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移花接木
左何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一睜眼就看見五弟子蔣逍畢恭畢敬的站在身邊。
抬手摸了摸嘴角,“還好沒流口水,”左何心道:“不然這幫弟子又有得樂了。”
蔣逍見師傅醒來,忙上前一步,將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稟報。
消息一:一個月前獵盟就急招各地元嬰級別以上的高手回長白山,據說是有強敵壓境,但是具體是什麼人卻不清楚。半個月前獵盟易主,江山的弟弟江川接管獵盟。江山下落不明。另外,獵盟的人稱江山失蹤前曾使用“枯竹心法”,活下來的可能性不大。“枯竹心法”是江家祖傳禁法,不是生死存亡的關頭,嚴禁使用。行此法后,人的潛力全部被激出來,十二個時辰內功力可以增長十倍甚至百倍,但是時辰一過,行法之人精力耗盡,油盡燈枯,命赴黃泉。就像山中竹子,終生不開花,倘遇荒年,集所有養分,開花結實,隨即枯萎。
消息二:獵盟正動全盟人馬,並懸賞黃金十萬兩,求江山之子江天的下落。據傳江家祖傳《九府輯要》、《分身劍法》兩部秘籍失蹤,很有可能在江天身上。因此,現在整個中土修真、修武之人都在瘋狂搜尋江天下落,甚至北方雪國,西域黑石谷,極西沙海,洞庭蛙族都已派出大量人手。
消息三:由於江天身體的緣故,自幼深居簡出,能識得其相貌的只有江山及其夫人王氏和叫冰兒的一個小丫鬟。現江山失蹤,冰兒失蹤,王氏於月前回金陵王家,隨即王家莫名其妙走水,萬畝豪宅燒成一片廢墟,王氏也下落不明。江山安排36名死士將江天送到青城后即刻自盡,估計一方面也是為了保密。所以現在中土各地關於江天的畫像至少有一百多個版本,為此,不少十來歲的男童遭了池魚之殃,各地失蹤男童數量劇增,宋、遼、吐蕃、大理等國衙役滿街都是。一時之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消息四:長白上至青城的路上,有不少門派的探子曾現那三十六名死士的行蹤。
聽完蔣逍打探來的消息,左何沉默了一會,問道:“可知今晨這些死士從何處上的青城山?”
“回師傅,弟子探知,他們經由山下味江鎮上的山,弟子派人下山查探,鎮上有不少人見到他們的身影,此事……”蔣逍回道。
“不妨事,你即刻從門下挑選三十六名弟子,再挑一個和江天體型差不多的男童,去味江鎮,找一隱秘之處換上白衣白褲,我會想辦法讓全鎮的人都出來,讓他們當著全鎮人的面南下,快馬加鞭,就往閩南天雷寺方向去吧。哈哈,給法相、法恩這個兩個老禿驢添點樂子,哈哈。”左何想到這麼輕鬆就給天雷寺扣了了個大屎盆子,不禁樂得手舞足蹈。
“師傅真是太卑鄙了,太刻毒了!”蔣逍心道。
不過。對師傅他老人家可不能說地這麼直白。師父他老人家心理脆弱。接受不了這麼通俗地評價。並且。由此引地後果也不是自己能夠承擔地。於是。整理了一下語言。蔣逍說道:“師傅您真是……運籌帷幄。計謀百出。這麼棘手地難題。您想都不用想就解決了。姜。還是老地辣啊!”
“我很老嗎?”左何地臉忽地就冷了下來。
蔣逍一個寒顫子從頭頂打到腳後跟。不得了。要糟。拍馬屁排馬蹄子上了。自從左何上次去給崑崙地“九九劍會”做評委。峨眉座秦霜師太多看了他兩眼。回來后就整天嫌自己老。看來老爺子人老心不老啊!
“呃……師傅。您……”蔣逍吸取了上次大師兄地教訓。隨手捏了一個土遁符在手心。萬一情況不妙。立刻土遁。再大地石頭再砸不到。經驗是一次次慘痛地教訓后總結出來地。
“去吧。正事要緊。”左何大手一揮。示意蔣逍下山辦事。蔣逍好像得了大赦一般。一溜煙就快出院子了。那度。兔子都是他孫子。
“等下。”左何喊道。
蔣逍就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咯噔”一下,忽然就不跳了。
“你順路把其他幾個師兄叫過來。”左何繼續說。
“收到。”蔣逍鬆了口氣,心又開始撲通撲通的跳了,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正要抬腿出門,那邊左何又開腔了:“等等。”
蔣逍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師傅您說話別大喘氣啊,要動手您就給個痛快吧。
“下山記得要低調,別叫山下的老百姓認出你是我建福宮的人。諾,這個給你,拿去化個妝。去吧。”說著,左何一抬手扔過來一個事物,蔣逍應一聲:“徒兒就去。”伸手接住那東西往口袋一塞,抬腿出了院門,一頓狂奔之後確認安全了,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掏出口袋裏剛才師傅給的說是能整容的勞什子,定睛一看,“啊?!救命啊……”
在蔣逍的救命聲中,一聲巨響,一股濃到伸手不見五指臭不可聞的黃色煙霧將蔣逍的身影完全遮住。
煙霧散去之後,蔣逍渾身焦黃,惡臭撲鼻,站在那裏,欲哭無淚。
剛才左何扔給他的分明是一顆被師兄弟們戲稱為“黃皮子”的雷火彈,是自己閑來無事明的,這玩意顛簸不破,遇水就炸,中招之後身上的焦黃和惡臭至少會保留三天三夜。幾乎所有的師兄弟都在洗澡的時候被自己偷偷扔過一顆兩顆在澡盆里……
師傅算計好了自己接到后不會細看,肯定是一陣狂奔,狂奔就出汗,出了汗擦完汗肯定會迫不及待的要掏出來看,一手的汗,抓住“黃皮子”,條件達成,“轟”。
“師傅,您真是太卑鄙了,太刻毒了!”蔣逍咬牙切齒的詛咒一番,挨個去通知各位師兄弟,少不得被嘲笑一番。當然,這次叫什麼來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或者說,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更貼切些?
這下省事了,那些師兄弟們不用挨個去喊了,這一聲巨響把他們全招來了,大師兄江守恆,二師兄戴式孑,三師兄王大福,四師兄韓春山,連同一幫三代、四代弟子,圍着蔣逍像看怪物一樣,一個個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蔣逍翻翻白眼,沒好氣的扔下一句:“師傅叫你們去,帶上江天那小子,他老人家心情不爽,你們自求多福吧。”然後臭屁哄哄的走了。恩,是有夠臭的。
剩下的師兄弟幾個頓時收起了笑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帶着江天來到了左何面前。
左何整蔣逍整的爽了,此刻心情不錯,倚在那把躺椅上,又眯縫着眼在欣賞那盆寒蘭,端是逍遙自在。
三弟子王大福貌似憨厚老實,實則心思細膩堪比女人。王大福覺得師傅找自己這幾個人來,可能主要還是為了江天這個魂不附體的小子,於是就把江天推到了左何眼皮子底下。
王大福已經給江天一身合體的道服,並將他隨身攜帶的物品一件不落的放在一個小包裹裏面,挎在江天的胳膊上。要不是江天長的眉清目秀的,簡直要讓人以為這是個出門化齋的小道士。(化齋不是和尚的事嗎?道士也要化齋?呃……就是這麼一說。)
果然,左何見到江天,來了精神,從躺椅上一躍而起,站在江天前面,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後又繞着江天轉了一圈。
江天本人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沒什麼反應,倒是周邊的一幫弟子看的一個個心裏起毛:師傅這是……難道……又有了什麼特殊的癖好?
“好了,你們幾個聽着,開工了。”左何一嗓子把師兄弟幾個下從猥瑣的暢想中拉回了現實。
“這孩子應該是在長白山受了嚴重的刺激,現在已經自己將自己封閉了起來,只有把在這之前的一切記憶抹去,才能讓他回復正常的神智,至於以後會怎麼樣,暫時顧不上了”左何嘆了一口氣,繼續吩咐。
“守恆,你去取我的‘渡竅銀針’。”
“式孑,你去通知所有弟子,對今天的事守口如瓶,不準透露半點風聲。”
“春山,取我的清水劍,再請一根天師香,去凌雲台侯我,我片刻便到。”
“大福,你在此守候。”
各弟子接到任務都去忙活了。很快,江守恆回到建福宮後院,將一個烏黑的實木盒子雙手呈遞到左何的手中。
名字叫“渡竅銀針”,盒子打開,裏面卻一根針都沒有,只有十幾顆液態的珠子不聽的滾來滾去,珠子與珠子互相撞到也不像水珠那樣融合到一起,而是像固體的珠子一樣立刻彈開,是以,一片銀光晃動不停,十分耀眼。
“守恆,封其觀感!”左何下令。同時,右手在盒子上空憑空一捏,只見一顆銀色珠子騰空而起,在左何的拇指和食指見凝聚成一根三寸半長的銀針。
這邊,江守恆雙手如飛,手訣不斷變換,一道道青色光芒打入江天體內,在瞬間封住了他的聽覺、視力、觸覺、嗅覺,簡言之,江天現在的狀態就像是懸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沒有任何光線,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氣味,彷彿嬰兒出生之前。
見江守恆已經封住江天的一切觀感,左何不再猶豫,右手疾點,將手中銀針捻入江天耳郭根部上方的角孫**,繼而,右手上下翻飛,連續十一根銀針相繼刺入江天的耳門、地倉、下關、晴明、率谷、陽白、風池、風府諸**。
緊接着,左何停手,凝神片刻,暗運玄功,身邊忽然多了十條淡淡的人影。這十條人影乃是左何驅出自己的三魂七魄所化,這正是“九幽三訣”第一訣“鬼影”。連同左何本體,十一隻右手各負責一根銀針,或左捻,或右捻,或提,或按,或震,或彈,忽快忽慢,十一隻手彷彿操練了無數遍一樣,直如行雲流水,毫無凝滯的感覺,直看得江守恆和王大福目瞪口呆。
大約四分之一個時辰之後,左何收起魂魄,頓了頓,左手平伸至江天頭部,與耳齊平,右手拂過那十一根銀針,只見那些銀針在左何拂過之後6續都還原成一顆顆銀色的水珠,在左何的左手上不聽的滾動。同時,左何面色蒼白,額頭隱隱涔出汗珠。
江守恆見狀,上前一步,將那些珠子收入盒中,並扶左何坐下。同時控制三魂七魄做這麼繁雜的動作這麼長時間,耗費了左何相當大的元氣。
坐穩之後,左何吩咐道:“大福,待會你大師兄幫江天恢復感官后,你負責幫他重設記憶吧吧。告訴他你所知道的青城的一切,讓他相信他生在青城,長在青城,從來沒有離開過青城一步!他現在的狀況就像初生之嬰兒,你說什麼他信什麼。切忌,不可胡言亂語。”
“您放心吧,師傅。編故事我最拿手了!”王大福信心十足。
“好,這裏交給你們了,我去下凌雲台。”說罷,左何化作一道流光,像一顆流星一樣,破空而去。
“乖乖,師傅今天拿真玩意出來了,平時不是御劍就是騎他那頭花母牛,什麼時候見他自己這樣飛過啊?”王大福絮絮叨叨念了一通,開始給江天“洗腦”。
左何趕到凌雲台上的時候,韓春山早已等的不耐煩了,蹲在台中央,手裏攥着根樹枝,在地上扒拉着一群螞蟻。
“春山,總共有多少只?”左何輕聲問道。
“四千七百五十六隻……啊?師傅!”韓春山大驚失色,連忙起身。
左何搖搖手,示意韓春山不必驚慌、不必多禮。
“點香。”左何右手提劍,左手捏訣,吩咐道。
天師香點燃后,一道道道的青煙蒸騰而起,左何以劍牽引那道青煙在半空中寫出了十幾個漢字。說是漢字,韓春山卻一個都不認識。
寫完,左何收起清水劍,左手連換十幾個劍訣,一團金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凝聚起來。最後,左何並食指、中指,將指尖的那團金光指向尚且凝在空中的那十幾個漢字,大喝一聲:去。
話音剛落,那十幾個漢字倏忽一下就不見了。
而與此同時,山下味江鎮上空出現了十六個大字,字方一丈有餘,金光閃閃,比正午的陽光還要刺眼。這十六個大字在天空中存留了半個時辰左右,味江鎮所有的人都看到這一奇觀,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認識這些字。幾乎全鎮的人都出來觀看這一奇異景象,甚至連鎮上那幾個瞎子也被驚動,顫顫巍巍的走出來抬頭向天,希望能出現奇迹。
對於這十六個金字,有人說是天書,有人說是異兆,有人說是妖魔臨世,眾說紛紜,不一而終。沒有人知道,這其實是左何移花接木,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天雷寺的一個小小手段。
天上的金字出現后沒一會,三十六個白衣白褲的漢子,簇擁着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縱馬往南疾馳而去。
凌雲台頂,左何憑風而立,依然知道蔣逍將事情辦好,不由得心頭一陣舒坦:“法相、法恩,你們兩個死禿驢等着遭罪吧,哈哈。”
遠在千里之外的天雷寺中,法相、法恩正在靜坐,忽然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