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除了傷口處,其他被抓出紅痕的地方,她也塗抹上藥膏。「這可以幫助鎮定肌肉,過一會兒,這些痕迹應該就會消褪了。」

她柔聲低語,接着又從包包里找張OK綳,撕開一張,貼上傷口。

他臉頰貼了OK綳,平日冷峻剛硬的面容頓時顯現幾分不可思議的孩子氣,她看着,忍不住輕聲笑了

他不悅。「笑什麼?」

「你的臉……」她指指他,笑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惱了,立時就要抬手撕下OK綳,她慌忙握住他臂膀阻止。

「弄掉了就不能保護傷口了!」

他一語不發,鎖定她的眸光忽明忽滅。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鬆開他,咳兩聲。「呃,那我先回家了。」

她背回背包,提起紙袋。

「那什麼?」他驀地揚聲。

「啊,你說這個嗎?」她稍稍舉高紙袋。「這是我剛在醫院的禮品店買的,是限量版的泰迪熊喔!」

她將熊寶寶取出來,炫耀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盯着看了幾秒。「跟你以前那隻很像。」

平淡的一句評論,卻狠狠地重擊她胸口,她心韻亂了調。「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我以前也有隻熊寶寶?」

「我看過照片啊。」他微蹙眉,似乎覺得她問得很怪。「你高中時拍的,你在彈鋼琴,身邊坐着一隻玩具熊,我記得跟這隻很像。」

「我跟熊寶寶坐在一起彈鋼琴?」

「嗯。」

怎麼會那麼巧?沈愛薇也有一隻類似的熊寶寶?

趙晴訝異,努力回想,那夜她翻遍沈愛薇的相本,可不記得自己看過那樣一張照片啊!

「那照片呢?」她問。

他表情更怪了。「你忘了嗎?那次我們大吵一架,你把它撕掉了。」

「我們吵架?什麼時候的事?」那麼高貴端莊的沈愛薇,也會跟人吵架?

「上個月。」他沈聲回答,若有所思地凝視她。「複診的結果沒問題嗎?你好像忘了很多事。」

哇,差點又露餡了,

趙晴悄悄握拳打自己一下,刻意綻出無辜的笑容。「哎,這種不愉快的事,幹麼記得那麼清楚呢?」

安書雅凜然不語。

愈來愈尷尬了。趙晴急着閃人。「那我先回家嘍!對了,你晚上會回來吃飯嗎?」

他瞠視她。

幹麼老是這樣瞪她啊?好像她做錯了什麼事。趙晴懊惱。「只是問一下嘛,不行嗎?」

「我傍晚安排了一台手術,起碼會開上四個小時。」他冽聲道,神態冰封,如極地凍土,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就算我能趕得及回家,我也沒有跟你共進晚餐的打算,我說過,你不必用這種方式討好我,我不會答應離婚的。」

什麼嘛,她只是想表示友善啊!為何他老把人家想得那麼工於心計?

趙晴鬱悶地咬咬唇,旋過身,細聲呢喃。「壞蛋,難怪你老婆不想理你。」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

「沒什麼,我走了,掰!」

她朝身後擺擺手,頭也不回。

安書雅目送她,直到她離開許久,他仍惘然出神,忽地,窗外飄來一陣小女生的哭鬧聲,很尖銳,幾近不可理喻。

他皺皺眉,來到窗邊正想關窗,眼角瞥見一道熟悉的倩影。

是他的妻。

她蹲下來,不知跟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女生說了些什麼,原本哭鬧不休的女孩逐漸破涕為笑。

他看見她將剛買的熊寶寶轉送給女孩,女孩的母親在一旁不停鞠躬道謝,她只是粲然回笑。

那笑,很甜,很溫暖,如清晨第一道陽光,破雲而出。

安書雅看着,眼神如謎,他緩緩抬手,撫摸頰邊的OK綳。

【第三章】

她將剛買來的熊寶寶送給那個小女孩了。

小女孩才十歲,便因先天性心臟病常年進出醫院,這次一住就是三個月,鎮日困在輪椅上,不得自由,任誰都會心浮氣躁,瀕臨崩潰。

所以,她將那隻可愛的熊寶寶送給女孩,安撫那顆受傷的幼小心靈。

其實,不是她特別慷慨,也許用別的方式也能安慰小女孩,只是那時候的她,忽然很不想保留那隻熊寶寶。

因為他說,沈愛薇也擁有一隻很類似的。

同樣是巧克力色的熊寶寶。

沈愛薇的熊寶寶,是誰送的呢?是她父親嗎?

而她的「巧克力」,又是誰送的呢?那時候她年紀很小,只隱約記得是個身材高大的叔叔,媽媽說,那叔叔是多年不見的「朋友」。

真的單純只是朋友嗎?或者是難以對孩子敵齒的舊情人?

一念及此,趙晴呼吸亂了,她從未想過自己也許有身世之謎,是沈愛薇開放了那扇禁忌的窗。

如果,她真是個被捨棄的孩子,那麼沈愛薇,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嗎?

不可能!

趙晴驀地神智一凜,從沙發上彈跳起身。

「不可能的……」她喃喃自語,手足無措地在客廳里團團轉。

她跟沈愛薇沒關係,她們只是偶然長得很像而已,不是有這樣的說法嗎?這世上會有一個和自己相像的人。

她們不是姊妹,她不是私生女,她跟沈家毫無任何淵源。

那麼,她為何答應沈愛薇交換身分呢?

沒錯,她是需要錢,自從母親罹患痴呆症后,龐大的醫藥費令她們母女生活捉襟見肘,再加上現在還必須定期繳交安養費,那也是不小的支出。

何況,她還欠下某個男人一筆債務。

但,經濟的擔子固然沉重,只要她多兼幾份差,再去銀行貸款,也勉強過得去,真正促使她與沈愛薇達成協議的,難道不是一份好奇心嗎?

她想探索沈愛薇的世界,有那麼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這本也是屬於她的世界……

「說到底,你還是對自己的身世有懷疑吧?」

趙晴自嘲,入夜的室內一片靜寂,只有她自己的聲音迴響。

有點空虛,有點寂寞。

一直以來,沈愛薇過的便是這樣的生活嗎?獨守空閨的她,心裏都想些什麼?

趙晴沉吟,推開一扇玻璃門,來到隔音良好的琴窒,傾斜的天窗下立着一架乳白色的演奏鋼琴,月光溫柔地灑落,愛撫琴身美麗的曲線。

沈愛薇想必琴藝出色,聽說她還自行經營一間畫廊,音樂、詩歌、文藝,那些豪門千金從小必須接受的教養,她肯定樣樣不漏。

她看起來就是個冰雪聰明的角色,相較起來,自己還真是平凡又傻氣。

趙晴輕嗤,鼓起雙頰扮鬼臉,自我嘲謔。

還好,她小時候也學過幾年鋼琴,雖然高中畢業以後就忙着打工兼差,為生活奔波,從此再無閑暇彈琴,技巧生疏了許多。

但基本的,應該還是會吧!

她坐下來,掀開琴蓋,活動活動手指。

然後,小心翼翼地敲下第一個音符--

是(小星星變奏曲)。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在他初次見到愛薇的時候,她正在彈的是什麼曲子?

一個同學告訴他。「這旋律很耳熟能詳,你應該聽過吧?(小星星變奏曲),是莫札特的創作。」

當年,他還是個醫學院的學生,剛開始實習,整天跟着住院醫師學習看診,旁觀開刀過程,在急診室輪值,忙得昏頭昏腦,夢裏都還念着病理學名詞。

那天,他很累,一個病患在手術中死去,而負責主刀的教授絲毫不為所動,沒有一點同情或不忍,只是冷冷地宣佈死亡時間。

病人的家屬哭得死去活來,而那些看慣悲歡離合的醫生與護士都是漠然以對,只有他這個實習的學生傻傻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那樣筋疲力盡的時候,他偶然經過兒童病房,看見某個清秀少女彈着鋼琴,將一群鎮日吵鬧的孩子哄得服服貼貼,他覺得很新奇。

他記得,那曲子很歡快,少女表情很甜美,優雅的側顏在夕陽掩映下,如詩如幻。

「那女生是誰?」他問身旁的同學。

「不知道,應該是志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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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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