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可就算如此,她真的就只有跟他走、讓他照顧這一條路可走嗎?她真的不想欠他太多,不想、也不能再繼續和他糾纏下去了。

她沉吟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的開口道:「麻煩你把我的病歷給我,然後送我去我媽家,我會把我媽家的地址告訴你。」

「你不是說你媽媽再婚了,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

「就像你說的,我依然還是她的女兒,女兒有困難,做媽媽的沒道理置之不理。」

「但你確定這樣突然前去打擾,不會造成你媽媽的困擾,甚至導致他們夫妻吵架,家庭困你而失和嗎?.」

「那你到底要我怎樣?」夏美里再也忍不住的怒吼道,「除了那裏我根本沒有地方可以投靠、可以寄住,可以理直氣壯的要求別人對我付出。除了那裏,沒有地方!」

「怎麼會沒有?我家就可以。」

「我不要去你家。」

「為什麼?」

「因為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不需要這樣做,而我也不想再欠你什麼。」

何海胤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你是不是還在怨我、恨我,所以才始終不肯原諒我,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沒錯。」她撒謊道。

「那麼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才肯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他沉聲道。

「你不必再白費心機了,因為機會是不等人的,錯過了就錯過了,不會有再一次的機會。」她冷酷無情的回答。

「是嗎?」他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接着卻告訴她說:「那我就自己製造機會。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

「你……啊!」夏美里被氣到忘了自己身上有傷,怒氣騰騰的轉頭瞪他,卻在下一秒因扯動傷處整個人痛到眼淚都噴了出來。

「笨蛋,你在幹什麼?」何海胤心急的罵道,卻沒辦法幫她分攤或舒緩疼痛,只能一邊開車一邊不斷地轉頭看她,關心的問:「好一點了嗎?」

她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閉上眼睛慢慢地等這陣劇痛過去。

「你到底在想什麼?自己身上哪裏有傷不能亂動,難道不知道嗎?你這樣粗心大意教我怎麼放心把你交給別人或你自己照顧?」他既心疼又無奈的說。

「這都是你害的,我是被你氣到忘了自己身上有傷。」她生氣的回嘴,感覺終於沒那麼痛了。

「好些了?」他關心的柔聲道。

「你到底想怎樣?我都說了我是絕對不可能和你複合的,你這樣死纏爛打的到底是為了什麼?」她沒理他的關心,仍惦記着他剛才說的話,氣呼呼的質問他。

「為了我們將來的幸福。」

「只要我們在一起就不會有幸福。」

「不,只要我們在一起就一定能夠得到幸福。這一次,我有十足的信心能夠帶給你幸福,帶給我們倆幸福。」他信心十足,神色堅定的對她說。

夏美里突然感覺一陣鼻酸,連喉嚨似乎也跟着梗住。

「我不想再和你說話。」她閉上眼睛,以憤怒的語氣啞聲道,不再理他。

其實她是怕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的話,她會崩潰,會放聲大哭。

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執着,不肯放棄?即使沒有當年的事,即使她沒有患不孕症,以她的條件,也配不上現在的他呀。

住院那七天,他為了轉移她對疼痛的注意力,跟她說了許多兩人在分手后,他身上所發生的事。

三年半前,他父親積勞成疾,經全身健康檢查的結果,竟然發現罹患了二期肝癌,他這個唯一的兒子自然被徵召回公司委以重任。

一個毫無經營概念與經驗的菜鳥突然被委以重任,那壓力有多大,直到站穩腳步獲得公司員工們的認可前又有多辛苦,他雖然隻字不提,她卻可以想像。

經過三年半的努力,他從一個什麼都不懂、老是被人在背後搖頭嘆息說沒希望的二世子,變成現今受眾人仰賴的執行長,他的卓越不凡由此可證明,卻也明明白白的說明了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想來其實有點可笑,當年她一直希望他能放棄電玩,找個正當職業好好工作,如今他真的變成她所希望的那樣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壓根配不上如此優秀的他。

也許他們天生註定就不可能在一起,他不求上進時,他們爭吵分離;他奮發向上后,他們卻咫尺天涯,註定沒有好結局。

只是她不懂,既然註定了要分開,為何老天還要這樣折磨他們,讓他如此執着,讓她如此痛苦?難道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看着她緊閉雙眼,擺明不想受打擾的模樣,何海胤無聲的輕嘆了一口氣。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對他的怨恨有這麼深,他以為當年她之所以離開他,是因為受不了他的不求上進,哀莫大於心死所致。

他以為那是一種絕望,而不是憎恨,所以對於與她複合之事,他一直抱着極大的希望與信心,因為致使他們當年分手的原因早已不存在了。

可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她會變得這麼冷酷絕情,連一次重修舊好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他?

從村長村民那裏,他知道她並沒有交往的對象,雖然不是沒人追,卻始終都是一個人。於是就有村民猜,她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姐會避居到福林鄉這樣一個鄉下地方,而且又不交男朋友,肯定是因為情傷。

這說法雖沒有根據又有點可悲,但他聽了之後卻暗自歡喜,因為她若真的是為情傷而避居到這裏來,那麼也是為了他、因為他。

換句話說,她並沒有忘記他。

愛也好,恨也好,只要她對他仍有情緒反應,他就還有希望,這證明了她心裏還有他。

他是這麼懇的,但是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呢?

他的美里從來都不是這麼冷漠絕情的人,她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只要我們在一起就不會有幸福。

她剛才是這麼說的吧?她為什麼會這樣說?是因為過去他所帶給她的陰影所致嗎?但是他已經改過自新,再也不是過去那個不切實際、鎮日沉迷於線上遊戲的人了呀。還是她根本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不相信他已經改變了,以為他在騙她?

也許真是這樣。

他希望是這樣,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只要讓她參與他現在的生活,親眼目睹一切之後,問題自然能迎刃而解。

但問題在於,如果不是呢?

不,不管是不是,也不管橫阻在他們複合之路上有多少問題,他說了不會放棄,就是不會放棄。套句以前她最愛的連續劇台詞--

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他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

絕對不會!

不確定是不是何海胤的開車技術太好了,還是出院前為了以防萬一所吃的葯發揮了藥效,夏美里在車子行駛中不知不覺的睡著了,一覺醒來,竟然發現已經到達他家。

見他車已停好、熄火,不知道坐在駕駛座上等她醒來等了多久,她完全沒那個厚臉皮敢開口叫他再發動車子送她去她媽媽家。

其實她沒開口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她不認為自己說了之後,他就會載她去。

他家很氣派、很大,和他們以前戀愛同居時所住的房子相比,可以說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果然和她當初想像的一樣,只要他肯拚肯努力,一定能變成一個飛黃騰達的成功人士,開名車,住豪宅。只是當初在她的想像里,成功的他背後有她這麼一個女人在支持着他,可以與他一同分享榮耀與快樂,而今她卻沒那個資格了。

如果當年她沒有與他分手,這裏是不是也是她的家呢?他們的家?

下一瞬間,她不禁自嘲的嗤笑了一聲。

原來,她還真是一個嫌貧愛富的女人呀,看到他現在所擁有的豪宅就後悔了起來,竟然還幻想如果他們沒有分手。

如果沒有分手,他們一定是對怨偶。

如果沒有分手,她不孕的事肯定會爆開,她會怨恨他,而他早晚受不了她,會另結新歡。

如果沒有分手,他們的愛情會磨蝕在生活的爭吵中,終究消失殆盡,然後不歡而散。

所以沒有如果,就算有,結果也不會改變。她絕不可能會成為這間豪宅的女主人,因為他們註定了要分離,有緣,無分。

「來,房間整理好了。你睡我房間,因為我房間是套房,對你來說比較方便,我去睡客房。」何海胤從房間裏走出來,對坐在客廳里的她解釋。

「我想先打通電話給我媽媽,如果她那邊方便的話,我還是想住在她那裏。」她對他說。

「你真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對不對?好吧,告訴我電話號碼,我幫你打。」他拿出手機,看着她說。

「電話號碼在我皮夾里。」她沒辦法背出一年打不到三通的電話號碼。

他看了她一眼,照着她的指示在她的皮夾夾層里,找到一張分別寫着媽媽和爸爸的電話住址紙卡,然後照着上頭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他按下擴音鍵,沒想到--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再撥。」

何海胤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直覺的轉頭看向夏美里,只見她一臉震驚,面無血色,渾身僵直。

「可能是我剛才按太快,按錯了。我再打一次。」他下意識的開口道,然後仔細的看清楚紙片上的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對正無誤后,才按下撥打的按鍵。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

他迅速將電話切斷,沒讓語音系統將話說完,但其實有沒有說完根本己沒差。

客廳里一片窒人的沉靜。

何海胤心裏焦急,但卻想不出自己能說什麼。

「我媽媽好像忘了告訴我她換手機號碼了。總之,看樣子我似乎真的只有麻煩你了,抱歉。」夏美里輕鬆的開口道,表現得很自然,但卻不知道她臉上裝不在意的表情有多牽強、多勉強。

他沉默的看着她,覺得好心疼。

她的父母為何總是在傷害她呢?九年前是這樣,九年後還是一樣。

「沒有麻煩,也不需要抱歉。你只要把這裏當成你自己的家,把我當成你的家人就夠了。」他看着她誠心的說。「來,我帶你四處看看,看有什麼需要而我這裏沒有的,告訴我,我叫人去買過來。」

「嗯。」她輕應一聲,隨他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這房子很大,至少四十坪,隔間的部分除了一間套房式的主卧外,還有一間客房和書房。

書房有些凌亂,看得出來他平時即使在家,也將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這裏工作。

書架上有很多經營管理和商業財經的書籍,而且還可以看見很多本寫着「入門」兩個字,可見過去那三年半對他來說是多麼的刻苦艱辛。

他的廚房一塵不染,看起來是沒有開伙的習慣,也對,他以前就是個外食族,就連她也是到了福林鄉之後才學會自己煮食的,他又怎麼會煮呢?

他的冰箱裏冰的大概只有飲料,再加一些冷凍食品或微波食品吧?

「呃,冰箱裏暫時什麼都沒有。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我打電話叫外賣,你想吃什麼?」注意到她的視線停留在冰箱上,他有些尷尬的對她說,希望她不是想叫他煮給她吃。

「你還是老外一族,三餐都在外頭吃?」她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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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尋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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