞士銀行的保險庫里存有十箱金條和五十萬英鎊,我離開的前兩個月,除了做生意,還去了趟蘇格蘭,買下了一個古堡和農場。我已經寫好遺囑,萬一我出了什麼事,你可以馬上接管。”他細細交代。

子顏呆坐着,耳中嗡嗡作響,他不要聽這些!若他死了,他還要他的錢和他的房子做什麼?

“以後如果你想念你的母親和弟妹,可以在倫敦購置一層公寓,逢年過節過去探望……”

子顏再也聽不下去,緊緊抱住他,渾身打顫。

常振霆輕撫他的頭髮:“子顏,在我出發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

子顏仰起臉來望着他:“問我什麼?無論問什麼,我都可以回答你——我愛你,我要等你,我知道你不會死,你一定會安全回來的!”

常振霆笑起來,親吻着他濡濕的眼眶:“傻孩子,你怎麼知道我問這個,其實我想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子顏點點頭:“記得,在你喬遷新居的宴會上。”

“應該是在我的書房裏。”他微笑着回憶,“你以為裏面沒有人,就偷偷走了進來,然後我發現了你,你驚慌極了,奪門而逃,我記得你的背影,瘦弱而輕巧……後來,我在晚餐時看到了你,我一眼把你認了出來。那時,我望着你,心裏想:瞧,我眼前的這個人兒定是老天爺賜給我的……”

子顏想笑,卻落下了幾滴淚:“振霆……”

常振霆為他抹去:“我會回來的。但我在殺了北野之後,必定無法再在上海立足,後天晚上有一架英國大使館的專機直飛倫敦,我已打點好,完事後就搭這架飛機離開。你願意與我一起走嗎?”

“我當然願意!”

“可是我上次問你想不想去國外時,你還挺篤定地對我說,情願留在上海當青蛙的!”他笑他。

“可是……可是這裏若沒有你,就如井枯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不夜情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不夜情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