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峨眉蹙為誰
一路上紀采看着這幾個前後圍着她的宮人,心裏好笑,難道我還飛了不成?到底什麼事讓這位高高在上的麗貴妃如此興師動眾找她一個小宮女,一副欲置之於死地的架勢?而她該如何化解這個危機呢?
儀景宮玉檻朱欄,富麗不俗,看起來勝於皇后寢宮,周圍站着的宮女太監個個表情嚴肅如臨大敵。
“進去!”後面的宮人推了紀采一把,原來是門口的太監已經稟報完畢,正傳麗貴妃的命令讓她進去。
走進前廳,她看見一位盛裝麗人微微斜倚在軟榻上,正在欣賞一個宮女捧在手裏的膽瓶,旁邊的暖月一臉得意之色。
“采蘋給貴妃娘娘請安。”紀采感覺麗貴妃並沒有讓她起來的意思,明白她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所以就自顧自的站了起來,眼下這種情形,示弱是沒有用的了。
果然還沒等麗貴妃抬眼,暖月已經迫不及待的喝了起來,“好你個大膽奴婢,貴妃娘娘沒讓你起來你敢自己起來!”
紀采微微含笑,“好你個大膽奴婢,貴妃娘娘還沒說話你就敢先說話!”心裏覺得如果只是奴僕之間的爭鬥,麗貴妃未必肯為了替侍婢出頭而得罪皇帝的公主,一個能專寵多年的妃子不會這麼傻。如果不是這樣,即使自己再怎麼服軟,也未必逃得了這一劫,何況,她是寧死也不肯下跪討饒的。
暖月張口結舌。
麗貴妃擺擺手,讓面前的宮女退下,瞄了一眼紀采。
紀采終於有機會見識這位早就聞名的貴妃了。果然出眾,一雙丹鳳眼細媚如絲,柳眉如輕煙飛揚,描畫精緻的臉上帶着少婦的嫵媚,雙唇稍厚,微動間流露性感。體態略顯豐腴,一身紫色金絲羅衣,外罩一件金色披衣,高高的堆雲髻,正面一個很大的金色牡丹,兩面各插了一對金鳳鈿。
“滿城盡帶黃金甲。”眼前這位渾身上下金光閃閃的麗貴妃,讓她的頭腦里一下子閃出電影裏炫目的畫面。心裏暗自讚歎,難怪能寵冠六宮,這**風流的神態連自己都看得眼睛直了,風姿還在沁貴妃之上。
“大膽!你竟敢盯着貴妃娘娘看!”暖月的話一下子打斷了紀採的神遊,她搖搖頭,搖掉滿腦子無邊無際的金菊花。
“采蘋不敢。只是沒想到貴妃娘娘這麼美。”這倒是心裏話。相比之下,沁貴妃只是讓男人愛憐欣賞,宛如花瓶般,而麗貴妃卻會讓男人燥熱而產生佔有的衝動,似乎征服了她就征服了天下。
麗貴妃輕笑一聲,優雅的站起身,“你真的是采蘋?”她圍着紀采轉了一圈,“看樣子你沒被打死,倒是脫胎換骨了。這要不是青天白日下,我還真不敢認你是采蘋呢。”
紀采心裏暗暗佩服麗貴妃的眼力,至今還沒有一個人僅從外觀上就看出她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你第一次見我嗎?”
“采蘋只是覺得貴妃娘娘越來越美了。”看來這位貴妃不但眼力不錯,也能分辨話音。紀采心裏提醒了一下自己,待會兒說話一定要小心。
“知道我為什麼宣你過來嗎?”
我還想問你呢,紀采心裏嘀咕了一句,“不知。”
“明珠公主為什麼要逃婚?難道是我們蘭家配不上她這個金枝玉葉嗎?你跟她胡說了些什麼?那件事你是不是告訴了她!”
紀采完全暈了,她除了知道明珠離宮出走之外,其它的什麼都不知道。因為皇后早就下了禁口令,所以沒人主動跟她提起過這件事,而她也從沒想起過要打聽。
這麼說,明珠是因為不想與麗貴妃家裏的誰誰誰結婚而出走?所以她懷恨在心,找不到明珠找采蘋撒氣?也是認定采蘋說了什麼什麼壞了她的好事?
難怪總是陰魂不散的纏着采蘋不放,連其女兒明成也視采蘋為敵人。
“采蘋什麼都不記得了。”紀採到哪被人一問都是這句話。
“不記得了,你倒是推託的好!”麗貴妃用鼻子狠狠的哼着。“來人,把這個丫頭給我拖出去打!上次打得你全忘了,這次我再打得你全想起來!”
外面的人似乎只等着這句話,話音未落就沖了進來。
“慢着!”紀采高喝一聲,腦子裏飛快的措着台詞。“貴妃娘娘想打人,該得有個打人的理由吧?雖然采蘋只是個下人,也不能稀里糊塗的挨打。難道采蘋命苦得了失憶症,就該打嗎?”
麗貴妃愣了一下。
“憑你這對貴妃娘娘不恭不敬的態度也該打!”暖月早已急不可耐。
紀采眸光一閃,直射暖月,“暖月姑娘這麼著急替貴妃娘娘做主嗎?我怎麼看你倒一副儀景宮主人的做派!你這麼賣力的攛掇貴妃娘娘到底有何居心?你是不是故意讓貴妃娘娘和明玉公主心生嫌隙?你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暖月打了個哆嗦,“娘娘,奴婢……”
“哈哈哈。”麗貴妃不怒反笑,上下打量着紀采,“以前你木訥的問三句答一句,倒不知原來是如此靈牙俐齒!好!裝得好!”她輕輕抿了抿鬢角的絲,以一個很優美的pose坐了下去,若有所思。
“暖月,你把皇上御賜的膽瓶放到我的寢宮去!”麗貴妃突然高聲命令暖月。
“是,娘娘。”暖月捧着膽瓶慢慢走過來,斜睨住紀采。
“啪”的一聲,把正苦想明珠公主逃婚是怎麼回事的紀采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暖月手裏的膽瓶已經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唉呀!”暖月驚叫,一指紀采,“你敢打壞皇上御賜的花瓶!”
“暖月,你是怎麼做事的!”麗貴妃一臉痛惜。
“娘娘,不關奴婢的事,剛才是采蘋故意撞奴婢!”
紀采看着主僕的一唱一和,心裏豁然,這是一計不成又施一計,也不知秋影有沒有找到明玉公主,什麼時候能過來,只好繼續斗下去了。
這樣的爭鬥有什麼合理的原由嗎?為什麼要把時間和精力耗在這裏?她不由心生倦怠,無奈的笑意劃過唇角,“暖月,你何苦費勁心機誣陷我。”
“誣陷你!”紀采低柔的語調助長了暖月的氣勢,“是你自己找死!”隨着話音手也掄過來。
紀采一抬手,抓住暖月的手腕,目光凌厲,“你以為我會給你第二次打我的機會嗎?”
暖月的腿有些軟,紀采冷冷的目光如刀子扎在她的身上,不自覺的後退,“你……你……”
“哼!”紀采嘲諷的看着因為自己突然鬆手而險些摔倒在地的暖月。
“你好大膽!打碎了御賜的花瓶還如此狂妄!你真以為我打不得你!”麗貴妃顧不得儀態,幾步奔過來,臉幾乎撞到了紀採的鼻子上。“信不信我殺了你!”
紀采側身躲開,安靜的站直了身體,心裏有些黯然。這些養尊處優無所事事的女人們,每天要做的就是等待着那個擁有無數女人的男人來愛,百般逢迎曲意承歡,整日提心弔膽,不知哪一天就會“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這種生活造成了畸形的心理,平日鬱抑恐懼,唯以虐人為樂,恣意踐踏人性,如吸毒般成癮。
麗貴妃看着淡然挺立的紀采,她突然不知該怎樣繼續說下去。儘管自己的招數都如泥牛入海,她還是不信就這樣敗在一個奴婢手裏。
“要不是看這地上的影子,還真以為見着鬼了!”麗貴妃向前走了幾步,回身冷笑着,她還真就有點不敢和紀采面對面的交鋒。怎麼看都是采蘋的樣子,為什麼總覺得又不是采蘋呢?
“如果我說御賜的花瓶是你打碎的,誰敢不信!現在打你的理由足夠充分了吧?”
紀采偏過頭,卻沒有看她,目光投向還在揉着手腕的暖月,暖月哪敢和她對視,低着頭不敢接話。
事到如今,這個禍應該是躲不過去了。她暗暗的要緊牙關,不管怎樣都得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