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正宇正是造成顏如意失魂落魄的主要原因。
「我們出去外面說。」一直在大廳僵持也不是辦法,她先走了出去。
兩人沒走遠,在前庭面對面的站着。
「說吧。」他們是和平的分手,她不曉得他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好說。
「對不起。」他為了事業拋棄她,要高高在上的他對人說出這一句,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他認為自己欠她這句道歉。
顏如意難過的閉了下眼,這算什麼?遲來的歉意?
傷害都己造成了,他就算說上一百句、一千句的對不起,也不能彌補什麼。
「合則聚不合則散,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她沒逃避他的注視,很勇敢的面對他。
她依舊是他認識的那個堅強的顏如意,沒有人能擊倒她。
她擺出一副沒受失戀影響般的樂觀模樣,開朗的維持着僅存的尊嚴,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掉下眼淚。
天曉得……她忍得多麼的辛苦才沒讓傷心的淚水奪眶而出。
「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李正宇仍舊定定着着她。
顏如意難以置信的瞅着,他懷疑他腦筋不正常了。
「你知不知道這麼做對我很殘忍?」她感覺胸口彷彿被人重擊了一拳,難受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他到底要傷害她幾次才肯善罷甘休?
李正宇當然知道這麼做對她很不公平,很殘忍,但唯有這麼做,他才有合理的藉口再見她一面。
結婚以後他必須忠於婚姻,他們兩人得完全斷絕關係,彼此之後就是不再有任何牽連的陌生人了。
他走去停在馬路旁的車,拿了要發給她的喜帖。
「我希望你能來。」她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他不想再傷害她,所以才徹底的做個了斷。
「我不會去的。」顏如意站着不動,不願接過他手中的喜帖。
李正宇拉起她的手強迫她收下。
曾經他想要牽着過一生的手,是現在手裏握住的這隻手。
如今為了事業,他必須放開她的手,牽起另一個女人的手。
「跟玉欣,進軒他們夫妻一起來。」他放開她,毫不掩飾感情的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顏如意掐緊手中的喜帖,淚水差點滑落下來。
他選擇了事業放棄了她。
她的心好像插了一把刀,完全的撕裂開來。
馬玉欣站在大廳門口前,擔心的望着她,站在妻子身旁的古進軒也不放心的着着她。
金承風雙手插在褲袋,表情着不出喜怒的站在他們斜後方。
顏如意快崩潰了,她好想大哭一場,但是她沒有辦法在這裏哭泣,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脆弱。
壓抑着情緒,她走出了民宿。
漫無目的的順着行人路走着,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終於滑落她的臉頹。
她以為失去愛情就像心被砍了一刀,牙咬一咬便能忍得過去,可是今天卻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她的心簡直像被凌遲般的痛苦。
她快無法呼吸了。
耗盡全身力量,憑着意志力撐到最後,她再也沒有力氣了,整個人瞬間如消氣的汽球,雙腿一軟,站不住的跌坐在地。
難過的環抱住雙膝,她埋首放聲大哭。
跟在她身後的金承風沉默的站在一旁,着着她。
哭不代表她脆弱,而是她堅強太久了。
她需要好好的發泄一下,抒解積壓已久的悲傷。
他靜靜的陪在她身邊,等待她收拾眼淚,重新再站起來。
顏如意哭了很久,久到來迴路過的拾荒阿婆都差點叫她別哭了,原諒她男朋友吧!他在太陽底下陪她站了快半個小時了。
或許哭累了,顏如意的哭泣聲漸漸的由大變小,再慢慢的轉為哽咽,直到聽不見為止。
她抬起頭,這才發現金承風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睨着她。
「拿來。」她臉上掛着兩行淚,伸手跟他要東西。
第一次丟臉,她會覺得不好意思,第二次丟臉,她會感到無地自容,第三次丟臉,她尚會羞赧,第四次丟臉,她還有點難為情,第五次丟臉……她倒是沒什麼感覺了。
在同一個男人面前丟這麼多次臉,讓他着盡糗模醜樣,她不在乎了。
顏如意沒注意到自己在金承風面前不自主的卸下武裝,也不再隱瞞自己的情緒,露出她最真實的一面。
而以往只有在信得過的人面前,她原有可能會以真面目示人。
「什麼?」金承風眼神複雜的看着她,不懂她在要什麼。
「手帕。」她看八點檔連續劇,此刻男的都會遞出手帕給女的擦眼淚,他應該也會這麼做才對。
「沒有。」他很酷的回答她。
顏如意有些傻眼,現實與戲劇果然是有那麼一段距離……
好吧!她……她強退而求其次。
「那衛生紙總有吧?」她要擦眼淚,還要擤鼻涕。
「也沒有。」很抱歉,他沒有隨身攜帶衛生紙的習慣。
吼!什麼都沒有?那他站在這裏做什麼?
顏如意火大的瞪着他,不悅的抹掉臉上的淚水,然後氣憤的站了起來,「你都不看電視的嗎?」她和他杠上了。
她又被他惹怒了,她還真容易被他激怒!金承風感到好笑的瞅着她。
「我會看新聞台,也會看財經台,偶爾會看運動頻道,不過……」他當然知道她在氣什麼,「我不會看連續劇。」
他在譏誚她,都幾歲的人了,還在中偶像連續劇的毒,未免太可笑了吧!
顏如意氣到頭頂都快冒火了,整張臉不知道是氣炸的原因,或是遭受艷荼毒的緣故,紅通通得像是要中暑了。
「走吧。」金承風越過她往前走。
「去哪?」她盯住他的後腦勺問,巴不得能用雷射視線在上面燒出兩個洞來。
「跟我走就對了。」他回頭睨了她一眼,示意她快跟上。
哭了那麼久,不用照鏡子也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腫得有如核桃般大。
這樣要怎麼見人?
不想回民宿讓馬玉欣擔心,顏如意被迫與他在外面閑晃。
兩人走到超商,他買了兩瓶罐泉水,分了一瓶給她。
他們坐在窗前休息區,吹着冷氣喝水,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好一陣子之後,他才打破沉默,「這瓶水有多重?」
他轉頭問她,搖了搖手上喝掉一半的礦泉水。
顏如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懂他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四百……」她想想又改口,「三百毫升吧?」
她的回答與一般人無異。
「水的重量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拿多久。」他把水放到她手裏,要她高舉着,「拿一分鐘你一定覺得沒問題,拿一個小時你可能會手酸到受不了,拿一天,那要叫救護車了。」
拿一分鐘與拿一個小時和拿一天,水的重量其實都沒變,但是拿愈久,自然覺得愈沉重,任何事情都是一樣。
她懂了!
就像她積壓的悲傷,如果一直悶在心裏,不論時間長短,到最後就會像拿水一樣,壓力會愈來愈沉重,沉重到無法負荷為止。
「所以?」他問她,相信她是個聰明人,能夠一點就通。
她放下手,把水還給他,明白他的用意了。
「你要我「放下」?」放下手讓自己休息;放下感情讓自己自由。
他要她忘記李正宇。
但……要怎麼忘?
遇見一個人只需一秒鐘;喜歡一個人只需一分鐘;愛上一個人,只需一小時,忘記一個人,卻要一生……
或許忘記一個人很容易,但是要忘記一個曾經心愛過的人談何容易。
「忘記需要時間。」她不確定能否做到,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
聽見她的回答,金承風只覺得有股悶氣充塞胸臆,他板著臉,不讓情緒顯露。
「跟我來。」他站了起來,走出超商,穿越馬路帶她到附近的海灘。
她困惑的與他一起站在沙灘上,看着嬉鬧的人群,聽着海浪的聲音,聞着海水的鹹味,她發現藍天中的雲朵正隨着涼風在變幻,就像她的心情……
他們一直站着,直到他找來了一截枯枝。
「拿着。」他遞給她。
「做什麼?」顏如意一頭霧水的望着他,雖感覺得出他試圖想幫她走出傷痛,卻不懂他是在想什麼。
「把你要忘掉的事都寫在沙灘上。」他難得善心大發,對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伸出援手,提供一個擺脫失戀打擊的方法給她。