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他神色難看地僵在原地,不住打量她平坦的小腹,表情寫滿震京。

「你不開心嗎?」

「這怎麼可能。」他大大地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盯着她。

凌依莎看在眼裏,柔腸寸斷。他沒有喜悅,沒有擁抱,而是遠遠地沉着臉看她,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錯誤。

哦對,一個賤民生下皇子,當然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她怎麼就忘了這裏是海極呢?

「你就這麼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嗎?」她艱難地開口。本不想再追問,直覺告訴她問得越多,她會心死得越快。

「再一段時間,我會讓太醫給你診脈,如果是真的……你必須放棄這個孩子。」攥緊拳頭,他壓抑地做出決定。

「他是我們的孩子,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做決定?」原來他真的不希望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她垂下眼,不願再去看他傷人的反應,拚命忍住眼眶的戻。

「你聽話,我是為你好……」他皺緊眉頭,有些煩躁,不知該怎麼安撫看來傷心欲絕的她。

「我跟你說笑的呢!不信你找太醫來把脈,我沒有懷孕。」她忽地抬頭,咯咯地笑出聲來。難忍的鼻酸刺得她眼睛好痛,可她要自己不哭出來。

「逗我有這麼好玩嗎?」他驀地神色一變,眉眼間略有怒色。

「你生氣了嗎?」

未等宇文浩騰出聲,門外已有禁衛稟報。「太子殿下,禮部尚書在殿外等候,要與殿下商討星降大典的事。」

宇文浩騰神色複雜的看着她,覺得她有些奇怪,可是馬上就要舉行星降大典,還有些細節尚未確認,他沒有辦法再在這裏耽擱,再加上她剛剛的玩笑讓他真的很生氣。

「你先回去,我會再去找你。」他猛然回頭,走向外面,「來人啊,送莎小姐回下城。」推開門,他遲疑片刻,最後仍邁步而去。

「再會了,宇文浩騰。」雨飄進門內,落下一片清冷。

那些山盟海誓如同美麗的謊言,她只是他一時意亂情迷的對象,他最後還是會按照這裏的規矩,迎娶符合太子妃身分的女人。

一切都結束了!他的表情、動作、話語,都在無情地暗示着她可悲的結局。他得到了她,卻不願給她專屬的感情和站在他身旁的權利,難道他將她視為侍妾嗎?他娶了太子妃后,她又要如何自處?

好痛!從五臟六腑傳出的痛蔓延至全身,痛得她不能呼吸。

她想要未來,想在這裏有一個屬於她的家、她的城堡,養育他們的孩子。可他不要他們的孩子……

她不願再等到攤牌的那一天,流着戻、卑微的哀求他的留戀。她已經失去了她的愛情,不能失去自己最後的尊嚴。

她不要再見到他,永遠不要!她還沒有堅強到能眼睜睜看着他將別的女人娶進宮中,與他歡好。

她要回去!回到過去那個單純的自己,忘記自己曾經深深的愛過誰。

她相信等她回到好友們的身邊,回到沒有他存在的世界,她就可以重新擁有原本快樂無憂的生活,此時心上的傷痛,也可以逐漸忘掉。

這樣的夜好熟悉,涼涼的風裏,她又望見了上弦月。

月亮上,一白一紅的兩顆星子像是一雙明亮的眼眸,照亮她回家的路途。

「你真的決定了?」宇文江騰壓抑着情緒,陪她站在星霄殿的最高處,遠望龍極宮中的火樹銀花。

星降之夜,宇文浩騰正在龍極宮主持大典,整個大陸上的術士、巫師都會向這「雙星」祈禱。

「原來星降便是雙星伴月在海極的統稱啊……」她聽若未聞,喃喃自語。

「小莎,為什麼要走?你不是愛他嗎?選妃的事大局未定,你大可不必離開。」宇文江騰忍不住勸她。

「我真的累了,讓我開心的走好嗎?我終於可以沒有遺憾的離開。」

「芸媽媽知道嗎?」他氣急敗壞地道,恨不得撲過去將她牢牢抓緊。

「我有留書給她,因為我不知該怎麼跟她們道別,或許我走了,對她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娘的身子好了許多,回春樓這幾年賺到的銀子,足夠娘花用幾輩子了。」

「那他呢?你明明還在想他!你走得掉嗎?」他清楚看見她眼底含怨的依戀。

「回去之後,一切都會不同的。」她轉頭對着他綻放出微笑。

「莎小姐請下來,我已經準備好一切。」雪維在下面低喚。

「江騰,我走了,很高興認識你!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了你的。」她很鄭重地拉起他的手,「我不會忘記是誰給我大哥哥一樣的關懷,我會永遠想念你,並在遠方祝福你。」

放下宇文江騰的手,凌依莎頭也不回地跑下階梯,跟雪維踏進佈置在殿前空地上的引月星陣里。

「莎小姐,我需要你現在坐下靜心冥想,想想你家鄉的樣子,會有助於我幫你打開回家的通道。」

「多謝大師。」

「時辰到了我會告訴你,到時請按我的指示行事。」

「我會的。」

深宵的月亮越來越紅,宇文江騰緊握雙拳,焦急難安。

他相信她只是迷失在感情的迷宮中,如今能阻止她的人只有一個。

趁着雪維與凌依莎說話之際,他飛身掠向龍極富,衝過層層人牆,氣勢駭人地直闖莊嚴的祭壇,站在宇文浩騰面前抓住他厚重的袍子咆哮,「你到底做了什麼讓小莎非走不可?」

正舉杯準備祭天的宇文浩騰手一抖,香醇的美酒潑入地上,人群中傳來京呼,禁軍排山倒海似地圍了過來。

「她要去哪裏?」他焦急的問。

「去你我都到不了的地方。」

「她現在在哪裏?」宇文浩騰難掩京恐。

「星霄殿,只有你才能留住她。」

兩人對視,不過一眼便洞悉彼此的想法,留下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宇文浩騰撇下進行到一半的重要祭典,直奔星霄殿而去,宇文江騰緊隨其後。

剛踏進星霄殿,只見刺目的妖異光芒似龐大的光柱,自上而下地罩在正殿前的空地上。光柱中央捲起狂風,無數發亮閃動的光點在快速飛升,光影之間,凌依莎與雪維站在風暴中央,衣發飛揚,而在光柱之外的兩人竟感覺不到任何風動。

一臉凄楚的凌依莎彷佛要乘風而去。

「雪維,我不是早吩咐你不可以真替小莎做法嗎?」

「三爺,此景絕非雪維所為,而且若不是雪維儘力抵擋,莎小姐早就消失不見了。事態比雪維預見的更棘手,星降與宵月的力量正在加大,形成一條光道,雪維也不知道光道的另一頭是什麼。目前只能讓莎小姐放棄回去的意念,這樣或許可留住她。」光柱中傳來雪維破碎的聲音。

流動的光越來越亮,幾乎到了不能直視的地步,凌依莎的身影在光柱中逐漸模糊。

宇文浩騰握緊雙拳,舉步踩入光柱邊緣,即使那光芒像利刃加身,帶來意想不到的痛楚,他仍毫不退縮地步步前進。

「太子殿下,不可。」雪維出聲警告,光影風暴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致命的傷害。

心繫佳人的宇文浩騰充耳不聞,忍痛繼續前行。

用手擋住強光,宇文江騰欲跟進,卻被強烈的疼痛阻止在光影邊緣。

「皇兄,好痛!你會死掉的。」那種痛常人幾乎無法負荷。

「太子殿下,請三思。」雪維再次警告。

忍着椎心之痛,宇文浩騰在引月陣中一把抓住身形已快與光芒融合在一起的凌依莎。

是誰?早已忘記自己身在何處的她緩緩回過神來,看見一張令她心碎神傷的俊顏。

「為什麼要走?」他壓抑着疼痛,黑着臉問道。

「你聽到了嗎?」她不回答他,只是做出側耳聆聽的動作。

飄飛狂亂的光道漩渦里傳來遙遠的歌聲——

‘……你在思念誰……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有男有女的合聲,如空靈繞樑,時斷時續。

「這是合唱團在排練的聲音,學姊的聲音,我聽見她們了。」來自另一端的歌聲像是回家的信號。

他與她同時仰起頭,看見光柱的盡頭是合唱團的團員們在認真練唱的景象。

「我不會放手。」宇文浩騰厲聲怒吼。

「放我回去,放手!我不屬於這裏。」她掙脫不了他的箝制,傷心欲絕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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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佔鳳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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