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公，我不想和你吵架。你想和我吵架嗎？」她將摟在他脖子上的雙手放下來，以一臉正經嚴肅的表情問他。

「不想。但我的決定也不會改變。」他搖頭，堅定的看着她表示。

「那就是要和我吵架的意思，我懂了，那就吵吧。」她面無表情的說完，逕自起身從他懷抱里退出，轉身走開。

吵架正式開始。

姜妍心情低落得好想哭，但卻哭不出來，只能嘆氣。

嗚嗚嗚……真的好想哭，可是真的又哭不出來一「唉一」

「你怎麼又在這裏咳聲嘆氣？」

有點熟悉的嗓音和有點熟悉的話語讓情緒低落的姜妍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只見那位曾與她在這公園裏聊過天的大叔不知何時出現，正站在她前方。他們還真是有緣呀，竟然又遇到了。

「大叔。」她有氣無力的開口打招呼。

「怎麼每次見到你，你都在這裏咳聲嘆氣的？」大叔燮眉道，邊說邊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這回又是為了什麼事？一樣是你爸媽的事？這種事沒什麼好煩惱的，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做船到橋頭自然直嗎？」

「船到橋頭自然直嗎？我也希望能夠這樣，但是……」她說看，邊嘆氣邊搖了搖頭。「算了，我今天並不是為了這件事在嘆氣，是為了其他的事。」

「年紀輕輕的，哪來這麼多煩惱的事呀？」大叔好像有點受不了般的瞪了她一眼，然後才問她，「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事？」

「和我老公吵架。」她撇唇道。

「你不是說他對你超級好，怎麼捨得和你吵架？」

「所以雖然說是吵架，實際上根本就吵不起來，感覺就像我一個人在鬧瞥扭一樣，真的讓我好生氣又好無力呢。」說著，姜妍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你的意思是你想和他吵架，他卻不和你吵架嗎？你是吃飽太閑了嗎？」

「才不是我想和他吵架，是他要和我吵架的」她憤憤地說，然後忍不住將前因後果給說了出來。「大叔你說，他是不是太小題大做，太過分了？」說完，她要大叔評理。

「你應該知道他會這樣做全都是為了你。」

「我知道呀，但也太誇張了，你不覺得嗎？」她一臉有氣無處發的表情。「我現在才懷孕快五個月而己，難道未來幾個月我都要被關在他公司里的小套房嗎？關在家裏已經夠悶了，如果被關在小套房裏，我一定會得自閉症的。」

「他公司里應該有其他員工，你到那裏去也不可能真被關在套房裏，應該可以到處走動，和公司員工聊聊天什麼的，應該不像你說的會得什麼自閉症吧？」

「大家都在工作，我怎麼可能去打擾他們？」

「那就去打擾你老公呀，他是始作俑者，你去煩他也是應該的，讓他明白什麼叫自作自受。」

「大叔，你是想害我老公他忙死，還是想害他的公司倒閉呀？這根本就是個t史主意。」她沒好氣的說。

「氣他又捨不得讓他吃苦嗎？那你是活該受氣。」

「大叔。」她這幾天已經氣悶到不行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訴苦，並且覺得應該會站在自己這邊的人，沒想到結果卻是被吐槽了，真的是讓她很想吐血。

「大叔我說的有錯嗎？我看你還是乖乖地聽你老公的話，和他和好吧，別忘了你是個孕婦，別整天為了這種小事咳聲嘆氣的。」

姜妍氣悶的閉嘴不吭聲。

「爸？」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坐在公園長椅上的兩位同時抬頭，轉頭看去。

這是老公的聲音，姜妍有信心不可能會認錯，果然，她一抬頭就看見老公的身影。只是他剛才那聲「爸」，以及此刻出現在臉上的驚愕表情是怎麼一回事？

還來不及開口出聲詢問走到她面前的老公，就聽見他對坐在她身邊的大叔說：「爸，你怎麼會在這兒？什麼時候到台灣的？」

姜妍倏然震驚的睜大雙眼，望向身邊的人。大叔是他爸？公公？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急忙從長椅上跳起來，她手足無措的站到老公身邊，嚎懦地跟着輕喚一聲一

「爸。」

「媳婦你先坐下來。」大叔一不對，公公開口對她說。

她頓時不知所措了起來。之前不知道公公的身分，她可以沒大沒小，現在知道了，她哪裏還敢跟對方平起平坐呀？給她十個膽子她都不敢。

「怎麼知道我的身分后，反倒跟我見外了起來？那我繼續做你的大叔，不要做妨的公公好了。」賀宏圖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道。

「爸則賀非凡反應相當激烈。不做公公不就表示不承認這個媳婦嗎？這可不能亂開玩笑。

「看你緊張的樣子，真是沒用。」他瞄了兒子一眼哼了聲，隨即又招呼媳婦，「來，坐下來休息，不要緊張。大叔即使變成了公公，也不會吃人的。」

「坐下來沒關係。」賀非凡對老婆說。

姜妍終於乖乖地坐回剛剛的位置上，但身體整個很僵硬。

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身旁這位大叔就是老公的爸爸，她的公公，也難怪他不高興她開口叫他老伯了，因為老伯感覺就是爺爺輩的，而他對她而言卻是爸爸。

現在比較讓她欲哭無淚、心慌意亂的是，在不知道大叔就是她的公公之前，她把所有該說不該的事全都跟他說了，尤其是她娘家的事根本可以說是見不得人，但她卻一五一十的說了，這下她到底該怎麼辦呀？

勢利的父母，紊亂的親子關係，目前重要的還是老公得不到岳父岳母的認可這件事……

公公對這事一定很生氣吧？即使沒表現出來也是憋在心裏，她真的覺得既抱歉又沒臉面對他。

正當她心煩意亂的糾結不已時，那對分離了八年的父子也開始了他們的對話。

「爸，你什麼時候到台灣的，怎麼沒通知我？」心情從一開始的驚愕平復，賀非凡平靜的開口說。

「我為什麼要通知你？你回美國結婚都沒通知我了，我為什麼要通知你？」賀宏圖諷刺的反問。

「當時時間有點趕。」他沉默了一下道。

「有點趕還可以去美西度蜜月？」賀宏圖冷哼。

輕吐一口氣，乾脆實話實說。「我以為你不會在乎。」

「沒錯，我是不在乎。我為什麼要在乎一個離家出走後，就音訊全無的不孝子呢？」賀宏圖冷冷的說。

賀非凡沉默不語的看着父親，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感覺到了父親的言不由衷。

父親他不會是後悔當初讓他離家，並取消他的繼承權了吧？

「爸，你怎會到台灣來？」他猶豫地緩聲問。

「來談生意。難不成你以為我是來看你的嗎？」賀宏圖嘲諷的看了他一眼。

「那還真巧，竟然談到這個小公園裏來，還剛好過到你素未謀面的媳婦。」他不甘示弱，立刻回擊。

姜妍沒想到他們才說了幾句話而己，氣氛就劍拔弩張了起來。這是七、八年未見面、未聯絡的父子該有的重逢畫面嗎？太不象話了。

「爸，既然來了就到家裏吃頓便飯吧，我的手藝很棒喔，包準您吃了之後會讚不絕口。老公，麻煩你到超市買些菜回來，晚上我要大展身手。」她迅速地出聲。

沒想到她會突然有這決定，父子倆同時呆若木雞，沒半點聲音和動作。

「老公，快點去呀，在發什麼呆？」姜妍催促道。

「老婆，別開玩笑了。」賀非凡回神燮眉說。

「誰在跟你開玩笑呀？快點去買啦，你今天可不要再跟我唱反調喔，如果你再跟我唱反調我就跟爸爸回美國，我知道爸爸一定會很疼我和他的孫子們的。」她說著伸手勾住身邊公公的手臂，微笑的轉頭問：「爸，我說的對不對？」

「沒錯，沒錯，你說的完全沒錯。」他頓時開心的呵呵大笑，直點頭。「好媳婦，我看你就跟爸爸一起回美國吧，爸爸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你和我的孫子們，絕對不會像某個人一樣，每天害你心情不好一直嘆氣的。」

賀非凡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爸，我想再給他一次機會，看看他的表現再決定。」

「是嗎？好吧，那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了。」

「謝謝爸。那麼老公買菜的事就麻煩你了，我和爸先回家等你，你要快點回來喔。爸，我們走。」說完，姜妍趕緊將公公從椅子上拉起來，帶看公公飛也似的逃離開公園。

天啊，老公的表情好可怕。

老公，對不起了。

晚餐的食物很好吃，氣氛卻很僵硬，和這對大概上輩子有仇的父子一起吃飯，令姜妍有一種嚴重消化不良的感覺，所以直接反應就是飯後吐得一塌糊塗。

說真的，對於反胃、嘔吐這種事，在經過這幾個月的不斷發生后，她已經可以處之泰然了，但她身邊卻有一個始終鎮定不了的老公，讓她經常有一種既幸福又無奈的感覺。

然後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原來老公的不冷靜完全遺傳自公公，因為他的反應比老公還要更誇張。

「小子，你在發什麼呆，還不快點去開車，送媳婦去醫院」

「爸，我沒事……嘔一」

「都吐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小子，她到底為什麼會吐成這樣，你有沒有問醫生呀？不行，一定要去醫院才行，你還不快點去開車則

看父親這麼激動，賀非凡反倒沉着了不少。

「她吐完休息一下就好了。」他冷靜地說，放在老婆身上的雙手堅定而溫柔地攙扶着她，不畏穢物的惡臭，始終陪伴在她身邊。

「你平常就是這樣照顧你老婆的嗎？什麼叫做吐完休息一下就好了，你這個混帳」

賀宏圖繼續在一旁發狽狂吼，但賀非凡卻已沒空理他，因為老婆終於停止嘔吐了。他趕緊用漱口杯裝了杯水給她漱口，在她漱完口之後，再迅速抽兩張衛生紙讓她擦拭嘴巴。

「很難過嗎？」他柔聲問道，明知道是廢話，他還是會問。

「我沒事。」她也一定會這樣回答他，然後讓他扶她回客廳或回房間休息，但今天一

「什麼沒事？！你連膽汁都吐出來了，一張臉白得像鬼還說沒事？我說你這個臭小子，叫你去開車你是耳聾沒聽見嗎？如果我媳婦和孫子們出了什麼差錯的話，你看我會不會原諒你。」賀宏圖怒不可遏的吼道。

「爸，我真的沒事，讓你心擔心了，對不起。」姜妍微笑的對公公說。

「你真的沒事嗎？」他一臉嚴肅的問。

「真的。」她保證的回答，淡笑着解釋，「醫生說我的孕吐會比一般人嚴重是因為體質的關係，只要我的身體狀況和寶寶的成長狀況正常，基本上就不會有任何問題，請您放心。」

「那你這樣會吐到什麼時候？」

「醫生說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吐到預產期孩子出生前的其實也大有人在。」她苦笑道。

「怎麼會有這種事？那你下次懷孕也要這樣吐到生嗎？」賀宏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她說。

「沒有下一次了。」賀非凡斷然插口。

姜妍注意到公公聽到這話后，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後終究什麼也沒說。她有點感謝。

「你要不要回房間躺着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