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看這邊,對,看這邊。」
喀嚓、喀嚓、喀嚓——
利家夫妻好大的魅力,殺光了攝影師的底片。
「太棒了,換個場景再繼續。」攝影師滿意得不得了。
凌千絹則是邊走邊瞪着身旁的老公。
「怎麼這樣看我?」利正揚懶洋洋地挑起眉。
「你剛才抱我的時候,手會不會抱得太高了一點?」她挑起眉。
剛才他從身後抱着她,一般而言,手應該是擱在她的肚子上,但是他卻放在她低胸禮服的領口上。很蓄意的調情喔,她感覺到了。
「會嗎?」他佯訝。
依他看,剛剛好,要不然他老婆會春光外泄。
「我覺得你愈來愈油條了。」當眾吃她豆腐。
「我倒覺得我愈來愈像自己了。」像是回到可以為愛犧牲一切的青春年代。
「原來你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是她把他的潛能引導出來的?
「沒錯。」那是一個封閉已久,多年未見的自己。
「私底下我不管你,但問題這是在拍婚紗耶,要是被君君看到,我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們兩個感情愈好,她就愈開心。」
「真的?」
「嗯哼。」反正什麼事都推君君出來擋就對了,誰要他老婆把君君的話當聖旨?
「來了,請到這邊。」攝影師庄前頭喊着。
「哇,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排花海的景?是哪個豬頭安排的?」凌千絹看着整片大波斯菊就很想哭。
晚上會跑出很多夜行性昆蟲的,她怕蟲啦。
「我要求的。」利正揚勾笑。
她扁起嘴。「晚上看不見花海,好嗎?」都嘛要在艷陽高照時,拍起來才會美美的。
「會打燈啊。」
「可是,這種景要白天的時候拍,一整片粉艷配翠綠才會漂亮嘛。」她嘆氣。
「你看,遠處有一列高速公路路燈,我們待在這個景里,會很漂亮的。」利正揚對著攝影師說:「攝影師技術這麼棒,想要把路燈拍成流星,絕對沒問題。」
「沒錯!」攝影師拍胸脯保證。
凌千絹瞪着攝影師,心裏恨恨地想,最好是這樣啦。
「來。」利正揚牽起她的手,緊緊地十指交扣,步步小心翼翼地護着她。
「你都忘了我懷孕了喔。」她嬌嗔著。
「就是知道你懷孕,才要趕緊把婚紗照拍好。」忍不住地香了她一個。
「來,你們可以自由擺動作,隨便什麼動作都可以,只要可以表現出你們的深情,我就可以幫你們捕捉永恆。」攝影師說得口沫橫飛,帶着他的照相機墜入愛河。
還永恆咧!
凌千絹要狠瞪攝影師,下一刻,她被親親老公抱得死緊,然後喀嚓聲快快響起,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老公特寫的俊臉已逼到眼前,放肆地吻上她的唇,她清楚聽見周圍響起口哨聲,而她的老公並非只是貼著唇,而是很放肆地撬開她的唇,強行入侵。
喀嚓、喀嚓、喀嚓——
「閉上眼。」他在她耳邊喃著。
她哪裏能閉上眼?她的眼睛已經瞪到快抽筋了好不好!
很多人在看耶,他沒看見嗎?她已經羞到想要殺人滅口了,還親!以為要她閉上眼,她就會不知道自己身處什麼境地?
「乖,我們感情愈好,君君會愈開心。」他又親她了,她的唇、她的頰、她的耳……喂!現在到底是在拍什麼?!
明明是婚紗,為什麼要搞得很有顏色?
君君開心?要不要先問她開不開心?
很想抗議,但下一刻,他的吻已經落到她的領口。
別鬧了,利先生!
啊啊,等一下啦,有蟲蟲爬到她的禮服上頭了啦,救命!
不要再拍了,她的臉現在有點小丑!
「對了,明天公司有場慶功宴,你陪我一道去,好嗎?」輕易攆掉她禮服上的蟲,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花容失色的她。
「我想去看君君。」她已經有好幾天沒看見她,得去看兩眼,補足原動力。
利正揚濃眉微挑,想不到女兒在她心中的份量此自己還要重。「不用這麼急着去見她,慶功宴後,我有三天的假期,我們帶君君去玩,好不好?」
凌千絹聞言,水眸發亮。「真的?!」
「交給你安排嘍。」利正揚很滿意在三秒之內又讓她露出如此迷人的笑。
「沒問題,就交給我……」
厚,怎麼又親她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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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夜,夫妻兩人驅車前往宴會現場。
抵達會場,凌千絹瞪着會場入口的四開照片,傻愣到說不出話。
「怎麼了?」利正揚明知故問。
她以慢格速度抬眼瞪他。「這不是昨天才拍的婚紗照嗎?」
「對啊。」
「今天就鑲框放在這裏?」動作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嗯哼。」
「……今天不是慶功宴嗎?不是要慶祝連久在德國的開發小組研發的葯正式上市嗎?」
「嗯。」
「那幹麼把我們的婚紗照放在入口?而且還A是Kiss的那一張!」她氣到跳腳,超想殺人滅口的。
「這樣才看得出來我們感情好,而且那日沒來參加我婚宴的部份主管,才會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利正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回得頭頭是道。事實上,他的敵人只有一個陸克翔,原因無他,只為那日他倆的眉目傳情,他至今依舊在意。
掛出恩愛的婚紗照,就是要驅逐害蟲用的。
凌千絹好無力,俏顏燒得發燙。「你可以挑別張!」幹麼要挑這張舌吻的?
最可惡的是,那簽約的攝影師竟沒先把照片拿給她,就先給他挑,真的是……回去跟他解約!
「我喜歡這一張。」他說真的。
「沒人把這種照片放在慶功宴的入口處,你這樣是模糊焦點。」說不定參加慶功宴的主管們還以為跑錯場地咧。
「管他的,我喜歡就好。」他咧嘴,笑得無賴。
凌千絹張口傻眼。
真不是她錯覺,她老公真的是愈來愈霸道,表情也愈來愈豐富。但,擺出這種照片,真的會讓她覺得好羞啊~
「走吧。」
宴會現場熱鬧滾滾,偌大空間擺設得像是自家客廳般舒適自在,長几上擺滿各式料理,香味撲鼻。
「你坐這裏,我去幫你拿點吃的。」利正揚帶她坐到最接近舞台的位置便前往熱食區。
凌千絹獨自一人坐大座,驀地發現整個空間都安靜下來,背後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音量不大,但是足以掩過傭懶的音樂。
看來,肯定是那日的「老公」事件,讓大夥對她產生了興趣。
真是丟臉,好想消抹他們的記憶。
忖了下,她回頭,努力地揚起大大的笑容以消弭各門各派的雜訊,然後用她最迷人的笑臉、最端莊的氣質瞬間收服剩餘雜音。
功成,回頭。
後頭,突地爆開一聲笑,音量不大,不過就像是貼在她耳邊發出似的。
那聲音,她很熟。
「陸克翔,你可以再笑大聲一點沒關係。」她哼著。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變。」他捧著香檳在她後頭坐下,兩人只隔着一條椅背。「要是不認識你的人,一定會誤以為你是哪家的名流淑媛。」
「是啊,很抱歉害你誤會了,跟我交往那麼久。」她哼哼兩聲回報。
「別這麼說,你現在不是過得很幸福?」
「你又知道了?」
「外頭的婚紗照擺得那麼大,誰不知道?大夥都在說,你肯定是哪來的狐狸精,要不然怎麼會讓我們從未請假過的總裁請了假。」
凌千絹單手搗著臉,真的很想死。
原來那各門各派的聲音是在討論她這個狐狸精是怎麼誘惑人的。而害她被撻伐的始作俑者正在幫她夾菜。
「不過,確定你過得很好,我就開心了。」陸克翔獻上最誠摯的笑。
「說這句話什麼意思?」她回頭瞪他。
「你不是因為跟我分手打擊太大,才閃電結婚的?」他戲謔笑着。
翻了翻白眼,凌千絹很想理直氣壯地駁斥他,但卻突地一愣。對厚,一開始好像是這樣,但日子太忙碌,她的心思被正揚和君君給分割後,完全沒再想過這個問題。
她現在只想要扮演好利太太和利媽媽的角色而已,完全忘了當初結婚的動機。
「難道不是嗎?」陸克翔有點意外地看着她出神的眉眼。「你最大的缺點就是意氣用事,我不過是試探你,誰知道你馬上閃電結婚,一般人至少也會找上門來據理力爭,但是你……算了,你現在過得很好,我也為你開心。」
試探她?「為什麼要試探我?」
緩緩回神,她注視著這個自己曾經費盡心思討好的男人。曾幾何時那綿綿情意在時間流逝中,褪色到一點痕迹都不存在?
「想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找。」他喃着,唇角浮現苦澀的笑意。「若我真為了要陞官而跟客戶女兒交往,不會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說穿了,根本沒那號人物,我只是在試探你。」他等着她上門控訴他的無情,但是她卻沒有。
這種手段太幼稚,但被困在愛情里的人,有哪一個能愛得理智而清醒?而她的閃電結婚,為兩人無未來的交往畫下最美麗的句點。
她不服氣地瞪着他。她曾經很喜歡他,但分手對她而言,她卻不想哭,只是覺得不服氣……那還算是愛嗎?
「你認為我從沒愛過你嗎?」她突問。
他的條件好,外形佳,工作上又極具企圖心,是每個女人心目中的好男人,但是曾幾何時那存在過的悸動消失得像是從未出現過?
陸克翔莞爾地勾笑。「你說呢?」事實已擺在眼前了喔。
她微挑起眉。換言之,他想分手,是因為他覺得她根本不愛他,為快刀斬亂麻,所以故意試探?
若是正揚決定要跟她離婚的話……她猛地打了個寒顫。天啊,太可怕,她連想像都不敢。
哇,這代表,她根本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給攻陷了嘛,她怎麼會少根筋地沒發現?看來小光說的是真的,她有時真的很少根筋。
嘿嘿乾笑,視線下意識地捕捉那抹細心為她夾菜的身影。
咦,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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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教人不敢相信,居然夾個菜可以夾到人間蒸發!
凌千絹第N次地看着時間,再看向落地窗外,天色已經亮了。
很好,已經五點半了!
超想問候他全家的,但為免殃及君君,她忍了。
從昨晚八點多消失到早上五點半,利正揚還真夠帶種的,把慶功宴丟給她處理,逼得她上去扯些不著邊際的祝賀詞,然後使出奪命連環Call,他卻始終保持在關機狀態,害得她擔心了一整晚,在飯店問過服務人員才發現,他早已驅車離開。
以為他去看君君,怕是君君出了什麼狀況,在慶功宴之後地便趕着到醫院一趟,結果,君君睡得可香甜了,他人根本沒踏進醫院。
那麼人咧?
一夜無眠,她在等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把她一個人丟在宴會上,面對一雙雙談不上友善的視線,看着入口的婚紗照,她超想大哭一場的。
簡直是一大諷刺!
恨恨想着,突地聽見一陣車聲駛近,她走近落地窗,確定是他回來了,隨即跑到外頭草皮,雙手擦腰,準備開鍘。
「你還沒準備?」下車,凌千絹還來不及發動攻勢,利大老爺懶懶地問著。
「準備你個頭,利先生,你還沒跟我解釋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讓她擔心害怕一整夜,他最好有個完美的理由說服她的怒氣。
「沒事,趕快準備吧,七點到醫院接君君。」他往屋內走。
「我當然知道要去接君君,也幫君君準備好換洗衣物,但我現在想問的是,你昨晚……」凌千絹愣住,不敢相信他居然當著她的面把門關上。「好,好極了,回頭再跟你算帳!」
氣死!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她一夜沒睡等他,他竟然敢用這種態度對她?!簡直是混蛋!
火大地回自己的房間,凌千絹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還準備好切好的水果和果汁,然後坐在客廳沙發上恭迎他的大駕。
時間快速奔跑着,眼看時間快要六點半,她對著樓上扯喉喊著,「利先生,已經六點半了,你到底要不要出門!」
等了約莫三分鐘,人下來了,穿着輕便休閑長褲和米色POLO衫,難得頭髮沒往後梳,放任幾許凌亂地橫過飽滿的額,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年輕幾分。
利正揚沒開口,拿了她擱在桌面的東西便往外走。
就這樣?
凌千絹咬牙狠瞪着他的背影。
啊啊,她要跟君君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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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還沒好嗎?」
君君看着鏡中出神的凌千絹,手裏抓着她的發,靈魂不知道已經飛去哪。
「欸?喔喔,快好了。」擠出一抹笑,凌千絹將她一頭黃褐色的發抓出來綁成公工頭,後頭還編了幾條辮子。「好了,我的君君好可愛。」
君君看着鏡中的自己,臉頰瘦削,臉色蠟黃,眼窩深陷,不由得自卑地垂下臉。「媽咪,我真的很可愛嗎?」雖然每個人都說她可愛,但她真的不覺得。
「當然,你懷疑啊。」微惱自己沒發覺君君的敏感,凌千絹蹲到她面前,拉攏她可愛的燈籠小洋裝,繫緊純白色的短外套。
「可是,我不像爹地,也不像媽咪。」
「那是因為你太瘦,趕緊把病養好,你就會跟媽咪一樣漂亮了喔。」凌千絹幫她穿上可愛的紅白色相間的軟質皮靴,卻發現她的腳不容易套入。
君君的骨骼有些變形,就連腳底板都有點畸形。
這一幕,讓她的心抽痛,暗斥自己竟沉思在沒意義的爭吵里。在神的面前,生命何其珍貴,她怎能把生命浪費在莫名其妙的冷戰中?
「媽咪,會痛。」
「真的嗎?」嚇得趕緊鬆手,她從紙袋裏再抓出一雙鞋。「沒關係,你看,媽咪多貼心,還記得要幫你帶一雙球鞋,讓你方便走路。」
「其實,我長得很怪吧,媽咪。」君君怯怯地垂著頭。
心頭像是被打了一記悶棍,凌千絹緊咬着牙,快速幫她套上鞋之後,展露最溫煦的笑。
「誰說的?君君是媽咪的寶貝,是爹地的天使,哪裏怪了?誰說的?叫他來跟我說,胡說八道。」話到最後,她扁起嘴佯怒。
「真的嗎?」
「對啊,你是媽咪的寶貝,就算哪天你多了個弟弟或妹妹,你永遠還是媽咪最寶貝的寶貝,誰都不能搶走你在媽咪心中的位置。」她輕輕地將她收攏在自己懷裏。「要記住,媽咪最愛你了。」
「嗯!」君君扯出甜甜的笑意,水眸閃閃發亮。
站在門邊目睹這一幕的利正揚,不禁心頭髮痛。
愛得太過火,讓他忘了扛在肩上的重任,竟還因為聽見她和陸克翔的對話而氣得當場離席。
他真是太難看了。
「爹地~」抬眼看見他,君君軟軟地喚著。
「君君,來,爹地抱,我們要出發嘍。」收斂心神走向前,他一把將她抱起。「哇,我家的君君今天怎麼變得這麼漂亮?」
「媽咪幫我打扮的。」雖被爹地抱着,但她不忘牽著媽咪的手。「媽咪今天也很漂亮呢。」
利正揚瞅她一眼,只見她一頭秀髮柔順如瀑,穿着輕便棉T和牛仔褲,周身噙著大學生般的青春氣息。
到醫院的路上,她難得安靜地沒開口,氣氛靜默得讓他很難過。而昨晚的怒火還在胸腔里悶燒著,所以他不看也不想聽她說話,根本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是做了什麼裝扮。
他的心被醜陋的妒火悶燃得失去理智。
「爹地今天也很帥喔。」君君撒嬌地窩進他懷裏。「爹地,要牽媽咪的手啦。」
聰明敏感如她,豈會沒發現他倆不對勁的氛圍?
「嗯。」他伸出手,如他所料,在君君面前,她柔順得不敢放肆,但卻偷偷地反掐他的手,教他不禁笑開。「出發了!」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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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遊樂園的路上,君君目不轉睛地瞪着外頭的風景,每個路段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區域,讓她忍不住多看兩眼,等回到病房後才能細細回憶。
「到了。」把車停進停車場裏,利正揚下車繞到後座將君君抱起。
「爹地,我可以用走的。」她輕推着他。「媽咪拿好多東西喔。」所以趕快去幫媽咪拿吧。
「你這小淘氣。」他輕掐她的頰,卻發覺她的頰幾乎不長肉。
「爹地,快點,要趁今天討媽咪歡心喔。」
「還歡心咧,你是上哪去學這個詞的?」看來他必須要慎選照顧她的護士了。
「我有看書啊。」呵呵,忍不住仰起小臉,有點小驕傲地哼笑兩聲。
「下車吧。」抱着她下車,確定她行走無礙,他一手牽着她,走到凌千絹身邊。「老婆,我拿。」
「你抱着君君吧。」凌千絹可沒那麼容易原諒他。
「媽咪,我可以用走的,但是你要牽着我。」君君立即上前,扮演着完美的和事佬,沒有人能夠拒絕她。
凌千絹對她露出溫煦的笑,輕輕地牽住她的手,很自然地把手上的物品全都遞給另一頭的利正揚,開始了他們一家三口的遊樂園一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