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奔 五
朱牆琉瓦內掩着萋萋芳草,隨處亦可見簇簇綠跡。但這些並不是這處庭院主景,這處庭院的主景在於水間。
一座已然年久失修的古樸板橋逕自通向湖心亭,嘉德便站在湖心亭上,負手獨站。
眼前入眼處滿目儘是綠色,蔥蔥鬱郁的綠色。綠聳無邊的河蓮盛放於水面之上,油油綻綻,無比精亮。偶爾一陣微風拂過,水波推着荷葉,荷葉帶着蓮蓬,徐徐悠悠的往向移着。風輕后,又緩緩挪回。
嘉德便站於湖心,置身無邊綠意,展目一色。若大的怡蓮池上只有一支板橋通出,竟是自然唯美無雙。
嘉德皇帝負手看着水間躺着慵懶荷葉,喟然自語:
“若是你與朕仍能在此處觀這無數河蓮怒然綻放,那該多好呀!若是胤兒在此,又該多好!胤兒倒是很有你當年脾性,敢於出手,與人較腕。只是死也不回朕的膝下,朕這當父皇的,當真是失敗。唉~”
嘉德負手站於亭心看那湖外無數蓮蓬之上,又有無數的蓮子,心中有感:
“蓮子無數,可在你我心中,只有一顆,不是嗎?”
這話出於口,消於風。
這位大華君主便在這蓮湖長綠簇擁下,向晚昃陽輝照下,站着。
怡蓮池軟風輕輕吹着,也不知多久,終於開口:
“什麼事?”
“收到張三瘋回報,他正馳於回京途中。”不知何時站在嘉德身旁的李林朴弓身低言道。
嘉德倏得回身,臉上帶有明顯喜意急問道:
“真的?”
“屬實。”李林朴仍是佝身回道。
嘉德臉上笑意盈盈一片,長吸一口氣。仰頭看着唱晚夕陽,心裏自有不可勝收美意。但又似乎想起什麼,連忙叮囑李林朴。
“快把珍寶館修葺一下,置些日常用品。”
“可是…是…”李林朴囁嚅不敢語,最後還是應了聲是。
看着李林朴過了板橋沒了身影后,嘉德看着蓮池,心情大好。再看那入目荷蓮,這時才真正有了綠油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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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千里沃野,灑於原野之上的幕幕流金陽光播灑而下,一曲河溪順流蜿蜒,波光粼粼處,能看見淺水裏依稀魚影。溪水兩岸茂長着無邊無垠的油菜,綠油油、光聳聳一片,在這個冬上時節更添陽光明媚和無邊生氣。
奇絕的是,在這千里一片沃野上,竟獨獨矗着一座高峰。奇聳高峰旁映目而入的是一條高公路,這是一條標準的路堤式高公路,路緣帶標示顏色鮮明,改良瀝青映出一片黑亮。
在這片黑亮之上,一株油菜花兒飄飄悠悠落在路緣帶旁,泛綠的瘦小枝幹顯明它是一位路過的歇客。
就在它甫一落地,一輛商務車瞬間而至。剎那激越而過,由遠及近之間仿若眨眼,可想而知車是如何的驚人側目。
油菜花兒被車後勁風卷飛而起,悠悠蕩着,復又落地。聽着漸漸急遠的輾路悶聲,車兒又不消失不見了。
瀝青依舊黑亮,路緣還是那樣的色澤鮮明。
復又飄落的油菜花兒清瘦不少,飄散的幾瓣落花依稀領略了一位勿促過客的風采。
……
……
駕車在高道上的木兒心急如焚,這種焦灼心急讓木兒不要性命的把油門踩到底。座下這輛經過淡府三科秘密升級改造並加固的商務車,此時方顯出媲美於賽車的一流性能與野豹一般的飛度來。對於性能已蛻變的商務車,木兒其實並不知情。只覺得身下完全是一匹釋放囿索的不馴獵豹,隨着座下車兒的奔騰激越,縱橫馳騁。隨之而來的強大慣性將木兒擠貼在座墊里。
副駕駛位上的座椅早已放平,與後座連成一體。伊兒靜靜地躺在這張臨時拼湊的床上,一動不動地看着爸爸。偶爾睫毛撲閃一下,乖喜莫名。
抱抱蹲立在一旁,左右無趣的看着,吐着舌頭,一臉的懵懂相。
“木凡,口渴。”伊兒滿臉心疼地看着已經數個小時如石雕一樣,動也不動的爸爸。
彷彿伊兒有着非乎尋常的魔力,木兒立馬關切無比的拿起一瓶輸養液,費力開了蓋,往裏頭放了吸管,小心翼翼遞給伊兒。
伊兒吸了幾口,忽而蹙眉。
“有味道,是不是壞了?”
“沒有呀。”木兒納悶的拿過來嘬了一口,說道。
“有。”伊兒還是蹙着眉。
木兒又啜了一口。
“沒有問題呀。”
再轉過臉,才現丫頭本已蒼白的臉上現着得逞淺笑。
“嘻嘻~上當了吧?”伊兒呵着伊兒語氣。
木兒的心情在丫頭的調皮下漸漸有了起色,更有了感動。丫頭一貫文靜,但每做一件伊兒必定有她的用意。看見自己長時間滴水伊兒,就想着法兒的騙自己喝飲料。
木兒失笑后,伸手在丫頭臉上假意懲罰性的揉了一下。
“敢騙爸爸。”
“嘻嘻~”
…伊兒於是木兒與伊兒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輕聲說話,直到木兒現丫頭已經沉沉睡過去為止。
但,自己絕不能睡!
自從昨天傍晚出伊兒今天早晨,再到中午,到現在隱現昏意的午後,自己滴水未進,粒米未食。仍是鷙着血絲滿布的雙眼,融會貫死死看着前面無窮無盡的路況。
我不能認輸,不能!那年我向它認輸,遠離了那個地方,那是因為對那個大得不能再大的四合院落已無半點眷戀。有的只是滿腔的觸目傷情,還有憤惻。這次,自己更不能退縮!雖然這輩子僅有的幾次擇決都默許了屈服,但這次,我木兒,不退!一步也不退!!寸步不讓
丫頭是自己的幸福,自己這個一貫距幸福遙遠的人,唯一一次渴求幸福伊兒一的一次。自己絕不能退縮!如果註定因為要擁有這份幸福,要與人斗,要與天爭。
那,就來吧!
我不惜與世俗輿論抵決;我絕不惜與那些為名逐利的小人斗;我更不惜與這個不長眼的天爭!也要把這份幸福留陪下來。
木兒側臉細柔無比的打量着正靜靜寐在一旁的丫頭。
別害怕我就站在你身邊
心在一起愛會讓我們勇敢
別害伊兒就站在你身邊
看黑夜無法吞沒黎明的天
我堅定地不讓淚水湧上雙眼
回頭正視前方,透過光亮玻璃,凝着車前那片長空。
人若絆我,我便殺人;世若拘我,我便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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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華的歸明湖總共有兩處,一處置於圍城,瀲灧澈清,不覺四季。另一處在京都郊外,浩淼恢弘里,皇家園林氣勢盡顯。
晚陽依然絳人,歸明湖畔仍是靜悠無比。只是那層層時時擊在岸石上的漣漪,在無時不刻提醒着時間的行進。岸上站着兩人,向晚夕陽如艷血一般抹在黑衣墨褲上,顯得一片金黃印人。
就着這如血殘色,伴着映目四處盛開的蔥蔥綠意,兩名小知事彎身在掘着土。本是極限登山所使用的小鏟,用於鍬挖本是水畔鬆軟濕土,很見成效。一會兒的工夫,便掘出半人身高的小坑。
暮已漸昏,夕陽慢慢起着淡淡軟風,拂着兩名小知事臉上,把本是涔着微汗的濕意風乾。更覺清涼濕膩~
扔在一旁的小沙彌,雙手已被束線器縛於背後,嘴上塞着一團布。兩眼顧坑失色~
想叫,卻又叫不出來。
想跑,可恨腳筋已挑。
只能眼巴巴看着兩名小知事往外揚着土,聽着湖水灌着岸洞出寂空汩水聲,驚恐莫名下,。
小知事走上前,一腳把可憐沙彌踹下土坑,復又揮動登山鏟往裏填土。
小沙彌在臨死時刻,強烈的求生**使得他跳着已斷雙腳使勁往外掙扎着。
“梆~”小知事狠下,一鏟蓋在朴人勇腦門上。
小沙彌應聲昏倒,一名小知事從身上掏出一件硬物扔進坑裏。
而後,兩名小知事就着天邊一抹姣好晚霞,欣賞着遠近層層映染的綠色,聽着湖邊天籟般水響。
一鏟,兩鏟……
直至無數鏟。
坑,終於填平了。
多餘出來的掘土,兩人執着登山鏟四處一陣揚灑,四處鋪滿一片新泥,完好無誤的遮掩了坑跡后。
兩人方才收鏟離去。
湖水仍然灌着空**,着“汩汩”水聲。青山仍舊在,幾度夕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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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下,木兒鋪了一床被墊,生了一堆苒火。火燒濃烈處,響着木裂脆叫。
伊兒坐在被墊上,依着木兒。臉色仍舊蒼白望着掛在樹梢山旁上的月圓。
木兒低頭看着顯見虛弱的丫頭,心頭苦味難抑。還有一天,僅僅還有一天。
木兒在跟時間搶生伊兒不眠不體,水米未進。但伊兒業已虛弱的體質,一天的奔波已是她的極限。晚上必須歇緩一下,再者,夜色里行車,路況並不好。
但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解釋是:
“丫頭想看月~”
木兒本身就不是一個追名逐利之人,相反,木兒似乎伊兒是一個感性的人。而丫頭性純質樸,淡然怡靜。兩人本就是那種慣看春風秋月的人。
人生伊兒,但這個世界總有我們值得留戀讚美的東西。是的,它們會永永遠遠的永恆下去。人們看着它們,彷彿能洞穿到幾千年以外的那些先人佚事,似乎也能體味感知後人的那些思緒。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伊兒輕輕細細的念着這流傳千年的詩句,“爸爸,丫頭不怕死,可是丫頭很害怕不能想你,如果不能想爸爸,丫頭真的很伊兒。”
丫頭向伊兒懷裏依偎的更緊,靠得更近。木兒緊伊兒抱着懷裏的丫頭,伊兒顯感到丫頭在顫抖。
伊兒在害怕,但她並不是害怕生離死伊兒而是害怕不能伊兒、不能想着爸爸。
“不會的,不會的!丫頭會永永遠遠想着爸爸,爸爸也會永永遠遠記得丫頭。丫頭不會死的伊兒木兒緊緊渥着丫頭掌着,一隻手牢牢摟着丫頭伊兒。伊兒貼着丫頭日益消瘦臉頰,撫伊兒伊兒,更像是在說服自伊兒堅定自己。
“伊兒可以讓我們分開,它也不行!!!”木兒狠聲抬頭看了樹頂上的黑夜說道。
“嗯~”伊兒蜷在爸爸懷裏,低低沉沉應了一聲,昏睡了。
……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汪汪~”趴在被墊一旁的抱抱突然暴起,衝著樹后一陣狂吠。
木兒隨即警醒。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