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啊,跟Jeffery吵架了,我一氣之下就包袱款款,離家出走來投靠我唯一的親人嘍!」
安玉庭閑閑坐在沙發上,渾不在意地說明原委。
「所以你連一通電話都沒打,就跑來做不速之客?」安書雅沒好氣地板。
「哎,我們可是兄妹耶,最親最親的兄妹,我要來投靠自己哥哥,事先打電話什麼的不是太見外了?你說對吧?哥。」說著,安玉庭伸手拉過兄長兩條臂膀,親昵地將他掌心按貼在自己臉上。「我知道你一定會歡迎走投無路的可憐妹妹的,嗚嗚。」
還假哭咧!安書雅翻白眼,拿這個妹妹沒轍。
「總之,你會收留我的,對吧?我的好哥哥。」安玉庭仰頭,期盼地望他。
他能說什麼?安書雅嘆氣。「我現在得去醫院上班了,沒空招呼你。」
「別擔心!我是大人了,不需要人照顧,而且還有大嫂在。」安玉庭若有所指地望向趙晴。
趙晴一愣,倏地意會,連忙點點頭。「對啊,玉庭有我來招待,你別擔心,快去上班吧。」
安書雅看看妹妹,又看看妻子,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嗯,那我出門了。愛薇,你好好盯着我妹,別讓她亂跑。」
他離開后,兩個女人面面相覦,一時都找不到話說,氣氛有些僵凝,未了,還是趙晴首先示好,
「呃,你吃過早餐了嗎?肚子餓不餓?」
「如果我說餓了,你會做給我吃嗎?」
「好啊,我做給你吃。你想吃什麼?」
這爽快的回應彷佛大出安玉庭意料之外,怔了怔。「嗯,隨便都好。」
「那我也煎個歐姆蛋給你吃吧,書雅很愛吃的。」語落,趙晴引領安玉庭在餐桌旁坐下,先斟了杯蔬果汁給她。「這是我剛剛才榨好的,很新鮮,味道不錯的,你喝一杯吧。」
「喔,嗯。」安玉庭愣愣地接過玻璃杯。
趙晴進廚房,繫上圍裙,手腳俐落地做了個歐姆蛋,金黃色的半熟蛋皮里裹着火腿、玉米、青豆、洋蔥等餡料,混合著濃稠的蛋汁,光看外表便令人食指大動。
當她端盤上桌時,安玉庭不可思議地盯着她。「大嫂,我不知道你還會做菜。」
「很驚訝嗎?」趙晴微笑。
「嗯,很驚訝。」安玉庭坦率地點頭,拿叉子戳破蛋皮,蛋汁流溢,她嘗了一口,眼眸乍亮。「真的很好吃耶!」
「那當然啦。」趙晴很得意。「我對自己的料理可是很有自信的。」
「沒想到千金大小姐也會下廚。」安玉庭讚歎,吃了蛋包,又喝了咖啡和蔬果汁,心滿意足。
飯後,趙晴擔心安玉庭待在家裏悶,主動提議一起去逛街看電影。
兩個女人來到電影院,同時選擇一部驚悚片,逛街的時候看中的東西也差不多,品味很相似。
「大嫂,你好像變了。」
下午,兩人逛累了,在一間咖啡館的露天座位坐下,各要了蛋糕和茶,對坐閑聊。
「我變了?」
「嗯,我們雖然只見過幾次面,沒什麼機會相處,但感覺你以前比較冷淡,對人愛理不理的,很疏離。」
趙晴舉杯啜茶,並不意外聽見安玉庭這麼說,照沈愛薇那個性,很難交到知心朋友,更何況是沒見過幾次面的人。
即便對自己的小姑,她也是保持安全距離吧!
「我以前不太喜歡你。」安玉庭主動招認。
趙晴震了震。「那現在呢?」
「沒那麼討厭了。」安玉庭狡黠地眨眨眼。「事實上我覺得我們有可能成為朋友。」
朋友嗎?趙晴嫣然微笑。她也很希望能跟安書雅的妹妹當朋友。
安玉庭凝視她,忽地揚嗓。「有件事我問了你不要生氣。」
「什麼事?」
「早上你跟我哥,是在吵架吧?」
她都聽見了嗎?趙晴好窘。「不是的,你別誤會,我們只是……有一點意見不合而已。」
「聽我哥那種咆哮的分貝,可不像只有『一點』意見不合。」安玉庭譫笑。
趙晴啞然,半晌,只能黯然垂首。「對不起。」
「幹麼道歉?」安玉庭覺得好笑。「我很高興呢!」
「高興?」趙晴錯愕。
「能把我那個冰山哥哥激怒的人,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一個。」安玉庭笑睇她。「你沒覺得他總是板著臉像個沒血沒淚的機械人嗎?我很高興你讓他懂得表露出情緒,表達感情。」
是這樣嗎?趙晴煩惱地顰眉。
「他肯定很在乎你。」安玉庭柔聲說道。「如果不在乎,不會對你發脾氣。」
趙晴聞言,胸口一緊。
安玉庭或許是在安慰她,但她想到的卻是沈愛薇。
她記得安書雅說過,上個月他們倆曾為某事起爭執,致使沈愛薇撕掉那張與熊寶寶的合照。
他會跟沈愛薇吵架。
他在乎的不是她,是沈愛薇,只因錯把她誤認為他的妻,才會對她大吼大叫。
她倏地扣緊茶杯,指節用力到泛白。
「怎麼了?」安玉庭察覺她的異樣。
「沒什麼。」她咬咬牙,極力平復澎湃的情緒,展顏淡淡笑了笑。「我也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你哥他……為什麼會想成為一個醫生?」
「他沒告訴過你嗎?」
「沒有。」
「我就知道!」安玉庭誇張地擺擺手。「他向來就是只悶葫蘆,到現在還是一樣悶。」她頓了頓。「應該是因為我爸吧。」
「你爸?」趙晴微訝地揚眸。
「他也是個醫生。」安玉庭輕聲道,思緒回到從前,眼神變得些微迷濛。「是那種很認真很關心病人的醫生,隨時隨地,只要醫院一通電話,他立刻便會趕到。你知道嗎?就連我媽癌症去世的那天,我爸都因為在手術房幫病人開刀,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怎麼會這樣?」趙晴喃喃:心口一陣刺痛。
「最慘的是,連我爸自己臨死前,也是在幫病人開刀,他救活了那個病人,自己卻在手術房暈倒,心臟病發。」
這也太凄涼了吧?趙晴惆悵無語。
「很好笑吧?」安玉庭嘲諷地聳聳肩。「真不曉得該頒給我爸一座妙手仁心獎呢,還是罵他是個不顧家庭的混蛋!我哥就是看着那樣的爸爸長大的,有時候我覺得他選擇當醫生,是為了報復我爸。」
「報復?」趙晴震懾。
「我想他是為了向我爸證明,他會當一個跟我爸截然不同的醫生,他不會重蹈覆轍。」安玉庭玩轉着咖啡杯,輕聲嘆息。「他個性就是這麼硬。」
是這樣嗎?他想當一個和父親截然不同的醫生,為了報復?
趙晴憂傷地凝思,半晌,輕搖螓首。「不是這樣的。」
「什麼?」安玉庭訝異地望她。
「他跟你爸一樣關心病人,一樣是一通電話,隨傳隨到。」趙晴幽幽低語。「他不是為了報復,才選擇當醫生的。」
「不是嗎?」安玉庭沉吟,片刻,對她盈盈一笑。「我忽然有種預感,大嫂。」
「什麼預感?」
「你們會幸福的,假以時日,你們會是一對心靈相契的夫妻……哎,可惡啊!要是那個該死的Jeffery也這麼了解我就好了,討厭……」
之後,安玉庭還碎碎念了些什麼,趙晴已然聽不見了。
她的心,困在重重疊疊的迷宮裏。
她和安書雅,真能成為一對幸福夫妻嗎?
【第七章】
深夜,當安書雅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迎接他的只有趙晴,她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影頻道播放的動作片。
「我妹妹呢?」他問。
「已經睡了。」趙晴回答,拿起遙控器關電視。「我們今天又逛街又看電影,然後開車去海邊吃海鮮,她買了一大堆東西,一回來就嚷嚷着好累,我讓她睡在我房裏。」
「那Jeffery呢?都沒打電話給她嗎?」
「打了好幾通電話,她不接。」
「這丫頭!」安書雅無奈地搖頭。「也太任性了,每次鬧起脾氣來,十頭牛也拉不回,我看只有jeffery親自飛來台灣,才能把她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