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奔 二
車依舊在飛馳着,木兒依舊在心急如焚着,伊兒還是在堅強無比的咬唇堅持着,抱抱乖乖在絨被一旁守着。
木兒自己也記不清到底闖過多少處紅燈了,一路究竟把多少車遠遠的拋在後面。搶多少次的線,變了多少次的道。木兒這輛商務車就這麼旁若無人且肆無忌憚的橫行於圍城的市道上,圍城交通一片大亂。
一路的交警只見車兒如陣風一般自左向右飛飆而過,手上的多普勒雷達測儀從起始位一溜往右跳過,“啪~”的一聲,撞到頂杠。每一段位的每一個交警,早就放棄了開警車追捕的念頭,那瘋子不想活,自己仍舊要過活的。
通往市協立醫院的路況,在滾滾煙塵過後,全都亂了套。一個路段的幾乎所有車輛,不是追尾就是被追尾,再不就是被蹭皮或是刮花車體。更有甚者,直接被頂到道外。一堆大老爺們從車裏鑽出來,指着急遠去的那輛肇事商務車,一陣胡亂罵街、唾沫四濺。只累的交警一籌莫展,調度台的通話線路幾近佔線。
11o、12o、交警內務專線的求助和調度請求,沒有一刻的停歇。而這種種的一切手忙腳亂,全部都是因為一件事,有輛商務車飆車!
激憤的人們,激憤的電台,激憤的媒體卻在第一時間接到上級部門的電話告之:封口。
……
“轟~”的一聲,一陣翻飛,市協立醫院的那處電動拉門又砸在十幾米開外。
砸得值班室的高大興面色如常,泰然自若。
木兒抱着絨被裏的伊兒下了車,一路急奔進一樓搶救室。四處的醫務人員自然識得這位光着腳,胡亂穿着一件褲子,赤着上身,後頭緊跟着一隻小松獅的男人。忙一窩蜂般涌過來幫忙,在這些人的幫忙下,木兒小心的把伊兒放在推床上。看着急救室雙開門緊閉,指示燈亮起,木兒剎那時一陣無力。跌坐在一旁候椅上,兩眼精灼灼的盯着門上方的亮燈。
慘白依舊,仍然刺眼,氣氛異常壓抑。
“啪~”木兒點燃一支煙,在煙霧繚繞里,失神盯着燈。走廊各處漏射進來的光亮,還在其它的一切,在這一刻似乎與木兒無關。木兒才明白,原來那時對於生活無限,春光華的美嘆,在心裏,在潛意識裏,只是基於伊兒的存在。是緣於伊兒的生活積澱!
恰恰沒她,這個世界,他的生活,光亮不存,黑暗永有!
“咳!”好煙永遠不能適合所有的人,木兒還是習慣於五塊錢一包的南地江。雖然聽了伊兒叮嚀,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碰煙了,可還是不喜於這種好煙,喉頭不禁嗆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慢,時間流逝的很靜,木兒一下又一下默默的數着自己的心跳,計算着時間。心跳一下是一秒,或者更短暫,可是這有關係嗎?同樣難捱。6o次心跳是一分鐘,
……
……
整整過了3o分種,18oo次心跳?
漫長┅┅
難熬┅┅
突然~
一名護士從門縫裏匆匆走出,隨着她的走出,裏頭飄出一陣痛苦低呤,忽有忽無的飄出:
“爸┅爸┅好┅好┅疼┅”
木兒再也坐不住了,一個跨步衝到門前。湊着門縫喊道:
“伊兒,別怕,爸爸在外面!爸爸在外面!!”木兒喊得聲嘶力歇,嗓喉冒煙。
“┅好疼┅疼┅”伊兒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至消無。
沒聲了?!沒聲了!!心慌害怕的木兒一下子失了僅有的那點理智:
“干!你們這些醫生在做什麼?!開門讓我進去!!開門!!!……”木兒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臉色猙獰,雙目充血且挾着極重陰鷙。顯着肌肉已然緊繃的上身,身下的抱抱抽着嘴肉,露着白森寒牙吼着。
“啪~”就在木兒堪堪快要踢到門面上的時候,雙開門由外向內開了。
一個穿着白衣長大褂的女醫生,戴着掩了大半邊臉的口罩,把手術門推開一條縫,衝著情緒正激切的木兒喝到:“有你這樣的家長嗎?不老實在外頭等着,還妨礙我們搶救!”
女醫生這句話,讓木兒立馬冷靜下來。
“可是,可是伊兒她喊疼。”這下輪到木兒抱着謹謹然無比尊敬的態度說道。
“姑娘的意志確實很堅強,正常的人早就暈過去了。”女醫生帶着憂色解釋道。
……
連腳下的抱抱也裝模做樣的點着小頭。
醫生把門關好,走了出來。摘下面罩,拿出一份風險免責意向書遞給木兒。
木兒一看見那東西,立馬心涼到底。這東西實在太熟悉了,伊兒的每次病,還有上次的手術,他都簽過。
“我們調看了木伊伊以往病歷,現在不久前因為先天心臟病動過手術。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一個19年受先天心臟病抑制育的女孩,要想恢復體質不是一年兩年可以如願的事情。”醫生看了看已經有些獃滯表情的木兒,“一旦先天疾病的根除,耽誤多年的身體育就會來的非常集中和迅猛。昨天晚上是她的初潮,本來體質弱,又出血過多。現在她的血壓極不穩定,你要有心理準備……”
木兒聽完一半,醫生後頭的話他再沒聽進去。腦海里出現無意識狀態,頹然無力的支在牆邊愣了起來。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昨晚還在自己懷裏溫存,撒嬌的伊兒,今天自己就要親手簽下風險免責意向書接受搶救,他死也不相信!
……
無法相信又能如何,無能接受又能如何?
兒時的木兒選擇接受了命運,所以他出了那座城,進了這座城。離開了城裏的他,認識了而今正躺在急救病床上的她。
為什麼命運要如此拆騰我,命運作弈我,我接受了命運。在命運的安排下開始屬於自己的全新生活,為什麼它還是不放過我,不放過她。我有什麼錯?我們有什麼錯?
有什麼錯……
突然恍悟到,自己和伊兒的未來。是一段實實在在佈滿崎嶇坎坷的漫漫長路,路上可能有世俗的流言,有蜚語的中傷、有千夫所對的唾罵,路上可能還有綱常倫理的阻礙。
這就是命運?
好,好。好!
木兒冷眼看着窗外時近下午已有些漫昏的景緻,看着上頭無限遠大藍天。
既然,你不容我,我便與你一爭!拿我的身家,我的一生與你一爭。我爭愛情,你爭天道。不死不休,不休不死!
我,木凡,偏不如你願!!我偏要和伊兒一輩子在一起,照顧伊兒一輩
木兒拿起筆,在意向書上無比決絕的一陣揮動。
木凡
木兒把意向書遞給了女醫生,冷狠眼神鎖着醫生一字一頓釘道:
“我要你明白一件事,裏面躺着的女孩對我很重要,她要是有任何閃失,你們都要,死!!”
木兒把“死”字咬得極重,也頓得極重。它像是一把開刃的劍,沒有人懷疑它有置人死地的能力。
再隨後而來的這句話,傳到耳里,把已經驚嚇不輕的女醫生,不免又是一。
“她安然無恙最好,要是出個三長兩短,我就把你們扔到城外那處歸明湖,喂王八!”
女醫生重新戴上口罩,帶着有些複雜眼神看了木兒一眼,又進了急救室。
空落落的走廊上只有木兒一人,長長的排椅上也只有木兒一人。木兒在等着,正在等着那份應屬於“自己的生活”的回歸,是的,伊兒就是自己的生活,伊兒就是自己生活的全部定義,伊兒如果走了,便會帶着自己人生里的所有腳本。一個沒有腳本的獨角戲,連戲也不是。木兒會變成了一支木偶,一支無所謂的牽線木偶。
在木兒的生活、生命里,已經完全習慣伊兒的陪伴。木兒習慣於每天醒來能第一眼瞧見伊兒,還有伊兒那淡淡淺淺輕輕的甜笑。木兒習慣於每當自己在沙睡着醒來后,身上永遠都會蓋着一床被子。木兒更習慣每天晚上陪着伊兒就着昏燈比着腳丫,木兒還習慣伊兒羞羞背過香肩讓自己幫她解扣。
是的,自己已經習慣了生活里伊兒的陪伴,而不是習慣了有伊兒陪伴的生活。伊兒,對於自己這一生的重要性來說,是唯一的。
唯一!!
怨怒恐懼,是這一刻坐在長椅上木兒的心情。木兒受不了這種痛苦煎熬,那是一種直接從內心深處的灼燒。
換做他們,這時一定在虔誠祈禱。但是木兒卻沒有,也絕不會去。
賊殺的老天,我木凡這輩子就是和你斗到底!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木兒腳底下已經躺了一堆煙頭。
“啪~”指示燈慢慢暗了下來,門也開了。
木兒一下子跳起來,抓住那位女醫生急切萬分的問道:“醫生,怎麼樣?怎麼樣?!”
女醫生攏了一下梢:“手術基本算順利,但是目前病情並不穩定,還需要在Icu病房繼續觀察一段時間。”
“太感謝你了,太感謝你了。”木兒忘情的抓着女醫生的手臂,揮着。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苦候煎熬,心情的陰霾終於得以釋放。
女醫生一陣吃疼,皺眉的看着眼前這個很是特別的病人親屬,調用女孩之前的病歷時,親屬關糸欄上簽名的是:父親,木凡。可是這次卻是:丈夫,木凡。
“真是一段艱難的愛情路。”女醫生看着叫木凡的那個男子緊緊攥着病人的手,隨着推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眼前,她看得出那個男人是真心愛着她的女兒兼愛人,那個跟他年齡相差整整7年的妻子。
女醫生除下口罩,說了一句話:
“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