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

四處都找不到水銅鏡,等到夕陽餘暉染紅了臉頰,她才回到寢宮。

在寢宮內她向來會避開母妃,不是怕被打,而是不希望母妃生氣。

只要不出現在母妃的面前,母妃至少還能維持平靜,那麼即使她很愛母妃,很想看到母妃的笑容,也都會選擇躲在暗處悄悄地看着她。

對她來說,偶爾見到母妃捧着木梳露出微笑的神情,那就是她的幸福。

但是那天她卻在寢宮門口遇上了母妃。

“母妃……”原本正想踏進去的腳縮了回來,她怯怯地朝蜜妃福了個身。

蜜妃冷眼睨着她,不悅地說“誰是你母妃?你是誰家的孩子?”

即使被推開幾千次,她都會緊緊地守在母妃身邊,可是當母妃這麼說的時候,她真的弄不清楚自己活着的意義了。

“母妃……”難道對母妃來說,她不只做錯而已,甚至連存在……都沒有嗎?

“住嘴!誰准你這麼叫我的?”蜜妃揮了揮手,要想將她趕出去,“快出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如果這裏不是她該來的地方,那麼哪裏才是?

雖然這麼想,她還是不敢反抗母妃的話,乖乖離開,一直到入夜才偷偷摸回寢宮,卻進不了正廳。

大門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她推不開門,於是繞着四周找了好一陣子,突然聽見母妃不知道在跟誰說話的聲音。

“真可憐……母妃無法讓你吃東西……”

“唔、唔!”

“如果驚動了聖上可不行,等你答應會乖乖的,不吵也不鬧,母妃就讓你吃東西……”

砰、砰!

母妃輕細的嗓音和東西碰撞的聲音交雜傳出。

十九找了扇沒關緊的窗子,悄悄地往縫隙瞧進去——

“乖一點……不要亂動……”

一開始她只看見母妃的背影。

從母妃忙了亂的身影來看,房裏似乎還有其它人,但是被擋住了,她也不知道母妃究竟在對誰說話。

雖然母妃有對着木梳說話的習慣,但是木梳不會發出聲音,況且母妃未曾將房門堵住過,這一切都明白顯示出母妃房裏有第二個人。

“啊!”

蜜妃沒由來的一聲尖叫,嚇得十九以為自己被發現,趕緊蹲下身,緊貼着牆壁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絕色!別亂動!”

絕色?母妃在叫她?

雖然不習慣母妃這樣叫她,十九還是立刻爬起來,匆匆忙忙地想要應聲——

“你是龍子,動作不能這麼粗魯,要優雅、從容……”

龍子?她不是龍子啊……

腳步還沒跨出去就縮了回來,心頭的怪異感讓她回到窗邊,重新往窗縫裏看去——

母妃離開了床邊,然後……她發現了水銅鏡。

雙手被反綁在背後,雙腿被綁起,他無法從床上自行下來,更無法離開。

她還小。

她的身高只到母妃的腰際,她看母妃的時候必須抬高頭,她如果想要抱母妃的話必須踮起腳尖,她絕對還小,但是……她也會傷心。

並不因為她是個小孩,就不了解心痛的感覺。

見到母親對着水銅鏡輕聲細語說話的模樣,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痛,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比母妃幾次掐住她的脖子,讓她不能呼吸還要難過。

啪。

啪、啪。

眼淚一滴滴滑落頰畔時,她後知後覺地伸手去接,然後才知道原來眼淚的溫度遠比母妃給她的還要溫暖。

可悲的是,她一直以為母妃總有一天會願意回頭看看她,會接受她就是這個樣子,但是事實並不是如此。

“唔……”她已經分不出那是自己的哭聲還是水銅鏡掙扎的聲音。

好痛……好痛……

她只是希望母妃能愛她,原來“希望”之所以稱為“希望”,就代表它永遠不可能實現。

“龍子,你是我的龍子……聖上會因為你而回到我身邊的!聖上會來!我好高興!”

她盯着這一幕,眼底的希冀漸漸滅了。

母妃很開心,為了水銅鏡而開心。

如果他真的是母妃的兒子就好了,這樣母妃就能擁有快樂了。

她靜靜的看着眼前上演的一飢,知道如果是現在的話,她一定有勇氣出聲喚母妃,但是她沒有開口。

因為母妃要的不是她……一直都不是。

“不要亂動!”

十九看見水銅鏡怒氣騰騰地用被綁着的雙腳踢向蜜妃,黯淡無光的雙眸又慢慢地染上光彩,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讓她忘了水銅鏡的事。

她喜歡母妃,也喜歡他。

要救他是當務之急,但是看着母妃高興的神情,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對她來說最愛的人是母妃,可是和水銅鏡一比,誰比較重要就變得曖昧不清。

眼前的母妃一下子呵護疼愛着水銅鏡,可是毫不領情的他,不是拒絕母妃靠近,就是對母妃又踢又踹的,然後母妃會忍不住打他,再哄他,跟他道歉……就這樣一直重複着同樣的事情。

水銅鏡好不容易弄鬆了綁在嘴上的布條,立刻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來人!救我!”

那聲音重重地敲進了她的心坎。

她在做什麼?

不能不顧他的想法,一個勁兒的認為母妃會因為得到想要“龍子”就好,如果再被母妃打下去,瘦弱的水銅鏡可能撐不了多久!

看着這一幕,她抹去頰上的淚水,神情由慌亂漸漸穩定下來,垂落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也許,是該放棄了。

如果只能選擇保護一樣重要的東西,她只能割捨從來不曾給過自己溫暖的母妃,選擇保護水銅鏡了。

“對不起……”她在離開前,留下了這麼一句話,還沒傳到任何人耳里,就被風兒給帶走了。

是想向誰對不起,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不過她清楚的知道一件事——當她決定要救他之時,她就已經捨棄了母妃。

從那時起,她只剩下水銅鏡一個人。

她以為他會是她這一輩子不變的依靠。

即使將要出嫁,即使要為人婦,她以為只要不說出心中那股深切的情感,他仍然會像以前一樣待她。

但事實似乎沒有她想像的簡單。

“你在這裏幹什麼?”

沈天戈在十九的寢宮裏,發現抱着犧尊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她。

明明聽她說今天要上艷城去處理一些事情,怎麼他一來就發現她還在寢宮裏?

“今天不用上艷城嗎?”沈天戈捧着一本冊子,一邊瀏覽着古董,一邊在冊子上抄抄寫寫,卻始終沒聽見她的回答。

“還是說水銅鏡那傢伙抽手不幹了?”沒得到響應,他隨口一問。

咚!

床榻上發出重物撞擊聲,接着是一陣七手八腳的慌亂聲響。

沈天戈停下筆,微挑眉斜眯向床上慌慌張張查看從手中滾落的犧尊有無摔壞的十九。

啊,他猜對了?

原來水銅鏡要抽手……也無妨,等他計算過和十九成親能得到多少利益后,再請聖上處理婚事也還來得及。

反正他不在乎婚禮延期,只在乎禮金能收到多少。

床棍子上的十九突然不明所以地說:“這犧尊是幾天前銅鏡送我的。”

“嗯?”沈天戈只撥了三分心思在聽她說話。

“那個假的雲龍硯,是我第一次看中以為是真品的古董,也是銅鏡送我的。”

“所以?”嗯,他會記得替那隻雲龍硯估個好價錢,快轉手賣給同樣不識貨的傻子。沈天戈邊打着主意邊記下眼前玉辟邪價值多少銀兩。

“我是個……非常貧乏的人。”十九緩緩從床上起身,目光凝視着手中的犧尊,像是對着它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沈天戈聽。

“嗯哼。”他看得出來,但是無所謂。因為這樣的背景才讓十九這麼單純,以後比較好辦事,例如變賣她的古董時,能夠比較簡單哄騙她。

十九當然不會清楚沈天戈所想的,只是淡淡地道:“我的生活除了古董就只剩下他了。”

如此空乏的她,一直以來都只有他接受。

沈天戈頓了頓,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他,是指水銅鏡嗎?”

十九似乎也發覺在未來夫婿的面前這麼說不太好,但還是支支吾吾地頷首應聲。

“呃……嗯。”

嗯,果然跟他想得差不多。

事實上,打從看見水銅鏡的態度時,他就猜出他們兩人之間有着某種強烈的羈絆。

因為他們看着對方的眼神實在是太深切,兩個擁有同樣眼神的人,卻同樣試圖隱瞞對對方的感情。

為什麼?

他不了解,也沒那麼大的興緻去了解。

如果現在他未來的妻子有興趣要談的話,他絕對願意聽,因為他有預感事關這場婚約。雖然他不認為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還會發生任何變故,但是“預防勝於萬一”是他秉持的最高宗旨。

“所以呢?”沈天戈這會兒終於放下估價的工作,出聲問道。

“我跟他從小就認識了,我們經歷過很多很多事情……”十九的目光有些迷濛,沒由來的冒出一陣輕笑,“我敢說大部分都是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

“嗯,幾乎都是些傷心難過的事……”

這兩個天之驕子能有什麼傷心難過的事?

十九看出沈天戈眼裏的疑問,卻只是輕笑搖頭。

那些不好的事,她和水銅鏡早就有共識,什麼也不說,不向任何人提起,就當作沒那回事。

只是他們心底的傷痕一直都在。

“很痛呀……一直都沒消失過。”她忍不住低語。

“什麼?”沈天戈不解她話里的意思。

十九突然笑了。

她再沒有一刻如此確定自己的心情,而想要向某人傾吐。

“我只是想說……這輩子我都只會愛着他了。”她說了,無法剋制的向這認識沒幾天的男人說了。

這個男人即將成為她的夫婿,如果現在不說,她怕自己以後會後悔,也會難以面對沈天戈。

“嗯。”沈天戈雙手環抱胸前,瞬也不瞬地注視着她,“所以?”

“我的意思是,我不會愛上任何人,就算嫁給你也不會。”她越說越肯定。

這一生,她已經打算只愛着一個人了。

沈天戈笑了,“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這多少減輕了他在變賣她古董時的罪惡感。

“嗯?”十九一愣,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放心,我認識的夫妻沒有一對是因為相愛成親的。”沈天戈重新拾起筆,一點也不在意。“而且我也不希望你愛上我。”

他要的不是一場相愛的婚姻,而是一場能為他、為萬天城帶來數不盡利益的婚姻。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

沈天戈笑而不答。

“既然你愛他,為何還答應要嫁我?”他不甚在乎的問。

聞言,十九臉色一黯。

“他……要的不是我。”

他不會喜歡她的。

這樣的話無論告訴自己多少次,都在見到他之後拋到腦後,不斷抱着自欺欺人的希望,即使知道該放棄,卻又一次次的燃起希望。

她明明就站在他眼前觸手可及的範圍,可是他從來沒將她放在眼裏。

“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要我走。”那就是他的答案。

他承諾的話從來沒有失約過,但是他卻決定不管她了,把她的婚事交給水青絲負責。

“嗯……”沈天戈估價的動作沒停,同時問:“所以你就走了?”

“什麼意思?”十九被他的問題給搞迷糊了。

把整個屋子裏的古董大略估算了一下,然後沈天戈來到她面前,彎下腰,朝她露出理所當然的笑容。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不能沒有他的話,不是應該衝上前緊緊的抱住他,說什麼也不放的嗎?”

他的話狠狠衝擊着她。

“可是明知道對方不喜歡……”

“水銅鏡真的不喜歡你嗎?”沈天戈從她手中拿過犧尊打量着。“如果是我不喜歡的人,才不可能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就算是他喜歡的人都不可能。

他的意思是水銅鏡喜歡她?

沈天戈接着又說:“當然,喜歡也有很多種形式,像我也不討厭你,甚至頗喜歡你的。”喜歡她——寢宮內滿滿的寶物。

“咦?”十九歪着螓首,完全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只覺得他是個很難捉摸的人。

“你一定在想我這麼說的意思吧?”

“你會讀心?!”十九大吃一驚。

“是你很好看穿,簡單的說,你太單純了。”水銅鏡也是。

他們兩人之間流動着與外人不同的氣氛,只要和他們相處在一起,很快就會察覺他們之間無法介入的氛圍。

不過這一點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總之,我們的婚事還有四天時間,想怎麼做,你可得快點決定了。”沈天戈留下這段意味深長的話后離去。

到最後十九還是搞不懂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背後代表什麼意思。

他好像在鼓勵她……悔婚?

不對!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她怎麼能悔婚?那樣要怎麼對父皇交代?艷城也是緊鑼密鼓的籌備着她的婚事……

可是,她卻越來越不想嫁了。

“誰准你躺着都不動了?”

水綺羅用力推開么弟的房門,一踏進他的房間,立刻打開所有的窗戶,讓陰暗的室內透進陽光。

“雖然三姐要你不用負責公主的婚事,可沒說你不用上艷城工作。”

“我工作的地方是鏡花樓。”水銅鏡用被子蓋住頭,聲音悶悶地冒出來。

水綺羅一把掀開他的被子,“別忘了當初大姐答應資助鏡花樓的先決條件,就是你必須每日午時之前上艷城一趟。”

“大姐不在,更何況那些錢我都有按月還。”水銅鏡堅持不肯起床,還轉過身背對她。

“喲!何時起你翅膀硬得敢這麼對我說話了?”水綺羅擰着他的耳朵,皮笑肉不笑地問。

“……”水銅鏡沒有呼痛,也不肯起身,倒是乖乖的改口:“我病了。”

“喔?那我要我聞來替你看看。”水綺羅才不相信。

“甭麻煩了。”他立刻拒絕。

柳眉倒豎,水綺羅加大手上的力道,一點也不手軟的擰着他的耳朵,“沒病沒痛的就給我起來!”

“噢!我……”四姐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心痛不是病,你沒有窩在這兒的借口!”水綺羅擰着他耳朵不放,非逼他起床不可。

好不容易掙脫她的魔掌,水銅鏡也被拖下床。

“……心痛?”他揉着耳朵,喃喃重複她的話。

“難道不是嗎?你不是為了公主要出嫁了才感到心痛嗎?”她那天可是看了一場好戲,原本以為接下來銅鏡和十九會進展飛快,怎料等不到進展就算了,反而讓銅鏡窩在房裏不肯出來,還一窩就是三天。

眼看再過兩天十九就要嫁人了,他還在這裏生灰塵,真是想氣死她不成?

水銅鏡一臉茫然。

“老天!你不會到現在還沒發現吧?”水綺羅忍不住翻白眼。

真是個天大的錯誤!早知道那時候就該由她來點醒這個笨弟弟。

“我錯過了什麼嗎?”見四姐有動怒的跡象,水銅鏡小心翼翼地請示。

水綺羅雙手握拳,差點狠揍他一頓。她咬牙切齒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道:“好吧,讓我這麼問,你喜歡十九嗎?”

“那還用說!”他沒有第二個答案。

“很好。”水綺羅滿意一笑,又問:“你討厭沈天戈嗎?”

“當然!”話甫落,水銅鏡對自己絲毫沒有猶豫的話愣了愣,直覺反駁,“我是說……他看起來不像個能夠帶給十九幸福的人……”

“得了!不然你認為誰才能帶給十九幸福?”

“至少要能了解十九想要的是什麼,在她哭泣的時候,要能隨時陪伴在她身邊安慰她,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對了,還要替她尋找想要的古董!”

“你在說自己嗎?”水綺羅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不……”他想否認,卻猛然驚覺說的都是自己做過的事。

是這樣嗎?他其實一直認為能夠帶給十九幸福的人就是自己?

可是當他聽見十九要出嫁這件事時,並沒有這麼難過、那麼想呀,為何會突然在意起來呢?

“我只是捨不得十九要嫁到那麼遠,感到寂寞罷了……”這些話聽在耳里,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水綺羅感覺到肚子裏的火氣不斷竄升。

這個笨弟弟的固執和大姐有得拼,現在的情況幾乎和大姐那時候沒兩樣。

“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因為把十九當成妹妹,才會寂寞捨不得,還是因為其它的原因。”怎麼每次都要她來點醒他們?

算了,就當是做功德吧!

“其它的原因?”還有什麼原因?

“例如你根本就把她當成女人看。”水綺羅只好把話挑明了說。

“當成女人?”他是把十九當成女人……而不是妹妹嗎?水銅鏡驚訝的發現對於“妹妹”這個詞越來越陌生。

水綺羅點點頭,用僅剩的耐心慢慢引導他。

“當成一個你會吃醋,不願見其它男人抱她的女人,當成一個……你願意肩負她一生的女人。”

“肩負她一生……”水銅鏡低語,下一瞬,他錯愕的否認,“不可能!”

他只是感到寂寞,才會亂髮脾氣,不是要負責她的一生那麼深的情感……不是的!

他無法“負責”任何人的一生!

“為什麼不可能?”水綺羅反問。

“十九就要嫁給沈天戈了,而且我也……”他辦不到的,會像蜜妃那時候一樣。

如果有一天,十九也用那樣近乎絕望的憤恨眼神看他,他絕對承受不了。

“也怎樣?你平時對她做的事就夠像一個丈夫做的了,你和十九之間只差夫妻之名,你還怕什麼?”

水綺羅的話像是一絲曙光,照進水銅鏡心底那道始終沒有真正結痂的傷痕上。

是嗎?他平常就像個丈夫嗎?

“所以……我能為十九帶來幸福嗎?我能負責她的幸福嗎?”他的神情像個迷路的孩子,彷徨又無助地問。

“如果你不行還有誰辦得到?但是你連喜歡的女人都不能守護的話,當然就不算是帶給她幸福了。”水綺羅的口吻有着“舍他其誰”的篤定。

“四姐是說真的嗎?如果我做不到怎麼辦?如果讓十九傷心了……”他還是害怕。

蜜妃帶給他的陰影太深,他一時間還不能接受被解放的感覺。

“她會原諒你的。”水綺羅的回答是他最想聽到的安慰。“你四姐夫也常做些惹我生氣傷心的事,但我也沒因此就記恨一輩子不原諒他啊!”

誰教那人是自己深愛的丈夫?況且每次佟胤徽察覺自己做錯事的時候,都會帶酒來找她陪罪,完全抓住她的喜好,令她無法抗拒。

水銅鏡聽着,突然了解四姐臉上那種又喜又怒,帶着嬌慎和沒轍的複雜笑容是什麼感覺。

“是啊,十九她真的會原諒我……”他沒發現自己臉上浮現和水綺羅同樣的表情。

“況且你認為自己無法帶給她幸福嗎?”

水銅鏡細想了一番,答案變得簡單而清晰。

“不,如果真的那樣的話,我會先殺了我自己。”

“很好,看來你終於懂了負責的意義了。”水綺羅滿意的笑了,又想到一件事,“當然,如果你能順便負責家業的話……”

“四姐,我要出去一趟!”確定自己的心意后,他立刻想去找十九。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水綺羅啐了聲。

水銅鏡顧不得身上僅着單衣,就要衝出去,但到了門邊又停了下來。

“怎麼了?你不是要去找十九嗎?”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又垂頭喪氣了起來。

“為何來不及?”水綺羅問。

如果他不清楚十九在哪兒,她倒是知道。

水銅鏡無助地看向她,然後猛搔頭。

“招書已經頒佈,十九就要嫁給沈天戈了!”沒一會兒,他又像只無頭蒼蠅在原地打轉。

糟糕!現在要挽回十九,他根本就晚了太多!

水綺羅揚起自信的笑容,食指點點朱唇,“當你生在艷府水家,就該知道對我們來說,沒有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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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天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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