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你到底在這做什麼?」
「我……不對,你才是怎麼會在這,你家太子爺呢?哦,對了,他被派去處理麻煩事了嘛,沒想到他為了親親美人,不惜……」商羽有一等一的探子網,每日海極的大小事務都有人透過白鴿送到他手上。
宇文浩騰的名字躍入心底,凌依莎崩潰地滑到地上,捂着小臉大哭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凌依莎啜泣着將前後的事情大致描述給商羽聽。
「什麼?我的月梨姑娘也在裏面?也要問斬?」商羽霍然起身,他身邊溫馴的白鴿展翅飛起。
「嗯,月梨也在,回春樓的人都要死。」
「我給太子送信,你不要怕。這群老王八,太子不在就無法無天。」商羽匆忙寫下一封短訊,綁在鴿子腿上,將鴿子從高高的氣窗上放飛。
於堪千算萬算,就漏算了商羽這一環。
雪白的信鴿化成飛雪的模樣,騰空飛去。
「商爺,別讓我們難做。」牢頭小聲說道。
「今日之事你們敢說出去,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商羽毫不講理地指着他們的鼻尖罵。坐牢坐成他這樣也滿有成就感的。
「依莎小姐,你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商羽抓着鐵欄,高聲叫道。
還沒來得及道謝,牢頭就拉起凌依莎前往另一間牢房。
他會回來嗎?她真的好想他,無數個日夜,她都在夢中反覆地呼喚着他。
他離開越久,她越是後悔,自責的心情越發沉重。為何當初自己要那麼逞強,好好地向他解釋清楚,他一定會相信的。
她應該看清楚,他的不近人情幾乎全是為了她,她怎能忘記他愛得有多熱切。
拉回理智,凌依莎不由自主地搖頭,在這個只有馬車的時空裏,距離是多麼可怕的障礙。若他沒趕回來,最後能見到的,只是她冷透的屍體。
她怎麼了?怎能輕易想到最悲傷的結局?凌依莎倔強的吸氣,擦乾臉上的戻,她還有責任在身上,回春樓的姊妹都指望着她。
她沒能跟回春樓的人關在一起,而是被安排在單人的幽暗牢房裏,沁骨的寒意和懸在半空的心都令她睡不着。
即將天亮時,天牢甬道外響起聲聲厲喝。那聲音好熟悉,凌依莎心口一跳。
「小莎!」不到半刻,高大壯碩的身影已衝到鐵欄外。
「江騰?」她京呼。
「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為難你?我今晨剛從邊疆趕回,就聽說何大人死在回春樓。」
「江騰,江騰。」一見他,猶如見到家人,凌依莎難忍委屈和惶恐,聲聲喚着他的名字,嚶嚶哭泣,楚楚可憐的樣子牽動宇文江騰疼惜的心。
「別哭,有我在,你別怕。來人,開門。」宇文江騰高喝,震耳欲聾。
「三殿下,別為難小的,這可是皇上的旨意。」牢頭哭喪着臉道。
「放她出來,一切責任由我承擔。」他厲聲疾呼,救人心切。
「三殿下,皇上讓老奴來接殿下回宮。」僵持之中,滿頭白髮的老太監突然出現。
宇文江騰心裏苦笑,他還沒去鬧事,父皇就已盯上他。
「小莎,你等我,無論如何我也會救你出來。」收拾好心情,宇文江騰沉重地隨太監離開又冷又濕的天牢,冒着無休無止的大雪前往御書房。
一進入溫暖的御書房,宇文江騰首先看見垂手而立的於堪。
「兒臣叩見父皇。」他還來不及拍去肩頭的雪花便應聲下跪。
「皇兒辛苦了,為海極除了大患。」同光皇帝笑呵呵地上前攙扶。
「父皇,既然兒臣有功,父皇可不可以給兒臣一個賞賜,留一條人命?」跪着的宇文江騰用力叩着頭。
慈祥的老人瞟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於堪后沉下臉來。「你所謂何事?」
「回春樓一事,請父皇交由兒臣處置。」
「你可知有朝廷命官死於回春樓?」以同光皇帝和善的個性,他不喜造殺業,可此次這個凌依莎,給他帶來不少煩心事,他沒必要把仁慈浪費在一個賤民上頭。
「兒臣知道。」
「那皇兒不會忘掉皇朝律例吧?」
「請父皇開恩!」
「皇兒,那個賤民女子有什麼好?」
「她也許與海極格格不入,但在兒臣眼裏,世間女子無一人能與她相比。」
年邁的同光皇帝倒吸一口冷氣。「你這又是何苦?你要朕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如何向朝廷官員交代?」
「兒臣願承擔一切後果。」
「一切後果?你以為有這麼容易承擔嗎?總之凌依莎必須死!」同光皇帝氣急敗壞,咬牙切齒的說著。
「父皇。」宇文江騰大京失色。
同光皇帝很少殺人,但凌依莎對兩位皇子的影響京動了這位老人,為了海極與皇室的安寧,他選擇聽從於堪的安排。
「皇兒,你一路奔波回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凌依莎與回春樓的事,朕不想再聽。」
「父皇,兒臣絕不放棄。」宇文江騰起身,毅然推開御書房的門,跪在寒冷的雪地中,「請父皇收回成命,否則兒臣不起來。」
「來人呀,將三殿下扶回星霄殿。」於堪面容嚴肅地下令道。
「誰敢!」他厲聲一喝,抽出腰刀,插入地面的深雪中,刀影的寒光與雪地的瑩白交映出耀目的冷芒。
同光皇帝痛心疾首地道:「明日,於愛卿,一定要在明日問斬回春樓眾人及凌依莎!朕想要回自己的兒子們。」他將所有的罪過都記在她頭上,並冀望除掉她以後,兒子們能不再痴迷。
「請皇上保重,明日微臣將與皇上一起監斬犯人。」
寒風襲來,吹動御書房的帳幔。同光皇帝看着跪在雪中的兒子輕聲道:「江騰,讓父皇替你斬去這擾亂人心的妖女。」
一直到同光皇帝離開御書房回寢宮休息,宇文江騰仍拖着疲憊的身心跪在蒼茫雪地里。他肩頭鎧甲上積滿厚厚的雪花,雪水在他發間融成水氣。
不管多辛苦,他都會堅持到底。
「三爺,屬下打探到消息,皇上似乎明日就要對莎小姐動手了。」獵鷹在江騰身後低語。
「獵鷹,我們的人進京了嗎?」宇文江騰神情凝重地問道。
「回三爺,我們的人還在兩百里之外,大雪難行,來不及趕到京城。」
「獵鷹,我不在乎被父皇責罰,不在乎全天下的人如何看我,明日就算是劫法場,也要把小莎救出來。」他會拚盡全力維護心愛的人。
「爺,獵鷹明白了。」
宇文江騰沉沉地點點頭,閉起佈滿紅絲的眼睛,吸進冰冷的氣息。
暴雪無休無止,吞沒朝霞和日光,更把天地化成一座冰窖。就在沁陽城內的百姓都縮在家裏圍着暖暖的火爐時,城北的法場響起隆隆的擂鼓聲。
惶恐莫名的回春樓眾人被押到法場中央,被五花大綁的她們個個面無血色,棠英嚇得癱軟在地,小桔與瑩霜嚶嚶哭泣着,而疼她的娘早已陷入昏迷。靜默無語的凌依莎,雙眼無神地看向遠方,神色蒼白。
「皇上駕到。」聲勢浩大的儀仗從皇宮方向出現,裝飾繁複的龍車鳳輦來到了法場。
同光皇帝被攙下玉輦,移步進入法場北面的大帳內,丞相於堪緊隨其後。
目睹同光皇帝的到來,凌依莎不由得牽出一朵苦笑,她似乎看到自己的死期。
「莎小……姐,皇……上來了,我們是不是……死定了?」小桔小聲地問道。
「小桔,是我害了大家。」凌依莎秀氣的眉皺成一團,愧疚不已的道。在戻眼朦朧中,她好似看見宇文江騰帶着獵鷹在層層士兵之間移動。
「莎小姐……這不怪你,一直以來大家都受到你的照顧和幫助,能一起死,我們也心滿意足。」凍得全身打哆嗦的瑩霜說道。
凌依莎戻如泉涌,這些被她牽連的人是她的親人手足。
鼓聲漸息,於堪向同光皇帝行禮之後,拿出長長的聖旨,朗聲宣讀着回春樓眾人的罪名,低沉的聲音響徹漫漫天地。
「加害朝廷命官,罪無可赦,斬立決!」最後幾個鏗鏘有力的字句聽在回春樓眾人耳中,猶如敲響喪鐘。
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了法場,一瞬間,除了凌依莎,大多數人陷入一片空茫。
「行刑。」
當劊子手上前拖人時,眾人才回到殘酷的現實,哭號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